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畫中的每個女子栩栩如生。
氣質和樣貌各有各的特色,像是不知人煙煙火的朦胧。
背景都是祥雲和宮殿。
謝拂雪盯着壁畫看了會,發現了壁畫裏的人物在動。
等她再仔細看變成了靜态。
陸酩酊等人在商量怎麽安置在蘭若寺,似乎只有她一個人注意到壁畫的異常。
這壁畫不簡單。
黃九郎與公西譽見到壁畫完整,在掉色的地方補了顏色,“壁畫的事情還請陸道長多費心。譽郎魂魄虛弱,我想帶他回狐貍坡。”
那兒才是他們的家。
公西譽看了眼畫不多言。
能夠在最後一刻完成死前夙願,已經算是上天對他的憐憫。
陸酩酊在他們身上撒了點東西,“此物可保你二人在陽間逗留一日,好好跟家裏人告個別。”
狐族與人間有着說不清的糾纏。
能夠化解的事情最好。
黃九郎鞠躬一拜,“謝陸道長相助。”
沒想到世間還有這麽通透的人。
公西譽忍住與黃九郎離別的難過,對謝拂雪說道:“小丫頭,說來我欠了你個人情,今生無機會報答你,來生定會好好答謝你。”
是這個丫頭讓他保留了些理智。
黃九郎這才仔細瞧着謝拂雪,低聲笑:“原是這樣。”
公西譽笑道:“九郎真是懂我所想。”
一切的淵源來自很多年前的某天下午。
黃九郎道:“這也是我未曾料到的。”
公西譽拜別謝拂雪與遲來的秋容,卻在與秋容對視的那刻愣了會。
黃九郎問道:“怎麽了?”
公西譽跟随他出去,“就是想起了一些年少時的事情。”
黃九郎微笑前牽着公西譽往狐貍坡的方向趕去,那才是他們該落葉的地方。
秋容只來得及說“保重”二字。
“閻羅王不在,我去請示了輪轉王,他說因果輪回薄裏有兩頁都記錄着他們。黃九郎本該成仙,因失手殺人被困在地府,現在又介入公西譽的事情,結果還不清楚。公西譽這些年是謀奪了不少死人的皮囊,但那些人并非其所殺。”
“怕是會和黃九郎一樣在地府接受教化,才能看以後的安排。”
秋容将輪轉王的話敘述出來,沒到灰飛煙滅的地步就不算太嚴重。
輪轉王已經算是給了點面子讓事情圓過去。
朱爾旦手中的判官筆旋轉了會,“那我回去跟同僚說一聲,讓他們設法保住公西譽的魂魄。”
罪不至此。
也只能讓公西譽在地府修養魂魄,等到他的刑期滿了才能有所定奪。
謝拂雪見陶望三不在,問道:“陶公子呢?”
這樣的場合沒有陶望三,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阮小崎答道:“陶大哥在追蹤一只惡鬼還沒回來,我已經用傳音符跟他說清了剛才的事。”
惡鬼的連鬼仙都敢生吞,想必是故意投機取巧。
以為鬼仙個個都是膽小怕是之徒。
謝拂雪正想問秋容有沒有再遇到惡鬼,便看到外面的天色有異。
電閃雷鳴之時傳來一聲咆哮。
阮小崎大驚失色:“這氣息正是傷了秋容姐姐和陶大哥的惡鬼!”
空中有兩撥雲互相都不融入。
黃色的雲想必是黃九郎的元神在和人鬥法,漸漸化成巨狐的形态。
謝拂雪沖出去只見王生棋與黃九郎争鬥,公西譽的魂魄虛弱到陷入沉睡狀态。
她轉動葫蘆想保住公西譽。
黃九郎看得很嚴實不需任何人靠近,與王生棋各憑本事打鬥。
王生棋面如菜色:“九郎啊九郎,你可真是不減當年的風采,若是你早點與我在一起,就不會有這麽多事。”
“我真是沒想到多年來我你在地府看管我,可見你對我還是有些情意在的。”
他口中噴出污濁的黑霧,像是異變的水生物糾纏着黃九郎。
黃九郎冷冷道:“何子蕭你到現在還虛情假意,哄騙我三妹,離間我和她的兄妹之情,現在又跑出來附身在你後人身上,就不怕永不超生?”
