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心願與最初之地

第二十四章心願與最初之地

「真的決定要走了嗎？」

「嗯。」

「不再考慮一下？」

「英二，你舍不得我？」

「切~誰會舍不得你啊！」

「那就不用說了呢～」

栗發男人溫柔笑着，微微眯起的湛藍眼眸裏卻安靜得如同一潭死水。每個人看進去，都只覺得那深處似乎凝固着一層最厚的堅冰，連熔漿都融化不了。

「可是……說不定還可以……」

「沒關系，我已經做過最後的努力了。」

「不二……」

「放心吧，不久後……我們會再見面的。」

将栗發男人最後一句話當作安慰的菊丸英二忍不住紅了眼眶。他看着他轉身，像把整個世界都抛在了身後。機場玻璃外的黑暗似乎也浸透了所有的燈光，将那個身影全部吞沒。

「……笨蛋！」

菊丸呆呆地看着，最後對着那已經離去很遠的身影吼了出來。

「英二，算了吧……不二有他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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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走了……他走了還有什麽打算？小不點不會記得一個離開的人啊！」

「我相信不二。你，也要相信他。」

看進摯友遙遠而深邃的目光裏，菊丸歪着頭想了半天。可是腦中混沌一片，一無所獲，于是惱羞成怒，一甩頭，轉身離去。

「哼！」

大石在後面看着菊丸離去的背影，耳邊回蕩着那聲無可奈何的嗔怒，不禁失笑——看來知道的太多，也是不好受的啊。

——不二，我相信你是天才。

——除非是你自己不想要，不然……你一定可以，得到你想要的。

*******

街道喧鬧，音樂CD店中如常地播放着最近熱銷的CD裏的歌曲。

他沉默地走在人群中，緊抿着唇。

「為何仰望天空？

每次在何處停下腳步的時候。

對誰也無法訴說的悲痛，

對着心靈傾訴…

一路走來的悠長道路，

從這裏回首而望，

才發現那些是比我所想的，

還要光輝閃耀過的每一天…

無論何時，

在我身邊，

你同我一起歡笑。

逝去的歲月，

還缺少什麽…

但是，可以察覺到的是——

唯有愛，是一切。

『那時的你幸福嗎』之類的話，

請不要問我…

深愛的人。

緊緊抱在懷中，

我才想問你呢——

那時的你，幸福嗎？

沒有終點的道路，

一定不會存在……」

他停下了腳步。

慢慢轉頭，沒有表情，眼神帶着一絲茫然。他看向CD店裏，柔和的燈光投射在眼眸深處，蕩起了一層又一層漣漪。

「先生，請問您喜歡什麽樣的歌曲呢？」

「……現在，在放的這個，是什麽？」

「啊，這個是最近很受歡迎的歌曲呢，您要買它的專輯麽？」

「嗯。」

他木然地點了點頭，什麽也不想多說。

CD店裏的服務員看着這個俊美漂亮卻像失了魂兒一樣的青年，有些疑惑，有些心疼……卻，也不敢多問什麽。

結賬的時候，他看着CD封面，喃喃了一句：「沒有終點的道路，一定不會存在……」

聲音低沉，還帶了點兒變聲期的沙啞，揉了一抹成熟的風韻與似乎經歷過很多事情的釋然，讓這句話格外好聽。

一旁的服務員手一顫——剛剛這一刻，她覺得自己的心被俘獲了。

「先生……您是不是有什麽困擾的事呢？」

她終于還是管不住自己內心深處的某種情感，問了出來。

低垂着的墨綠發下的美麗眼眸依舊在盯着CD封面。店裏的歌曲還在放，但并未能掩蓋她的聲音。聽到這句疑問，他只是搖了搖頭，轉過頭，深邃的琥珀色眸子裏滿是堅定。

「沒有……現在，已經沒有了。」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一刻，她聽出了這好聽的聲音有些顫抖，那漂亮的眼眸裏似乎有晶瑩的水光閃動。

「那就……好呢。」

她喃喃地回應道。盡管有着一點兒心疼，但她被他周身深沉的氣息完全圍繞住了——甚至已經無法去思考，只希望那張美麗的臉龐上綻放出笑容。

「……謝謝。」

最後四個假名的發音停留在耳邊，等到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如同精靈般的墨綠發青年已經不見了。呆呆地望着空蕩蕩的店門口，她擡頭看了看天花板懸梁上的音響，此時歌曲已經放到最後一句——

