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尋找與不停尋找
第一章尋找與不停尋找
「如果有一天，我們身邊，不再有網球——」
「不會的！」
……
你曾經那麽自信滿滿。
你曾經那麽耀眼——
一切回憶，畫上終點以後，我們每個人都是普通人。
我記得，将那句話只改了主語和賓語，你的回答就完全不同了。
而後故事的結局，就像這個城市的冬季。
單薄的雪花，只需要輕輕的一縷風，就能将其割碎。
無法複原。
******
入夜之後的城市依然處于繁華喧鬧之中。
下了班，越前走到大樓門口的時候，夜空飄起了雪。
手機忽然振動起來，是來自于戀人幸村精市的短信：
【龍馬，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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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沉默着按了幾下手機，回了一條短信過去。手機精致的黑色外殼在一樓大廳的燈光照耀下反射了一絲明亮的光，指尖冰冷的觸感像是潑了冷水之後凍住，尖銳的，似乎要席卷體內所有溫暖。
雖然只回了一個【好】，但幸村回了一個很開心的笑臉過來。越前看着手機熒光屏幕，面無表情。将手機放回口袋裏，越前雙手插袋，靠在門口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發起了呆。
直到視線裏出現一個熟悉的人影，越前才動了動開始麻木的手臂。戀人幸村打着去年越前送給他的紫色雨傘，一臉微笑地走過來，然後将一把傘遞到越前面前，溫柔地說道：「抱歉，剛剛店裏來了個有些刁鑽的客人，拖延了時間。」
「沒事。」越前剛伸出手準備接過傘，卻發現那把傘……
「我不要。」幾乎是簡單反射的，越前拒絕了。
幸村的表情沒有變，牽過越前的手，聲音柔和而低沉：「今天是你生日。」
越前看着幸村，緊緊地盯着，似乎要從幸村的表情看出一些什麽來。然而最終失望，眼神黯然了起來，手也接過了傘，低低地道：「為什麽？」
幸村轉過身，似乎依舊在笑，雪紛紛揚揚地在兩人面前落下來，一下子就鋪滿了長長的階梯。
「我記得你曾經說過，希望以後每一個生日都會有它的陪伴。所以……」
越前什麽也沒說，撐開了傘，走到幸村身邊，停頓了一下。幸村沒有接着說下去，但是越前已經明白了。
腳步一步一步踏下階梯，幸村跟在身後。一高一矮的身影在黑暗的夜色裏不很明顯，但是那兩把鮮豔的純色雨傘卻很打眼。明亮的紫色與明亮的綠色，像開在夜色裏的兩朵花。
******
「如果他不再陪在你身邊怎麽辦……」
「有它就夠了……我希望它能一直陪着我……」
……
不知道是誰說的，生日禮物最能體現一個人的心意了。
然而他送你雨傘，是什麽意思呢？
以雨傘作訣別。
是不是他要告訴你，雨傘裏的世界終究是要收起來的，所以不用太過留戀呢？
如果……
我是說如果——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其實願與你共傘。」
「诶？」
「因為，當傘收起來的時候，也許你就能把我也一起收進你的世界了。」
所以，我也就能，一直在你身邊了吧？
******
回到溫暖的家裏，幸村一放下雨傘就進了廚房去熱飯菜。
越前看着幸村忙碌的背影，慢慢将剛剛幸村因為快速的動作而沒放好的雨傘擺正，然後走進了客廳。
脫下厚厚長長的黑色外套挂在衣架上，躺倒在了沙發裏，越前呆呆地看着客廳裏亮着的暖黃色吊燈。溫暖明亮的燈光卻絲毫不能驅除眼睛裏的冰冷與黑暗，腦子裏永遠保持着冷酷的清醒，就連表情也應景地無法出現絲毫柔和的波動。
廚房裏傳來細細的聲響，越前還看到了一縷一縷白色的霧氣升了起來。幸村的背影走來走去，只有很輕微的腳步聲，但在只有兩個人的大房子裏能聽得很清楚。