現在譽郎傷的很重必須結束這場戰鬥,才能去狐貍坡找到穩住元神的法子。
何子蕭大笑着,雙目的紅血絲布滿眼眶,嫉妒道:“我在地府蟄伏千年之久,就是想看你和這個小妖精的下場!你們不過就是狐貍,我看得上你就是擡舉你。而你和秦籓那個廢物一樣,被小妖精迷得失去心智,看不出誰才是真心愛你!”
那黃三沒把不過是他騙來生個兒子好留後,誰知道也是個狐貍精!
既然捅了狐貍窩為何不能好好利用?
黃九郎在何子蕭的影子裏,看到了在争執的王生棋魂魄,“愛我?你真是無可救藥。”
拿着愛的名義坑害他和譽郎,還以為這些年有所長進,沒想到逃出來就是為了殺了他。
何子蕭正在一點點吃着王生棋的魂魄,再不阻止王生棋會死。
此人連自己的後人都能殘害,良心是被哈士奇給啃了。
謝拂雪忍無可忍對準何子蕭的虛影攻擊,數百張符紙圍攻何子蕭。
陸酩酊與墨執配合着攔住何子蕭可逃跑的路線,二話不說對付這道行不淺的惡鬼。
墨執審視着何子蕭,與他之前追的逃犯有些不同。
但都是喪盡天良之輩。
陸酩酊笑道:“小雪兒給他來點你的那個什麽卸妝水。瞧着他這樣才是真畫皮。”
做人的時候沒有底線,死了還要禍延子孫。
人心難測。
謝拂雪打開水葫蘆揮灑過去,聞到了青煙中帶着惡臭的味道,“師父,地府的夥食都這麽差的嗎?他在地府白吃白喝多年,靈魂怎麽臭烘烘的。”
作惡多端的鬼味道都是這麽怪?
陸酩酊想了會,道:“為師還真不知道。”
他已經很久沒有回地府,不知道現在的規矩都有哪些。
墨執道:“拂雪被你帶的廢話連篇,趕緊把 何子蕭逼出來。”
越是忙的時候就越是喜歡說沒用的。
陸酩酊無奈,拿起自己的劍沖向何子蕭的天靈蓋。
關鍵時刻一道瘦弱的身影出現。
謝拂雪呆住:“王夫人……”
陳若彩是怎麽找到這裏來的?
陸酩酊和墨執因陳若彩的出現停了手,轉眼黃九郎和公西譽已經退到姜家。
二人只好先設置結界。
陳若彩忍住心裏的恐懼:“陸道長,妾身擔心夫君才出來尋人,他雖然被鬼附身但也不能命喪于此。還請諸位救救我夫君!”
王生棋有再多的不是,都不該被何子蕭害的命都沒有。
何子蕭笑道:“你就是這小子的媳婦?倒是個癡情女子,看在是我的後代份上,我會讓他的屍體保留些完整。”
陳若彩不敢去看他。
謝拂雪趁機将何子蕭的魂魄拽出來,再将其放在鎮妖壺中交給陸酩酊。
古代人的中二病真可怕。
王生棋清醒了過來,想起剛才的事情躲在了陳若彩的身旁,“娘子快帶我回去。”
陳若彩回頭看着他仍是目露兇光,道:“官人,我來尋你是擔心,二是覺得你說得對,你我感情不和,我不是你的真命天女。今日看你無恙不如就和離。”
嫁到王家多年才知道王生棋對她沒有感情,所求的是陳家的錢財和勢力。
如今她已經沒有心情去計較王生棋愛不愛,只想帶着孩子離開王家,以後不再往來。
王生棋怒道:“我方才差點就要死了,你這是要舍棄我?我是不會同意的!”
秘密被解開。
陰花肯定不會再嫁給他,怎麽能再失去陳若彩。
傳出去以後還如何做人?
陳若彩拿出和離書,“你先前給我的我已經簽字,柏香的身契也給了她。往後我和女兒不會登王家的門,望你自重。”
街口柏香撐着傘帶着女童看過來。
女童奔向陳若彩:“娘,我們要去哪兒?”
