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米斐爾被陸修這話噎得幾乎呼吸不暢。
是啊，全元素大陸，到處都是他的仇人，有誰會來救他？
因為殺了冰霜巨人，米斐爾還得罪了巨人族。
“別這麽看着我，”陸修攤手，“你不會以為是我把你推進哥布林的巢穴的吧？”
“難道不是嗎？”米斐爾定定看着陸修，“你不是說要給我一個教訓嗎？”
“傻米斐爾，”陸修走上前，拍了米斐爾的臉，鐵質的盔甲邊緣在米斐爾的臉上留下一道紅痕，“我給你教訓的目的是讓我爽，而不是讓別人爽。”
陸修指了指地上的哥布林屍體：“他們又沒有給我錢，我幹嘛白白把你送給他們玩？”
“是嗎？那你覺得，我值多少錢呢？”米斐爾冷笑。
“起碼十個億魔金幣吧。”陸修捏着米斐爾的臉，“超不過這個數，我不賣。”
“我出十倍，”米斐爾想拍掉陸修的手，但是他在經過陸修的“教導”後已經喪失了這個膽量，“我買下我自己，這個交易，你做不做？”
陸修沒想到米斐爾居然想自己贖自己，他下手用力了些：“不行。”
“我還沒玩膩呢，”陸修放開手，下一秒，兩人已經回到聖湖邊，再度提到了關于轉讓魅魔的話題，“等我玩膩了，如果有人想要你，我再把你轉讓給別人。”
“那你什麽時候會玩膩？”米斐爾任由陸修脫掉他破爛的外袍，用聖水為他清洗身體。
在與陸修這兩個月的相處中，米斐爾已經發現了，陸修對待他的态度就跟人類對待寵物貓、小孩子對待玩偶差不多，喜歡親力親為地給他換衣服、洗漱、紮辮子，喜歡和他有肢體接觸。
但是當米斐爾問陸修是不是喜歡他才這麽做，陸修哈哈大笑，像是聽到了世界上最誇張荒謬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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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個男的！我喜歡你？”陸修笑得前仰後合，“而且你是人嗎？”
陸修揉了揉米斐爾的頭，又往米斐爾身後的翅膀上撸了一把，“你是人類嗎？你是三次元存在的人類嗎？你也不是啊！你都幾千歲了，我才二十二歲。”
“咱倆啊，差着輩兒呢。”陸修拿出一張紙，指着紙道，“你在這裏，而我，”他又指了指天，“我在那裏。”
米斐爾并不理解陸修說的是二次元和三次元的差距，他以為陸修可能是個種族保守主義者。
這樣的人他見過很多，雖然會和別的種族發生關系，但是不會和他們戀愛或者結婚。
米斐爾輕易從陸修的話裏察覺到了他毫不掩飾的、對他輕蔑的态度，他認為陸修對他的歧視源自于他的魅魔身份和惡劣的名聲——惡魔只會讓人厭惡和恐懼，而魅魔毫不意外是鄙視鏈的最底端，甚至在某些人眼裏比哥布林還要更加低級。
嫌棄他年長、嫌棄他有魅魔的血統、嫌棄他是男性——所以陸修不會喜歡他。
這是米斐爾用了兩個月得出的結論。
“三個月吧。”陸修輕飄飄道，“我對一樣東西的興趣，很少超過三個月。”
米斐爾數了數日子，心裏的大石頭落了地。
這樣荒唐的日子已經過了兩個月，這樣看來，最多一個月，他就可以重獲自由！
三天後，陸修再度回到現實世界。
他從雜亂的草稿紙裏扒拉出一張速寫，上面畫的是米斐爾掉入了哥布林的巢穴。
陸修擰了擰眉心，他沒想到，不過是一張随手畫的草圖，居然也能成真！
他自然不會把米斐爾真的送給哥布林，他還沒有進化到“自綠者”那個境界。
如果他畫米斐爾被殺呢？
反正他也不會死——
如果他先把米斐爾畫死，再把米斐爾畫活呢？
對于創作者而言，角色的命運，不就是他們随心所欲放在掌心裏揉捏的解壓球嗎？
這個想法從陸修腦中一閃而過，如同砸到牛頓頭上的蘋果，讓他的靈感如鯨魚入海一般，炸起千層浪花。
陸修進入微博，“迫害米斐爾”的二創大賽已經到了決勝階段。
陸修注意到，目作品前幾名都被同人女占據了，甚至自己的作品也名列前茅。
贏得比賽的人，可以獲得米斐爾已經絕版的超大手辦套裝、等身立牌、吧唧、鐳射紙等全套周邊。
絕版的意思就是，有價無市，哪怕陸修有錢也買不到。
陸修對冠軍勢在必得。
他甚至開了一個投票，讓粉絲們選擇如何“迫害”米斐爾。
