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城區

下城區

“啊……”

話還沒說完,秦子鹦腳下一絆,吓得她猛然低頭去看。

只見灌木叢裏露出來一截小腿,褲腿上還洇濕了大片血跡。

“哥……”她牙關發抖,“屍體……”

秦予義垂下眼睛瞥了一眼,伸出長指,探進灌木叢,摸過去,直接提起了對方的領子。

被揪出來的是個平頭,活着。

秦子鹦定了定,覺得這人眼熟:“哎,你不是伏爾特的小弟嗎?就是天天跟他屁股後面跑,腦袋扁得像像烤栗子的那個。”

小弟正面如金紙,一把鼻涕一把淚,抖得說不出話。

炮火連天中,秦予義蹲下來,那對沒什麽感情起伏的眼珠盯着小弟,問他:

“怎麽回事。”

栗子頭小弟沒骨氣,抖着雙腿,一張口,什麽都交代幹淨了。

“大哥……從老梁那出來後,大哥不服氣,知道你們家住這條街,說你們肯定經過這兒,打算埋伏你們一波。”

小弟視線越過秦予義肩頭,看見魁偶指縫裏四肢軟得像面條的伏爾特,聲音一抖,變了音調,冒了個鼻涕泡。

“鬼知道這大塊頭會動啊!大哥一下就被這個怪物抓上去了……”

“大哥不會要被這鐵疙瘩吃了吧……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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嗡嗡——

魁偶的右臂緩緩擡起,它伸長胳膊,揪着伏爾特。

伏爾特似乎還活着,這麽一晃動,清醒了過來,在魁偶的手中不住地掙紮。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魁偶居然真的張開了“嘴”,打算把伏爾特丢進去。

秦予義瞬間站起來,神情嚴肅地盯着魁偶打開的部位。

機甲基本都是模拟人體的構造設計而來的,機甲的駕駛艙設置在機甲的頭顱,充當指揮中心的 “大腦”,而駕駛艙之下,也就是下颌的位置,是反應熔爐的入口,直通向機甲的胸腹區。

那裏面是魁偶的能源中心。

如果伏爾特被丢進去,會直接在熔爐裏面融化,屍骨無存。

秦予義見狀,松開了小弟,像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原地。

秦子鹦看向她哥的背影,只來得及聽見秦予義模模糊糊的一句話。

“魁偶……不要,亂撿垃圾吃啊……”

-

通過狹窄的領航巷,就正式進入紀念街的範圍。

秦予義的家在951號,中央庭院是必經之地。

每次秦予義騎着他喘如老狗的破摩托路過這裏時,都會不由自主地多看幾眼魁偶。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似乎對這大家夥有着天生的好感。

看得多了,魁偶的每一處細節,也就徹底印在了他的腦子裏。

此時,魁偶失控,身上的武器裝置悉數打開,向空中胡亂發射。

秦予義躲着槍林彈雨,心中迅速規劃出一條最快接近機甲的路線。

這種中大型機甲,背板上一般都留有維修梯,沿着維修梯攀上脊椎,這是通往駕駛艙的唯一路徑。

只要能進駕駛艙,再将機甲切換成手動模式,應該就能控制住它。

眨眼間,秦予義已經跑到了魁偶身前,成功靠近了魁偶,可也出現在了射程之中。

魁偶也發現了他,金屬頸椎僵硬地彎了彎,眼睛位置的指示燈照在秦予義身上,像探照燈一樣。

夜晚的寒風中,秦予義的身形蕭瑟且單薄,站在巨大的魁偶面前,像個渺小淡漠的黑影。

加特林槍管口調整位置,向下,對着秦予義。

秦予義心中計算着魁偶的彈藥儲備,沒有閃躲。

他只是擡頭,靜靜地看着魁偶,心中倒數着:

三……二……

咚!

魁偶雙肩上的的發射口冒出一陣黑煙,徹底沒了動靜。

果然。

秦予義的眼睛在夜晚顯得格外亮。

魁偶放在這裏展覽了十年,平日裏的維修也只是修複一些表面的塗裝,僅做觀賞,根本不會在乎它是否能正常運行。

而機甲由于太長時間沒有啓動過,連續射擊後武器過熱,十年間冷卻液幹涸,發生啞火是必然的。

最後一個炮|彈打不出來,這鋼筋鐵骨的大塊頭僵在原地,似乎在思考該拿秦予義怎麽辦。

看似魁偶停了下來,可秦予義并沒有放松警惕。

他知道,這種機甲,往往都搭載着高度智能控制系統。

果不其然,就在他冒出這個想法的下一秒,魁偶放在地面上的另一只手,加速向他掃來,五指大張,打算将他抓進手心!

可秦予義怎會讓它得逞。

霎時間,他靈活地向那只手的死角沖去,繞到魁偶背後,攀着背板焊接的縫隙,一腳蹬了上去,順利爬上梯子。

魁偶撲了個空,猛烈掙紮起來,試圖将它背上的小人類給甩下去。

秦予義死死抓住扶梯兩側,手臂的肌肉青筋暴起,扛了十多秒,才逮到了魁偶停下的間隙。

他三步并兩步,很快登上平臺,想打開控制艙,結果艙門旁邊紅色的應急開關按鈕裏面已經生鏽,根本無法開啓艙門。

又一波震動襲來,秦予義身體猛烈一晃,反手抓住護欄,不甘心地一腳踹向開關,縱使是這般強悍的力道,應急開關還是像跟他作對一樣,就是無法按下。

魁偶的掙紮強度實在太過劇烈,大地震顫,水泥地開裂,以半埋在地下的機甲為中心,爬出蜘蛛網一般放射狀的裂縫。

秦予義緊蹙眉頭,眼底露出難得一見的煩躁。

像這種情況,就只能破壞能源核心,從根本上斷了魁偶的行動供給。

秦予義攀上機甲的肩頭,向下觀察着魁偶前胸的位置,在那裏,能源核心的指示燈亮得像白晝。

如果跳下去,他應該剛好可以碰到……

要是有趁手的東西就更好了……

“哥!”

