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隔離審訊
隔離審訊
咯吱咯吱……
尖銳的指甲撓門板的動靜響個不停,聲音由尖銳轉向粗粝。
就像是砂紙打磨,門漆一層層變得稀薄,剝落,露出木質的底色。
接着,那撓門的動靜停頓了一下,接着變為用力地戳砸,如同鑿子一般,切進木板裏,翹出一層層木片和木屑。
秦予義坐在桌前,原本是背對着門的,聽見身後的動靜,索性站起來,靠着桌子看了一會兒。
很快,門板正中央偏上的位置,漸漸出現了一塊邊緣不規則的圓印子。
這處的門板已經薄得透光。
忽然,一根裹滿鮮血的指頭伸進來,戳穿了最後一層,門板徹底破了個洞,有貓眼兒那麽大。
秦予義盯着門上的窟窿,右手放在“大帥狗”頭頂,有一搭沒一搭地摸着。
兩秒之後,透光的窟窿被一只眼睛堵上了,那眼睛具備感染者的特征,長了白翳。
秦予義與那只眼睛正對了個準。
這正是和他同組的一個女生。
很好認,對方戴了直徑很大的美瞳,黑色邊緣,瞳孔位置是淺淺的灰藍色。
美瞳黏在眼球生出的白翳上,已經無法完全貼合,那感染者女生一閉眼,美瞳像只蒼蠅挂在她睫毛膏結塊的上睫毛,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可感染者只是朝裏面看了一眼,便不感興趣地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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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步之遙,指甲撓門聲再次響起。
秦予義走到門邊,試着開了一下,自習時間沒結束,門無法打開。
但是發病的感染者卻可以離開……
難道因為感染者已經不算“學生”了嗎。
“別……”隔壁自習室裏響起低微的嗚咽,“別找我啊……”
一聽到聲音,門外的感染者加快了破門的動作。
秦予義透過門上洞孔看見,那感染者面龐呆滞地退後幾步,然後一個猛子沖過去,胳膊甩在身後,頭臉就那麽直挺挺地撞上去。
“砰!”
隔壁的門爆出巨響。
感染者血流爬了滿臉,她再次面如表情地出現在秦予義視野範圍內。
或許是因為喪失意識,她依舊沒有做出防護姿勢,而是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目标,執着地撞了上去。
骨頭隔着皮肉,擠壓撞擊在堅硬的門板上,混合着感染者的鮮血,混淆為一種奇怪的聲音。
就像是悶在連綿的烏雲裏,一陣濕滑沉重的雷鳴。
【第一節自習已完成,現在是休息時間。】
自習室的門鎖是電子的,由中央系統統一控制。
咔噠一聲過後,門把手上方的紅色指示燈變為綠色。
現在,他們可以離開自習室了。
可這消息對被感染者襲擊的隔壁人來說,絕對是個噩耗。
那女生的哭泣聲在一瞬間爆發為尖銳嘶鳴。
“我幫了你啊,為什麽找我啊!”
“咚!”
沒有理智的感染體只管把自己當成了個沙包,還在飛蛾撲火似的,不停往門上撞去。
“噠噠噠。”
遠處此刻響起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節奏分明。
緊密的三聲之後,停頓了一下,又響起連續的兩道敲門聲。
秦予義瞬間意識到,這是顏憶在給他信號。
代表着三二一的倒計時。
就在最後一道敲門聲響起的瞬間,秦予義果斷按下門把手,飛速破門而出。
果然,在他對面,秦予義看見了與他同步行動的顏憶。
兩人中間正隔着五官歪扭、渾身血腥的感染者。
秦予義率先伸腿,一腳踢在感染者的膝窩。
剎那間感染者雙膝一軟,重心不穩,跪倒在地,眼看就要往前面的門上砸去。
顏憶反應迅速,從背後捉住感染者雙手,同時準确無誤地擒住對方後頸,将其定在原地。
感染者動彈不得,張着口,流着混合血液的涎水,意義不明地叫了起來。
他們面前那扇門緊閉着,門漆得很白,襯托之下,令黏在上面的大片血跡更加觸目驚醒。
感染者徹底被制服,周圍靜了下來,只有感染者粗重低沉的呼吸。
确認安全之後,那道門才幽幽打開。
之前還在哭泣求饒的女孩,此刻握着門把手,背對着自習室裏頂燈的光,大半張臉都埋在陰影中。
她驚魂未定地喘息着,滿頭冷汗,身體抖個不停。
對上她面目全非的同伴,嘴唇不住地哆嗦。
她緩緩地捂住了臉,身體脫了力一樣蹲了下去。
察覺到目标就在眼前,感染者伸長脖子,大張着口,掙紮着上前,想要咬住門內女孩的脖頸。
顏憶皺眉,攥着感染者的脖子猛然往下一按。
“老實點!”