米斐爾這個角色因為前期作惡多端，所有種族幾乎都得罪了個遍，尤其是對主角不假辭色，因此大部分玩家對米斐爾也沒有什麽好感。
而在這種情況下，喜歡米斐爾的人多數是垂涎他那張極度精致的臉和漂亮的建模，這些粉絲是樂子人，自然不可能和傳統粉絲那樣護着自己喜歡的角色。
或者說，米斐爾在同人裏越慘，他們越興奮。
陸修很快和這群樂子人粉絲對上了腦電波，在一群樂子人粉絲的群思廣義下，米斐爾的運氣簡直差到了極點。
就在陸修用心畫出第一百張草稿、總浏覽量突1000w＋時，手機鈴聲響起。
來電顯示——“父親”。
陸修看了一眼，沒有接通電話，任由鈴聲自顧自地消停下去。
片刻後，鈴聲再度響起，還是“父親”。
陸修接通電話。
“聽說你畢業了，既不工作，也不讀研，也不出去玩，天天就窩在你那破出租屋裏畫畫？”
“你有什麽事？”陸修語氣冷漠，“沒什麽事情我挂了。”
“給你打個電話，跟我欠了你一樣！老爹我關心你天天窩在你那破屋裏身體不好，老爹有錯嗎？”對面語調提了一個八度，驟然激動起來。
“我每天都去健身房鍛煉，不勞您費心。”陸修道，“我還有事，挂了。”
“等等！給你安排了個工作，你半小時後到星光總部。”陸修的父親陸合道，“是你感興趣的職位。”
“《元素大陸》游戲概念設計，”陸合道，“你不是對游戲制作感興趣嗎？這個職位，你不會不來吧？”
“知道了。”陸修挂斷了電話。
他那個爹，總算幹了件人事！
修改他的高考志願、在他高考前踩碎他所有的游戲光碟、把他所以游戲卡帶丢進狗食盆說狗都不吃、狂躁發作一般砸了他一面牆的手辦、因為他成績稍微落後一點就對他破口大罵、揚言他考不上清北就是丟列祖列宗的臉、企圖把他送進精神病院接受所謂的戒網瘾治療——所有的一切！
等他真的考上了top1，他爹就厚顏無恥地把所有功勞攬到了教育有方的胡謅上，即便他上了大學，他爹依舊三天一個電話問東問西，甚至會打電話問他的舍友讓他們看看自己是不是在打游戲。
陸修搞不明白他爹哪兒來的那麽多精力。上午還在新聞上看到他爹在參加某某某招商會，要在某某某地設立分公司，下午就接到他爹的電話問他為什麽不回微信，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危險。
陸合中年喪妻，之後并未再娶再生，而是獨自養大陸修，陸修理解父親的焦慮，但是父親的偏激做法無疑讓陸修十分困擾。
雖然他還無法原諒他那個間歇性發癫的爹，但是他對他爹的埋怨還是減少了一丢丢。
也許是陸合旗下的星光游戲制作公司推出RPG游戲《元素大陸》的全球現象級爆火，讓陸合賺了個盆滿缽滿，稍微改變了他對于游戲的不良觀感。
總之，陸修很滿意他老爹給他安排的這個新職位。
但是對于《元素大陸》設計部門來說，陸修的到來，顯然讓他們坐如針氈。
空降關系戶！而且一來就是進入概念設計部，擔任副總監！這意味着整個游戲的框架、劇情、世界觀，甚至玩法上，他都能橫插一腳！
關系戶，刷履歷。有功了他來扛，出錯了，別人背鍋，少爺依舊全身而退。
游戲策劃部長內牛滿面：元素大陸，完啦！
“我知道大家對于小陸的加入，十分驚喜，另一些人，也因為小陸年輕，而産生了一些對于小陸同學工作能力的質疑。”游戲總制作人站在長桌末端，“這些質疑是沒有必要存在的。”
“因為《元素大陸》，本就是根據小陸的靈感而設計的。”制作人切換ppt，幕布上赫然出現了一張畫紙照片，筆觸稚嫩，但線條流暢有形，看得出畫手很有天分。
陸修眉頭微微一動。
這是他的畫！
“他的眼睛猶如寶石一樣鮮紅璀璨，皮膚像雪一樣白，他是元素大陸上最好看的生靈，他的名字叫米斐爾，是我的小狗。”——這是他親筆寫下的描述！
米斐爾是他的原創角色？
為什麽他沒有一點兒印象？
制作者按動按鈕，獸人、巨人、精靈、人魚、哥布林……逐一展現在衆人面前。
“我的角色是勇者，因為這片大陸由元素構成，所以叫元素大陸。”
“我們的目的是殺死魔王，拯救世界。”
“米斐爾很不乖，很不聽話，一點兒也不像天使。我決定給他加上一些惡魔血統。同桌說魅魔特別漂亮，那就是魅魔吧。”
“魅魔可以有主人，米斐爾的主人必須是我，因為這樣他就可以聽我的話了。”
陸修凝視着自己幼稚的字跡。
