第57章 番外三

番外三

北方的氣溫降得很快,蕭風卷着冬天降臨。

清早室內的溫度卻不低,空調外機還在運作。

被子裏伸出一雙手,舉過頭頂,碰到床頭,宋祈言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然後摸索着拿到卧室裏的空調遙控器,調了調溫度,又重新縮回被子裏。

郁琛出差不在家,這些天家裏只他一個人,想怎麽來就怎麽來。

貓從窩裏探了探腦袋,興許是覺得無聊,出來繞着床邊走了一圈,然後躍身跳上床,趴在床尾,試探性的拱了拱宋祈言的小腿,但沒得到什麽回應,鏟屎官像是癱在床上了。

宋祈言在暖洋洋的被窩裏蜷了蜷身子,舒服的喟嘆一聲,正感慨沒人催早起的生活好幸福,床頭櫃上的手機卻開始一個勁兒的震動,宋祈言不知道是誰一大早的打來電話,原本不想搭理,但實在是被擾的心煩,睡覺也不安生,只好伸手去劃了接聽。

“宋言言,不會還沒起床吧?”常晉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毫無保留的嫌棄宋祈言的懶散。

宋祈言輕哼一聲,從被子裏探出腦袋,閉着眼睛說:“幹嘛?有事說事?”

常晉驚訝于宋祈言今天這麽好脾氣,連起床氣都沒有,愣了一下後想起正事,悄悄問道:“你那個大計劃,什麽時候實施啊?”

宋祈言想了半天,老實說:“還沒想好。”

常晉說:“我剛查了一下,你們那邊下周有初雪的預報。”

宋祈言“嗯?”了一聲,沒明白。

常晉又說:“你懂不懂啊,這麽多年的戀愛都白談了是吧?”

宋祈言還是不明白,沒接話。

常晉于是道:“得,四年戀愛喂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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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言實在是沒什麽耐心,甚至想沖過去把常晉這種拐彎抹角的性子給打直,“你他媽直接說出來能死啊?”

“初雪啊,就是……”常晉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遣詞造句,“就是……對于戀人來說有很好的意義啊。”

“比如……”宋祈言問。

“嗯……比如,初雪和相愛的人一起過,就會永遠幸福的在一起。”常晉積極舉例說。

宋祈言嗤笑一聲,說:“你還信這些東西啊?”

常晉“啧”了一聲佯裝不滿,說:“喂,初雪求婚很有意義的好吧。”

宋祈言還在無聲的笑,嘴角上揚,想了想說:“好,那就聽你的,就這麽定了。”

那頭的常晉笑一聲,然後又不免遺憾:“可惜我沒法過去,要不然就能見證一下了……”

宋祈言安慰他:“沒關系,年前公司都忙,你以後還要接手更多工作,郁琛這兩年工作室做大,也是忙的不行。”

常晉逮着機會抱怨一句:“我他媽的要禿頭了。”

宋祈言又笑。

貓已經踩着被褥到床頭了,很輕的發出貓叫,然後乖順的卧在宋祈言旁邊,占據了原本屬于另一個鏟屎官的位置。

宋祈言挂了電話之後去查了天氣預報,又去查了郁琛的航班,看起來阿晉所說的這個計劃是有條件實施的。

他掀了被子翻身下床,在衣櫃的最裏面角落裏捯饬半天,終于翻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首飾盒。

——裏面是一對戒指。

幾天後的周一夜裏郁琛到家,不知什麽時候跟宋祈言學會了,明知道門鎖密碼還偏要屋裏的人出來開門。

宋祈言很樂意,甚至沒來得及穿鞋,赤着一雙腳“噔噔噔”的下樓去,滿臉欣喜的給郁琛開了門。

郁琛帶了滿身的寒氣,抱了宋祈言一個滿懷,連擁抱都透着冷,讓人不自覺的瑟縮了一下。

但郁琛沒松手,在宋祈言額頭親了一下,期待的說:“想我嗎?”

宋祈言很誠實的點點頭,仰頭親在郁琛的唇角,“想你。”

行李箱被撂在一旁,郁琛進了門才發現宋祈言沒有穿鞋,彎腰把人抱起來,嗔怪道:“地板這麽涼,感冒怎麽辦?”