越前微微眯起了眼，将手放在了額頭上。
手背冰冷的溫度，好像一杯冷水。然而眼角有些濕潤，微微溫暖了手背。
但是溫暖的東西都是有溫度的，只需要一點點時間，它就可以變得沒有溫度。所以所有的溫暖都是不能持續的。所以啊——所有的溫柔與陪伴，又能夠持續多久呢？
越前閉上了眼，輕輕出聲：
「七……年了。」
嘴唇動着，聲音從溫熱的喉嚨裏進入到冰冷的空氣裏，像一顆石子投入了水裏，只泛起了一絲波紋，無限擴大，最後消散——所以廚房裏的幸村沒有聽到。
其實越前如何不知道時間的流逝。這個名為幸村的男人，在他身邊陪了七年。不管他是不是七年來都是一副冷漠表情，也不管他是如何不會體諒他的心情、只生活在一個人的世界裏。
越前淡淡地笑了起來。
已經稍微成熟的臉龐上，露出了第二個表情——
苦笑。
一米七五的修長身軀深深陷入了沙發裏，越前微微蜷縮起來，将雙手放在心口，讓一種名為懷念的情緒靜靜地漫過整個心髒，直到呼吸開始喘不過來。
然而他卻覺得如此享受。這樣折磨自己，就跟那樣折磨幸村一樣。那樣悲傷到絕望的感覺，讓他覺得——
即使生命在這一刻結束，他也能沒有任何遺憾地呼出最後一口氣息。
******
「陪我打球吧……打到天亮……一直……」
「如果你選的是我，那麽即使你永遠只喜歡他，我也會陪在你身邊。」
……
或許你覺得我說的是玩笑話，你眼神裏的不屑……我怎麽會看不出來？
但是我慶幸你選擇了我。即使只作為一個替代品。
只要能夠一直一直陪着你，我就心滿意足。
因為我的心在告訴我……就算痛入骨髓，它也甘之如饴。
我尋找的，與你尋找的，就像兩條平行線，永遠無法有交集。
但是他讓你改變了方向。
或許我該感謝他的。
謝謝他。
******
從飯菜弄好到吃完晚飯，所用的時間只有40分鐘。
幸村收拾好碗筷，再次進入了廚房。
越前坐在餐桌上沒有起身，擦幹淨的桌子上還剩下一杯牛奶，是幸村給他沖好的。柔軟的奶白色在琥珀的瞳孔裏變成了一個很顯眼的顏色，雖然它差不多與潔白的餐桌融為一體了，但在越前心裏，它就是特殊的。
因為——
「快要冷了，還不喝麽？」
幸村溫柔的聲音進入耳朵，剛剛差點又進入了回憶的越前瞬間回過神來。雙手機械般地捧住那杯牛奶，然後一口氣喝了下去。綿軟的甜味在口腔裏瞬間擴散，不斷刺激着味蕾，記憶的神經似乎也因此受了刺激，一個又一個片段不停湧上來。
看着又陷入沉思的越前，幸村微微嘆了口氣，走過去，俯下身，如蜻蜓點水般，幸村在越前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你不停尋找的東西，我會幫你找到的。」
越前瞪大眼眸，不解地看着幸村。
「如果你不舍，我就幫你去找。如果你想要，我就幫你得到——因為你選擇的，是我。」
冷靜至極的話語，在越前聽來，卻溫暖得像冬日裏的初陽。好像之後的一切，都會變得美好，都會像春天一樣了。
******
你知不知道，在你身邊的是我。
保護你的是我。
愛着你的……也是我。
都說時間可以改變一切，然而卻沒有改變你。
但是這樣我反而覺得我沒有愛錯人。
因為你是如此堅定。
你是如此害怕失去。
你是如此地像一道光芒。
因為你，我才堅定。
我才想緊緊握住。
我才只朝着你前進。
我一直都覺得，放棄你，是他這輩子做的最愚蠢的事。就算看起來我像趁虛而入，就算你也沒有讓可疑的我有機可趁，但是你的一切心意，我都看在眼裏。
你不願意放棄，我就更不願意放棄。
「龍馬，我可以永遠陪你打球，我可以永遠陪你尋找，我也可以永遠陪你直到你不再寂寞。但是你知道，永恒是一個無法定義的東西。含糊的意義，我不願意交給你，我可以交給你的，只有幸村精市整個人——如果你願意要。」
「我……要。」
你的回答永遠是那麽簡短幹脆……
但那卻是，這個黑暗的世界最明亮的。
是這個寒冷的世界……最溫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