陳若彩笑道:“去個你和柏香姨娘都喜歡的地方。”
女童高興拍手并未多看王生棋一眼。
王生棋如遭雷劈吐了鮮血坐在地上痛哭,不知是為了妻離子散傷心,還是為了沒有岳丈的支持憤怒。
謝拂雪目送陳若彩她們,随着陸酩酊與墨執進了院子才合上門。
外面下了雨,王生棋狼狽地起身回家。
秋容用了半個時辰才讓公西譽的傷好起來,她本人消耗過多的法力,吃了謝拂雪之前給的丹藥調和。
心神穩定後,又寫了密報傳到地府。
陸酩酊檢查了公西譽的情況,“事不宜遲,送他去地府借助那邊的優勢,讓其魂魄的重創緩和。他日也許還有再世為人和修行的機會。”
黃九郎遺憾道:“只是可惜沒有帶他回到狐貍坡。”
陸酩酊勸道:“我已經讓墨執送何子蕭去了地府。先前我也說過,給你們的東西可停留一日的時間,只是為了公西譽的将來,必須盡快做好決定。”
王生棋的陽壽快盡,沒有何子蕭的出現,也會在這幾年死去。
陸酩酊見慣了這些事,也就不覺得王生棋有什麽無辜。
而公西譽生前死後都被人惡意針對,若不是執念太深,也許還能有個善終。
黃九郎看着還沒有醒來的公西譽,“是我害了他,也該讓他有機會去争取新生。”
如今最好是帶着譽郎去請罪,再求寬恕。
謝拂雪在一旁關心秋容,“秋容姐姐你還好吧?”
做鬼仙真不容易。
鬼末任何事都要管。
秋容笑道:“你和何子蕭交手了?”
謝拂雪給她探脈,“沒怎麽打,就是想把他魂魄當衣服擰,結果王夫人來了。”
秋容望着謝拂雪的頭發,“你發絲都被他的勁氣給弄亂了。雖然不知道他怎麽逃出來,我看他這次兇多吉少。”
輪轉王鐵面無私,不會允許這種惡鬼橫行霸道。
謝拂雪用法術整理形象,“這不就好了。”
秋容望着她圓圓的眼睛,讓阮小崎多做些好吃的。
再坐在那想如何跟閻羅王彙報此事。
秋容雖然隸屬輪轉王部下,但大事都得先告知閻羅王,再通知輪轉王。
輪轉王決策後和閻羅王商議,得到同意才能處置惡鬼。
謝拂雪不忍去幹擾秋容沉思,想着陳若彩能夠同意和離是個不錯的決定。
以後都不用看王生棋的臉色生活,以陳若彩的性子,自立根生沒有問題。
陶望三匆匆而來,“我聽小崎說,事情已經解決了?那何子蕭是怎麽有這般修為的?”
他不明白在地府被陰氣滋養,也不可能這麽快就有深厚的道行。
陸酩酊喝完水囊裏不多的酒,“背後有高人指點。”
陶望三恍然,“我在門外看到一個和黃兄很相似的女子,說是要見一面。”
黃九郎怔了怔,見到了素衣女子。
“三妹。”
“九哥,我別無他意,只是想見你最後一面。”
黃三妹滿臉愧疚。
黃九郎淡淡一笑:“我知你很愛何子蕭。也知長老為了懲罰你,封了你的修為,讓你不得不重新修煉。”
他少年時在狐族意氣風發,難免會讓人覺得礙眼。
黃九郎自認為自己很低調,可是別人不這麽覺得。
多年過去,才覺得這些事都不算什麽。
黃三妹潸然落淚,“九哥告辭。”
她會繼續守護狐貍坡這個家,用作贖罪。
黃九郎點了頭,抱着公去了地府。
黃三妹轉身離開。
謝拂雪心想這黃三妹是她見過的那只黃狐?
難怪會提起黃九郎。
這些狐貍的愛恨糾葛,堪比電影還精彩。0 不過,謝拂雪更想去吃完飯挂機掃任務。
有個騎着青騾的紅衣少女擡手對姜家門口一拜,冷傲地看了眼謝拂雪離去。
謝拂雪覺得莫名其妙,這別是陶望三的某個紅顏知己。
兩日後。
朱爾旦與秋容忙完公務趕回來。
謝拂雪正和阮小崎玩游戲,随口問道:“公西譽他們如何了?”