“不會的。”宋祈言抱緊郁琛的脖子,埋着臉說。

郁琛于是悶悶的笑,抱着人進了二樓主卧,貓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撩起眼皮看一眼,只對着郁琛“喵嗚”一聲,然後又繼續睡覺,像是走了個歡迎郁琛回家的形式。

“你接着睡,我去洗個澡。”郁琛對宋祈言說。

“好。”宋祈言點點頭,鑽進被子裏,又露出一雙眼睛看着郁琛,說:“那我給你暖被窩。”

郁琛給他掖了掖被角,笑着說:“嗯,你睡。”

宋祈言看着郁琛進浴室的背影,不知不覺就閉了眼睛,直到身側的床墊凹陷,郁琛躺上床,在被子底下攬住宋祈言的腰身,往自己懷裏帶了一下。

宋祈言閉着眼睛,也下意識的去尋郁琛,在被子裏向上拱了拱,把臉埋進郁琛的頸窩,聞到熟悉的冷淡薄荷味兒,沒由來的踏實。

他張了張嘴,嘟囔着邀功:“暖和嗎?”

“嗯,暖和。”郁琛說,“抱了一個小暖爐。”

宋祈言于是哼哼着輕笑,用臉頰蹭了蹭郁琛的下巴和脖頸。

“睡吧。”郁琛輕輕拍他的肩背,哄孩子入睡一樣。

他閉上眼睛,手裏的動作漸漸停了,卻忽然不知緣由的輕笑一聲,又把眼睛睜開,低頭看着宋祈言的睡顏,自言自語的小聲說:“我們言言都二十二了呀……”

·

初雪在周三晚上,宋祈言從幾天前就開始考慮什麽時間什麽氛圍單膝跪地最好,郁琛卻不知道什麽時候給他準備了一套正裝,讓宋祈言都沒反應過來。

“幹嘛?要去哪兒?”宋祈言問。

郁琛幫他把西裝拿出來,又很細心的備好了領結,說:“我訂了餐廳,明天晚上帶你去吃晚餐。”

宋祈言“啊”了一聲,說:“為什麽?”

“明天有雪。”郁琛說。

宋祈言前幾天剛從常晉那裏聽來了一些關于初雪的美好說法,他不知道郁琛又是什麽時候從哪裏聽來的這些,一面嘟囔着“你怎麽還信這些”,一面又順着郁琛的意思拿過那套西裝去試。

“哥,”宋祈言在衛生間裏喊外面的郁琛,然後探出腦袋,晃了晃手裏的東西,“這什麽?我不會弄這個。”

郁琛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走近宋祈言,而後露出得逞的笑,“我幫你。”

宋祈言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還沒來得及開口問清楚,就被郁琛推了進去,順勢接過了手裏的東西。

浴室的門也被關上,阻隔了貓好奇的目光。

宋祈言只穿了一件內搭襯衫,郁琛俯身邊幫他邊說:“襯衫夾而已,也不難穿。”

宋祈言的表情始終又呆又懵,只是看着郁琛的動作,片刻後像是懂了,出聲道:“哦,這樣穿啊。”

郁琛幫他扣上最後一個夾子,沒等宋祈言反應一下,已經把人托起來抱住,反身壓在了鏡子前。

宋祈言小小的驚呼一聲,又聽郁琛的聲音貼着耳畔響起:“言言,想我嗎?”

他的聲音谙啞低沉,像是積攢了很久的欲望。

“等……”

宋祈言的話音被郁琛細密的親吻堵回去。

襯衫的扣子差點兒崩壞。

他在喘息聲中聽到貓爪子撓門的聲音,忽然覺得羞恥,于是貝齒咬着下唇,極力克制自己的聲音。

宋祈言被抱起來,身前貼着鏡子,身後靠着郁琛,冰火兩重天的感覺并不好受。

·

宋祈言只覺得累,一覺醒來都第二天了,窩在柔軟的被褥裏,連推搡都帶着埋怨:“你故意的?”