所以，米斐爾是魅魔混血的設定，也是出自他的手筆嗎？
為什麽他完全沒有記憶？
看了一眼筆記的日期——十年前。
那時候，他的母親剛剛因去世，在巨大打擊之下，他似乎因此自殘過，之後開始頻繁出現幻覺，甚至出了好幾次差點危及生命的意外。
醫生給出的診斷是陸修沒有分清現實和游戲世界，導致認知障礙。在被送進精神病院，進行mect——無抽搐電休克療法後，陸修忘記了關于米斐爾和元素大陸的一切。
也因此，陸合會對于兒子玩游戲這件事，那樣敏感暴躁。
在他看來，陸修是真的玩游戲把腦子玩壞了。
“我們之所以跟董事長提出想見到這本設定集的作者，也是因為我們的世界觀構建，出現了瓶頸。而且，米斐爾這個人物，在玩家群體中争議太大。”
制作人看向陸修，“小陸，你能跟我們說一下，為什麽米斐爾在你的設定裏，會從天堂堕落，為什麽他會得罪幾乎所有種族、衆叛親離、也要去追尋不屬于他的神格碎片麽？”
“……”陸修站起身，他沉默片刻，實話實說，“我忘了。”
“好吧。那麽根據設定集，主角的目的是殺死所以惡魔，但是設定裏也說了，兩千年前出現了一場恐怖的天災，從此元素大陸出現了惡魔。與此同時，米斐爾也行天堂堕落。”制作人扶了一下自己的無框眼鏡，“請問，惡魔究竟是為何而産生的？米斐爾的堕落和惡魔誕生是否有關？”
“我不記得了。”陸修道，“你們作為編劇，難道不知道怎麽圓上這個劇情？”
“我們圓了。”制作人很無奈，“然後，代碼跑不起來。”
陸修：？還能這樣？
“這是為公司帶來上百億淨利潤、火遍全球的偉大游戲，它是藝術品。我們不能讓它毀在劇情不足上。”制作人對陸修伸出手，“我們需要你的加入，原作者。”
“請你補齊世界觀，讓元素大陸的底層代碼，不至于徹底崩塌。”制作人的語氣十分誠懇，“請多指教。”
“好。”陸修也伸出手。
看來，他不是來玩的，而是臨危受命，帶着任務來的！
整個元素大陸都是他的原創世界……制作組也是在他那本字典厚的設定集上修修補補而已。
這意味着，他應該擁有對整個元素大陸、尤其是對米斐爾毋庸置疑的所有權和處置權。
很好。
他對此很滿意。
他不關心元素大陸，但他目前對米斐爾有一丁點兒在意。
他再次拿到了自己那本厚厚的設定集。
翻遍整個設定集，陸修發現，自己只為米斐爾取了名字。
其餘角色的名字，都只是張三、李四，abcd這種代號而已。
米斐爾是徹徹底底只屬于他的角色。
完全因為他才誕生的角色。
他應該是米斐爾唯一的主人、無可争議的主宰者才對——他給了米斐爾名字、身份、外貌——一切，除了米斐爾那糟糕的性格——野草一般瘋狂地生長，等他意識過來，米斐爾的性格惡劣病毒已經積重難返了。
陸修看完設定集，又看完元素大陸游戲內的一些文本，感到腦袋已經瀕臨爆炸的邊界，然而他還是什麽重要劇情都沒想起來。
記憶被電流完全震碎，mect的療效比他想象得好得多。
拿出畫筆，陸修在米斐爾的左手上畫了一個金色的鐐铐，而鎖鏈的另一端，牽在了陸修的手裏。
之所以會畫出米斐爾，是因為陸修的愛犬因病去世，離開了他。
陸修想要一只新的小狗，但是父親說什麽都不願意給他再買一只。
陸修沒有朋友，沒有媽媽，只有小狗，和冰冷的幾百億鈔票。
小狗死了，陸修決定畫出另一條小狗。
小狗什麽都懂，但小狗不會說話，不能陪他解悶、聊天。
陸修決定畫一個和他一樣大的小孩，充當他的寵物狗。
天使長得好看，而且天使有翅膀，可以帶着他在天空翺翔。
于是，陸修畫出了一個金發紅眸的小天使，他的身後長着三對潔白柔軟的翅膀，頭上還飄着一個小小的光環。
就這樣，米斐爾誕生了。
既然米斐爾代替了小狗的位置，那怎麽能不畫牽引繩呢？
陸修看着套在米斐爾腕骨上的純金寶石鑲嵌蛇镯，稍加思索便下了一個咒語——
“除了陸修本人，世界上沒有一種力量能夠将這個镯子從米斐爾的手上摘下。鎖鏈的另一端将永遠被陸修本人所握。”
陸修在旁邊加了一個附加咒語——
“米斐爾必須要聽陸修的話。”
他不喜歡不聽話的小狗。
接着，陸修走進辦公室內的休息室，躺在柔軟的床褥上，進入夢鄉。
他知道，等他睜開雙眼，他就可以再次看見米斐爾——他可愛的天使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