「沒有任何後悔，能降生于世真的很好……從心裏，謝謝你。」

*******

晚十點——

焦急的跡部看到越前走進來的那一刻，幾乎已經崩潰。

三個小時前，吃完晚飯後明明還在和他聊天談笑的越前在一個小時之後消失不見，自從越前失憶後就被安排在別墅周圍進行的保镖們沒有一個看到。跡部最後才發現花園的後門是開着的，那裏連通的是一個清澈的小湖，只有一艘小木船停在那裏。

平時越前都很少去花園，跡部也就沒有在湖邊安排保镖，沒想到這次卻出現了意外情況。

接下來的兩小時內，跡部瘋狂地進行了地毯式搜索。驚動了所有人——跡部第一個通知的是幸村，而後找了越前龍雅、德川和也、手冢國光、不二周助……最後連正喝酒喝得很歡快的大叔都被扯出去找人了。

晚飯後的越前不知為何突然換了衣服，所以跡部還沒來得及在越前不知道的情況下給那衣服裝上定位器越前就不見了。沒有高科技的幫忙，跡部他們就只好進行人工式搜索。

不過很遺憾，一個城市的人口成千上萬，大大小小的區域這麽多，跡部的預計都是最少需要幾個晚上才有可能找得到人……一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跡部就想殺人了。

雖然那個時候，他首先恨不得殺了自己——居然如此大意！

但是，幸好……現在越前回來了。

回來的越前面無表情，衣服還是出去之前的樣子，幹幹淨淨，整整齊齊。跡部松了口氣，連忙一邊打電話通知衆人一邊快步走到越前面前。

「龍馬……」

「……」

「你……去哪裏了？」

看着那從裏到外都透着簡單純粹的琥珀色眸子，跡部一肚子的憋悶瞬間變成空氣消失在呼吸間。他牽過越前的手，輕聲問着。

下一秒突然摸到一個硬硬的東西，跡部低頭一看，才發現越前的手裏多了一張CD專輯。

「龍馬……你出去，是為了買這個？」

跡部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呆愣的墨綠發青年，猛然有些無力。

「嗯。」

越前輕輕地點了點頭，松開了跡部的手，将CD抱在懷裏。

看着越前明顯疏遠的動作，跡部愣住。

「龍馬？」

「……」

——沒有回應。

跡部慌了。他緊緊地盯着越前，但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裏什麽也沒有。

客廳裏豪華吊燈的光芒投射在裏面，卻只單純地反射出了冰冷的光芒。

「龍馬……你怎麽了？」

跡部瞬間覺得自己溢滿了喜悅和溫暖的心髒再次變得冰冷。

——這樣的越前，簡直是世間最厲害的利器，讓他手足無措，根本無法抵擋……

「龍馬……跟我說句話好嗎？」

「龍馬……你怎麽了？」

「龍馬……？」

「龍馬、龍馬……」

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的時候，他隐約聽到有人在急切地呼喚一個名字。

但那個聲音，很快被他之前聽到的那個歌聲淹沒了。

——什麽都不要再想。

——走下去。

——沒有終點的道路，一定不會存在……

*******

「從來沒有弄錯過。」

「請一定要消除那份誤解。」

「我喜歡的……一直都是你。」

膽小鬼。

他在心裏悄悄地說着。膽小鬼，他曾經喜歡的人一直是個膽小鬼。

他的胳膊夾着球拍，雙手插在褲口袋裏，頭上純白的帽子一如既往地壓低着，讓人看不到他的容顏。

單薄的長衣長褲一點都不能阻擋四處透來的寒風，他的嘴角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腳步慢慢靠近眼中某個目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曾是少年的他們，經常坐過的長椅。

一本厚厚的看起來像是書一樣的東西，靜靜地被擺放在那裏。

他走近了它，低頭凝視了幾秒，伸出手拿起。

——手中頓時增加了十分厚實的重量。

他嘴邊的笑意越來越深，輕輕翻開第一頁，上面有着飄逸的日文字體——

生日快樂，龍馬。

第二頁寫着一段文字——

抱歉，當你看到它的時候，我或許不在你身邊。但是，無論何時，我的思念也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這麽多年，我終于明白了一些事情。果然，不是你就不行。

我的鏡頭，還有我的人生——沒有你，是絕對不行的。

這是我遲來的祝賀——

恭喜獲得四大滿貫。

第三頁——

那一句一直、一直未能告訴你的話，今天我要正式傾訴于此：

龍馬，我愛你。

……

當細小的水漬浸濕紙頁的時候，他連忙合上了手中的——相冊。

是的，那是一本相冊。

前幾頁是像信一樣寫着文字，但到了後面，全部是照片。有些旁邊留的是空白，有些旁邊則會配上寥寥幾句話語。

——仿佛是一本「電影」，主演只有「越前龍馬」。

那一刻，他看到了很多，琥珀色金眸中便忍不住聚集了許許多多暖意。冬季的寒風，将他的臉頰吹得冰冷，随即又被淚水潤出了暖暖的溫度。将相冊抱入懷中，他想起了那張DVD裏的最後一句話——