郁琛由着他推,一只手始終搭在他的後腰上輕輕揉按。

昨天的西裝只試了三分之一,宋祈言晚上直接拿過來穿了,那什麽奇怪的襯衫夾被随意扔在一邊,郁琛問他怎麽沒用,宋祈言防備的看他一眼,說:“……我不喜歡。”

郁琛自認理虧,很輕易就妥協了,“好吧。”

宋祈言站在衣櫃前整理西裝領結,不動聲色的從鏡子裏看郁琛,說:“你下去等我,我一會兒就好。”

郁琛不作他想,拿了車鑰匙就關門出去了,臨走前說了一句:“玄關櫃裏給你準備了皮鞋。”

“嗯,知道了。”宋祈言應道。

他開了衣櫃拿出一件深色的毛呢大衣,套在了西裝外面,出門的時候摸了摸口袋,确認戒指盒還在,于是放心的下樓。

餐廳初雪愛人,正好。

去餐廳的路上已經開始下雪,洋洋灑灑的飄下來,宋祈言開了車窗接在手心裏,但留不住,很快就化成一滴水。

他在西餐廳裏環視一圈,慶幸于自己穿了正裝,沒有在一群紳士裏顯得格格不入。

大廳裏有人彈鋼琴,也有人和音拉小提琴,宋祈言雖然不大懂音樂,卻也聽得出來是某些高雅的曲目。

他看向對面的郁琛,壓着聲音說:“哥,吃個飯而已,是不是有點兒隆重了?”

郁琛并沒有覺得隆重,神色如常的點餐,又問宋祈言想吃什麽,得了個“都可以”的回答。

位子靠窗,的确是個看雪的好位置,宋祈言逐漸放松下來,跟郁琛輕聲細語的閑聊,關于這些天的工作,關于郁琛公司什麽時候放假,關于最近的降溫。

窗外的雪勢始終不大不小的保持着,還是同來時一樣洋洋灑灑的飄,大概因為是初雪的緣故。

宋祈言的目光落在餐廳外馬路對面的一棵樹上,樹葉在秋天就已經落得差不多了,而今只剩下光禿禿的樹幹和樹枝,纏繞了幾圈小小的霓虹燈,一秒鐘閃一下,給雪夜又添了些顏色。

郁琛輕輕放下刀叉,看對面宋祈言發了好一會兒的呆,于是也順着目光看過去。

“怎麽了?”郁琛問。

宋祈言也擱了手裏的東西,騰出手來撐着腦袋,繼續盯着窗外看,說:“賞雪呢。”

郁琛被他故作深沉的模樣逗笑,說:“又不是第一次看雪。”

宋祈言轉頭看他,說:“那你還專門訂了餐廳?又是正裝又是西餐的,我不認真看兩眼,都白瞎了你這麽費心的準備。”

郁琛輕輕笑了一聲,沒說話,只是不錯眼的看他,給宋祈言看得臉上發熱,沒敢再跟他對視,才喊了一句“言言”。

“……幹嘛?”宋祈言生硬的說。

郁琛站起來,走到桌子的側面,神情認真,似乎還帶着緊張。

某些想法從腦袋裏一閃而過,宋祈言在心裏說了一聲不妙。

眼看着郁琛馬上就單膝下跪了,宋祈言突然站起來拉住他,伸了一只腳放在郁琛的膝下,不讓他跪在地上。

宋祈言:“等等等一下!”

郁琛:“……???”

宋祈言心跳快得厲害,一手拉着郁琛,牽制着他的動作,然後又手忙腳亂去摸口袋,摸了半天才發現大衣被自己脫掉搭在了椅背上。

已經有別的用餐者和服務生發現異常,疑惑又八卦的看着這邊。

這讓宋祈言更加緊張,回身一把抓起大衣,再次手忙腳亂的掏口袋,順利的摸到戒指盒,然後不知哪裏來的大力氣,一把将郁琛半跪不跪的姿勢拉起來,趁人還沒來得及反應,自己就先跪下去。