“接着!”

秦予義聞聲看去,只見秦子鹦腳邊大敞着他的包,手中抓着一把展開的合金折疊刀。女孩此刻撸起半截袖子,年幼的手臂繃出明顯的肌肉線條。

她像投擲标槍那樣,将折疊刀往秦予義的方向用力丢去。

“做得好。”

秦予義輕輕一笑,踩着機甲的肩膀,背過身,借力向空中跳起。

頭朝下,後背延展出一道彎月似的弧度,這道弧度恰好在一瞬間與丢過來的合金刀彙合。

他伸長手臂,穩穩抓住了刀柄,腰腹用力,以一個常人難以做到的姿勢,完成了空中轉身。

他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推着刀柄底部,刀刃瞬間切進機甲的胸板!

随後秦予義的兩腳蹬住機甲,像一道彗星,從魁偶的喉間下滑至胸前,直到預定目的——能源核心。

薄且堅韌的刀刃擦出一串火星,火光越來越強烈。

剎那間,抵達終點,合金刀深深地剖開核心,一股漆黑的污濁粘液濺射出來,沾染在秦予義的右臉,甚至還有幾滴打在了他的眼球上。

秦予義條件反射,閉上一只眼,微微一愣。

魁偶暴走的根源……是污染?

轟隆一聲,能源核心指示燈碎裂,白光暗淡下去,機甲垂下胳膊。

這個龐然大物,徹底停擺了。

硝煙彌漫在空中,靜靜地下沉。

周遭安靜地厲害。

秦予義松開刀柄,跳了下去,落地,單手撐了一下地面。

失去動力的魁偶雙臂下垂,松開了一直緊攥的手。

劫後餘生的伏爾特顫顫巍巍從機甲巨大的手掌裏爬出去,淺灰色的長褲上有可疑的水漬。

秦子鹦跑到她哥身邊,沖醜态百出的伏爾特做了個鬼臉,嘲笑道:“你怎麽還尿褲子啊,是不是尿不盡啊,慫貨!”

伏爾特顏面盡失,腿軟走不成路,小弟沖上來攙扶,他無處撒氣,一把拽住小弟的耳朵,眼神陰鸷地看向秦予義,嘴硬地說道:“讓你們救了?”

秦予義還沒反應,他妹第一個坐不住了,沖伏爾特呸了一口。

“狗娘養的,不知好歹!”

“你!”伏爾特氣紅了臉,想去掐秦子鹦的脖子,惡狠狠地咒罵着,“賤貨肚子裏的小雜種,沒爹媽管教的東西,你再說一句老子割了你的舌頭!”

“……唔!”

一雙力道大如鐵鉗的手死死掐住了伏爾特的兩腮。

伏爾特嘴巴變形擠在一起,再也放不出厥詞,他驚恐地看着掐住他的人。

正是秦予義!

機械警察身上發出的紅藍色燈光交織在秦予義的背後,伏爾特頭被固定住了,僵持不動,臉頰疼得他眼前發黑,耳朵甚至聽見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可他生不出半點力氣去撥開臉上那只手。

面前青年的臉沒什麽表情,可打眼看去卻十分詭谲。

秦予義被污染液浸了半張臉,幾根發絲淩亂地黏在額間,黑色的液體凝成一條細細的弧線,從眼尾流了下來,像是某種神秘的紋路。

而那道看向伏爾特的眼神,冰冷得像是一把代表審判的鋒刃,盯着一個無關緊要的垃圾。

看見這副表情,伏爾特霎時間什麽想法都沒有了,四肢百骸顫抖不已,渾身只剩下恐懼。

“不準。”

秦予義逼近了一點,冰涼的氣息打在自己手背皮膚上。

“不準,再接近秦子鹦。”

每說一聲,秦予義的手就用力一分。

伏爾特無法閉合的嘴皮不斷蠕動,吃了劇痛,吚吚嗚嗚地掙紮着。

牙……他的牙掉了……

伏爾特口腔爆開血腥味,舌面上多了一個硬物,眼淚鼻涕一瞬間齊齊飚了出來。

秦予義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包圍他們的機械警察,手指又收緊了一分。

他低聲威逼道:“不準,再踏進這條街。”

伏爾特疼得已經開始翻白眼了。

話音一落,秦予義不留痕跡地收回手,在伏爾特身上飛速擦了一下,往後撤步,與伏爾特保持距離。

機械警察趕過來,攝像頭掃過秦予義,又定格在伏爾特臉上。

“您疑似正在施行暴力,請立即停止。”

“如果您的行為被劃入打架鬥毆的範疇,您将會面臨高額罰款……”機械警察僵硬的聲線播報例行話術。

“現在開始驗傷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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