「龍馬，我們會再相遇的……在最初的地方。」

是啊，很久以前，他，越前龍馬，曾在櫻花盛開的季節，與青學相遇。

所以，很久以後，他們終将……回到最初的地方。

*******

腳步聲漸漸靠近。

盡管越前最先看見的是很多很多燈火。

漂亮的燈火，從很多黑暗的角落裏冒出來。

走近了，才發現——

是好多人。

有幸村，跡部，龍雅，德川，大叔，手冢，切原，凱賓，青學的前輩們……還有一些越前曾經在網球上的對手。

「笨蛋，穿這麽少跑出來啊。」

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随即，肩上被披上了一件厚厚的黑色大衣。

越前的嘴角忍不住勾起，浮出了淡淡的微笑，然而發出的聲音卻有些哽咽。

「不二前輩，膽小鬼。」

「嗯？」

雙臂包括整個上半身，被攏入一個溫暖的懷中。耳側的氣息忽的柔軟炙熱。

「我說……不二前輩，你這個膽小鬼。」

「……為什麽這麽說我？」

「明明一直躲在暗處偷看我吧？卻到現在才出來。」

「呵呵~」

低低的笑聲在臉頰邊吹拂地更歡，越前孩子氣地扭動了一下，想要掙脫那個懷抱——卻只換來了更緊的擁抱。

「不是的……我剛剛不小心弄丢了最重要的東西，所以就去找了。」

「什麽啊？」

「……這個。」

懷抱稍稍松開了一點，一只修長的手臂伸到眼前，白皙的五指中握着一個小小的……黑色盒子。

「這個……？」

「打開看看。」

淡然而溫柔的聲音十分自然地坦白着，卻真的幾乎快将他的心髒一層一層給剝開了——痛着，然而也仿佛涅槃般，幸福着。

「喂喂，不要把我們當空氣啊。」

切原的聲音忽然叫起來。

原來是周圍的衆人都圍了過來。

越前的臉瞬間紅了。

「龍馬偷偷跑出醫院真是不乖呢。」

是幸村笑着的聲音。

「喂，小鬼，吓了我就一聲不吭地逃走可不是你的風格啊……本大爺是不是該好好跟你算一下這筆賬？」

是跡部不滿卻帶着寵溺的聲音。

「小不點啊……」

龍雅似乎是在嘆息着。

「……」

德川沒有說話，只默默地注視着越前的側臉。

「哦哦～小不點！你恢複記憶了對不對！好開心哦！」

菊丸大聲地歡呼着，但随即又被身邊的大石捂住了嘴。

……

站在最後面的大叔看着這群還猶自青春的青年們，翻了個白眼後灌了一口酒，喃喃道：「唉，一群比小屁孩還要折騰人的小鬼！」

在很多人開始笑出的那一刻，夜空忽然靜靜飄起雪花。

潔白的，一片一片，落在衆人手裏的燈盞上。很快融化于熱度之中的雪花變成晶瑩的水珠，斂含着溫暖的氣息。

每一顆水珠裏的世界——

都飽含深情。

*******

「所以……我的答案是——」

在衆人緊張的注視中，越前握着那個小小的盒子，不經意間做了一個翻轉的動作，最後又微笑着将盒子攤在手心之中。

「不二前輩，你還差得遠呢！」

墨綠發的青年輕輕躍起，手臂揮揚，在一個完美的弧度中，手心的黑色小盒投去在了不知名的黑暗裏。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落回原地的青年，發絲輕揚，眉眼帶笑，他大聲道：「我說過的，看誰能堅持到最後吧？不二前輩，你又輸了哦！」

說完這一句，他笑出了聲，跑向了來時的方向。

黑夜之中，燈盞圍繞，他離去的身影仿如歸來的少年。

不二輕輕地微笑，垂眸看向了角落裏無人在意的空空盒子。

——是啊，他輸了。

只是這一次，他不會再不甘心地哭泣了。

也不會再不敢說出自己真實的心意了。

從現在開始，他是被那個孩子引入人間的普通人——而不再是，掌控人心的天才。

「你收下了我們每個人的心，是最終的贏家了。不過，這下你就無處可逃了哦……我的小王子。」

奔向那群追着青年的身影之中，不二仰頭，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

若時間回溯到那個夜晚——

越前龍馬明悟卻痛苦的那個夜晚。

重新決定踏上夢想之路的那個夜晚。

于是，人生的旅程回歸原本的軌道。

——他從不寂寞。

——因為他們，從未離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