黃九郎走的那天,她看見他身後有一層光,像是濾鏡。
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朱爾旦笑道:“黃公子他在昨日成了散仙,已經去天庭報道。公西譽……被罰去輪轉淵做了苦役,需要做一千年之久。”
這和黃九郎當初的責罰大同小異。
秋容收好拖地的寬袖,“何子蕭被困在十八層地獄,永遠被那刀山火海折磨。”
不能投胎,對往事心有不甘。
留在地府也沒有用,不如就去受罰。
直到哪天閻羅王心情好,放他出去為止。
朱爾旦問道:“師父,何時前往蘭若寺?”
原本他想護送黃九郎去投胎,怎料黃九郎這次出來情劫過了,心中無怨,直接羽化成仙。
情劫必須過。
只是每個人成仙的過程,未必都是同一個流程。
陸酩酊張望屋裏的人和鬼,“明天出發,老道我還沒有吃這渭南的美食。小雪兒,陪為師去吃點。”
阮小崎露出可愛的笑容:“我會做,還不收錢。”
拂雪姐姐去了蘭若寺,下次見面不知道會是在何時。
陸酩酊喝了太多酒,說話口齒不清:“小兄弟,之後還有機會的。我要帶她去吃渭南青帝廟的齋飯。”
謝拂雪說道:“師傅我們走吧。”
剛好她也想感謝春時的幫忙。
陶望三從後廂房出來,“朱兄可是也要去蘭若寺?”
朱爾旦薄唇彎着:“是應該跟着去,我本就是和師父一起游走修行。”
還有很多事沒解決,有些地方也不是他說來去自如,就能立刻去。
秋容交代阮小崎:“我可能要閉關一些時日,姜家就交給你和陶大哥了。”
等她出關,就該着手處理輪轉淵別的事。
阮小崎:“放心吧秋容姐姐。”
朱爾旦心有疑惑,忍不住問秋容:“秋容姑娘,為何會助黃九郎成仙?”
黃九郎離開之前跟秋容說了很多話,他沒有聽見。
只是覺得黃九郎能夠被度化,想必和秋容有關。
秋容笑容不減,“說來是多年前的事。小崎應該也記得。”
阮小崎立刻想起秋容說的是什麽,笑道:“是啊,緣分使然。”
朱爾旦見秋容疲倦不再去問,拜別陶望三他們去找了陸酩酊。
陶望三打了瞌睡,眼神清明,“黃兄難道就是你們的救命恩人?”
這事不難猜到。
從他認識黃九郎開始,到黃九郎與秋容見面,二人一點生疏感都沒有。
想必他出現之前,就已經認識。
阮小崎變出留在廚房裏的美食,“是啊。我猜黃公子已經不記得我們這些孤魂野鬼。所以沒敢去任。”
為了救公西譽,沒人想耽誤時間。
阮小崎啃着雞肉,“我姐姐要是在就好了,說不定也能一眼認出黃公子。”
提到阮小謝,他覺得沒什麽胃口。
自己苦練廚藝,就是想做給姐姐吃。
人卻不在了。
陶望三吃了油焖青菜,“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小謝。”
阮小崎說道:“我會等的。”
等到姐姐帶他去找到原本的家,去看看生他們的那個人,如今又在何處過着怎樣的生活。
就像公西譽當初簡單的想法,只是想看一眼。
青帝廟。
常春花開的茂密,花瓣落在人的頭和肩膀,像是一場春雪悄然落下。
謝拂雪将食物喂了春時。
春時拍着翅膀,“說了我不是普通的鳥類,不吃這些。”
人類真煩。
謝拂雪摸着她頭上的絨毛,“那你吃露水和花瓣?”
春時瞪着她:“當然。”
謝拂雪接了露水和花瓣,說:“吃吧。”
春時:“……”
謝拂雪笑看她踢翻輸樹葉裏的東西,自己飛上樹采取新鮮花瓣。
秦是與陸酩酊坐在桌子旁,“你這徒弟活潑機敏。将來能和朱公子一起繼承你衣缽。”
能把靈獸氣到沒脾氣。
陸酩酊大口吃着齋飯,“那是,我的徒弟都是人才。不是我吹,他們早晚會和燕赤霞一樣,會是個好修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