但他太緊張了,單膝變成了雙膝,看到郁琛沒忍住的笑臉才反應過來,憋紅了臉,窘迫的換了過來。

“咳……我,我先求。”宋祈言結結巴巴的說。

郁琛口袋裏的戒指都沒來得及拿出來,硬是被宋祈言不講理的打斷搶先。

大廳裏的鋼琴師适時應景地将曲子變成《愛的協奏曲》。

宋祈言連着耳朵一起紅透了,調整了好一會兒,才堪堪把臉擡起來,舉起手中的戒指盒,掰了半天沒掰開,又發現戒指盒拿反了,又慌張又尴尬,急得想哭。

郁琛蹲下來揉了揉他的頭發,又跟他一起單膝跪着,柔聲說:“慢慢說嘛,我在聽。”

宋祈言仰臉看他,心防不堪一擊,眼淚都到門口了,又生生憋回去,再次舉起首飾盒,打開給郁琛看,哽咽着輕聲問他:“你願意……嫁給我嗎?”

“嗯,我願意。”郁琛毫不猶豫的說。

宋祈言好像網絡掉了線,忘了下一步該做什麽,郁琛用指腹擦了擦他的眼角,捧着他的臉看他,溫柔的要命,“給我戴上啊,宋先生。”

宋祈言緊張到手抖,把戒指拿出來,又牽過郁琛的左手,鄭重又真摯的給他戴上。

餐廳裏響起一陣掌聲,郁琛在這不息的祝福中抱住宋祈言,在他耳邊輕聲說:“這下好了,把我下半生都套牢了。”

宋祈言的額頭抵着郁琛的肩膀,把他熨帖的西裝抓出幾道印子,帶着哭腔說:“上半生……也是我的。”

郁琛有一下沒一下摸他後腦勺的頭發,慣着他說:“是,一輩子都是你的。”

宋祈言埋着臉,抽噎着說:“你以後,得養我,我買求婚戒指……花光了積蓄,我沒錢了,我窮死了……”

郁琛又好笑又感動,輕聲哄慰他:“養你,我養你。”

宋祈言漸漸平息了情緒,抓了一下郁琛的衣擺,悶聲說:“起來吧,丢死人了。”

郁琛起身的時候把人一起帶起來,禮貌而紳士的向大廳裏的其他人鞠躬示意,即是抱歉又是感謝。

他擡手招來服務生,然後買了單。

宋祈言始終低垂着腦袋,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眼角還是紅紅的,看得出哭過。他的膝蓋跪得有點疼,不能那麽快就直起來,于是被郁琛拿過大衣披在身上,老奶奶過馬路一樣被攙着走。

宋祈言坐上副駕,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還好阿晉沒來圍觀,要不然夠他笑好幾年的……”

郁琛側頭看他,抽了張紙巾,輕輕按了按他的眼角,沉默着沒說話。

宋祈言隔着衣服去摸郁琛的口袋,按住一個小方盒子,然後仰臉看他,語氣認真的問:“你這個……能退嗎?”

郁琛老實說道:“不知道,沒想過這個問題,也沒問過。”

“退了吧,一對就夠了,多了浪費。”宋祈言說。

郁琛說:“好,過兩天問問。”

宋祈言心滿意足的端坐回去,側頭看窗外掠過的霓虹燈虛影,忽然有些悵然若失。

“哥。”宋祈言聲音很輕,怕郁琛聽到,又怕郁琛聽不到,因為這話很矯情。

他說:“我愛你。”

郁琛一腳踩在剎車上,宋祈言因為慣性向前俯沖了一下,彈回來的時候都是懵的。

“你幹嘛?突然……”

“我聽到了。”郁琛打斷他說。

“……”宋祈言怔了一下,低着頭不再接話。

郁琛松了安全帶,俯身過來親他,笑着說:“我也愛你。”

宋祈言恍然紅了臉,把他推過去,欲蓋彌彰的說:“這兒不讓停車,當心交警給你貼條。”

郁琛占便宜一樣的又親一下,然後才系上安全帶重新發動車子。

不知道過了幾分鐘,宋祈言小聲争辯一句:“我更愛你。”

郁琛輕輕“啊”了一句,故作為難的說:“怎麽這樣?我更愛你才對。”

“我愛你多一點。”

“宋祈言,你好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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