“這個感染者不一樣,她能分辨人臉,是第一例。”秦予義目光在女生和感染者之間掃動,“你們認識?”
“我們……”蹲在地上的女生抱住自己的雙腿,她嘆了長長的一口氣。
可就在她剛開口準備回答之際,圖書館內的公共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目前,大部分自習區域都已出現了感染者,請剩餘未感染人員做好防禦措施。”
“此外,由于感染人數居多,已經影響到了正常自習秩序。”
“為确保自習質量,維護學習區的幹淨整潔。現将公布各組的幸存人數,并提供‘審訊室’。”
“請各位準确識別身邊‘已受傷未發病’人員,并将其徹底驅逐出學習區。”
“否則自習室将不會為你們提供新一輪的學習資料。”
“在準确找出‘已受傷未發病’人員之前,他們将一直潛伏下去,因此請各位盡快識別,不要放過任何漏網之魚。”
“現各組幸存人數公布如下,林學一人,經濟學已全軍覆沒。工業兩人,天文五人,哲學三人,歷史三人,語言四人,藥學四人……”
“文學,尚存兩人。”
“兩個?”顏憶不可置信回頭看秦予義。
“我們三人中,誰受傷了?”
此時,走廊盡頭有一道電動推拉門緩緩拉開。
只見裏面是小型宴客廳的布置,鋪設了溫馨的暖黃色燈光,地毯是低飽和度的深棕色,裏面三張顏色不同的絨面沙發,墨綠色的居于中間,棗紅色的和寶藍色的沙發一左一右相對着。
在中間墨綠色沙發的背後,則有一只懸吊在半空中的老鷹雕像,鷹眼犀利地統領這片區域,任何一處角落在它死氣沉沉的眼珠裏都無所遁形。
冥冥之中,秦予義對上那只鷹的眼睛,有種自己正在被注視的感覺。
顏憶将感染者關進衛生間隔間回來後,盯着那間溫馨到離奇的審訊室,緩緩蹙眉:
“那就是審訊室?怎麽跟我想得不一樣?”
“不要進去了。”蹲在地上的女孩忽然擡頭,“我們就三個人,你們誰受傷了自己主動坦白不好嗎?”
“我們?”顏憶不可置信地挑眉,戳穿女孩的話術,“你怎麽把自己摘出去了?”
女孩反應很快,立刻反擊,指着秦予義說:“他呢?他一直沒說話,你怎麽不懷疑他?”
秦予義總是一副眼皮半耷樣子,話不多,顯得像一個旁觀者,一直游離在事件之外。
畢竟在進入夢阈之前,他只需要打工、照顧秦子鹦,與生活斡旋。
他曾經以為,人就是這樣,連續的日常經歷碎片構成了人。
所以他可以模仿得很好,只需要按規律行事,為了滿足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即可。
畢竟現實生活中大部分人活得和獸物沒有區別,只是披上了一件文明的外套。
可是夢阈卻打破了他的認知。
他發現,人是一種非常複雜的生物。
非常非常複雜。
他需要更多的學習。
秦予義看着顏憶和那名叫孟林的女生的眼睛,加深了這種念頭。
“我們還是進去吧。”
“去審訊室,整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