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陸修最終還是明确拒絕了婚約。

雖然泡利覺得十分可惜，但是也不好強人所難。

當晚，勇者小隊一行人住在了城堡內，在此休整一夜。等出了菲尼斯城，繞過一大片沼澤和懸崖，就是地獄邊境混沌之地了。

因為任務繁重，所以即便陸修一肚子火，卻也沒有折騰米斐爾。

米斐爾這一個月都是和陸修一起睡覺的，在野外時，他大多數時間睡在陸修的懷裏。精靈會睡在樹上，獸人睡在草堆上，而陸修則睡在帳篷裏。帳篷很小，所以米斐爾想要睡覺，不得不和陸修擠在一起。

大多數時候米斐爾都是昏迷過去了，而醒來後，要麽陸修出去打獵了，要麽他被陸修抱在懷裏。好在陸修個子高，能把背後還長着翅膀的米斐爾包裹起來。

因此，在城堡內，陸修和米斐爾自然依舊是睡在一張床上。

入睡前，米斐爾見陸修沒有做壞事的意圖，于是他開口問道：“你為什麽不接受華納的求婚？”如果他接受了華納的求婚，華納肯定容不下自己，自己就可以獲得自由了。

提到被求婚這件事，陸修就要炸毛，他沒好氣地掐住了米斐爾的臉：“你為什麽那麽盼着我結婚？就這麽想甩開我？”

米斐爾違心地搖頭。

“這還差不多。”陸修松開了掐着米斐爾臉頰的手。

見米斐爾還要追問，陸修說出了真心話。

“因為我一點兒都不喜歡他。”陸修側躺着，看着近在咫尺的米斐爾。此時米斐爾也側躺着，面對着他，他的金發垂下，像被子一樣蓋住了米斐爾的脖子和背，也蓋住了他的一部分臉。

陸修擡手，十分自然地把米斐爾的頭發捋到了他的耳後，接着道：“我當然要跟喜歡的人結婚。”

“那你什麽時候結婚？”米斐爾問。要是陸修早點結婚，他就可以早點獲得自由。

Advertisement

“我結婚？”陸修的手一路下移，搭在了米斐爾的腰間，然後他輕輕地掐了一下米斐爾腰間的軟肉，這一下和以前的粗暴不同，力道小到米斐爾以為被小貓撓了一下。

“你想都別想。”陸修收回手，把米斐爾抱住，往自己的方向拖近了些，他的下巴抵住了米斐爾的頭頂，“在殺掉魔王、拯救世界之前，我是不會結婚的。”哪有沒有完成任務就結婚的勇者。

米斐爾沒有追問，陸修累了一天，眼睛一閉，不到五分鐘就墜入了甜美的夢鄉。

米斐爾微微仰起頭，看着陸修的睡顏，目光描摹過陸修的每一寸皮膚，好像要透過這個皮囊，看透他的骨骼。

但是米斐爾的目光不是x光，他看了一分鐘，還是什麽都沒有看出來。

米斐爾收回目光，望向窗外的月亮。

其實陸修長得很好看——這個想法突然浮現在米斐爾的心頭，他發現陸修的皮囊其實在人族裏算得上拔尖的那一批，無怪乎華納能對陸修一見鐘情，甚至當衆求婚。因為作為被選中的勇者，他的确有這個本錢。

米斐爾伸出手，悄悄摸上了陸修的耳朵。

米斐爾心想：為什麽陸修會知道他的小名呢？只是巧合麽？

陸修被他的動作一下驚醒，猛然睜開眼，一把攥住了米斐爾的手腕。

他墨色的眸子在月光下更顯幽深，兩人面對面躺在床上，四目相對，屋外風聲呼嘯，屋內燃着香燭，一縷輕煙鬼魂一樣四處游蕩。

耳邊傳來細碎的聲響，陸修作為勇者，立即發現了不對勁：在香燭的輕煙之後，有一股濃厚的魔氣正在向他們飛速逼近！

“有惡魔！”陸修幾乎是瞬間就做了判斷，他把米斐爾從被褥裏拉了起來，米斐爾的翅膀被迫展開，呈現出絲綢一樣的色澤。

菲尼斯城地處邊境之地，被惡魔侵擾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這是主城腹地的城堡，這裏居然有惡魔，難道菲尼斯城的結界只是個擺設嗎？

唯一的可能，就是這個惡魔來自于城堡內部！

陸修不打算在這裏使用勇者之劍，那重劍的威力過于強大，在這小小的城堡施展開來，必然會導致城堡坍塌、人員傷亡。

因此，陸修抽出了自己的長劍。他跳下床，潛伏在門邊，果然，一息之後，金屬門被破門而入，一個身形佝偻、身穿鬥篷的男性惡魔，徑直朝着床上撲了過來！

米斐爾此時還坐在床上，見有惡魔攻擊他，當即一個魔力暴擊就甩了出去，純粹的金色魔力沾染上惡魔，惡魔登時感覺到一陣渾身被煙熏火燎的極度痛楚。

他倒在地上，左右打着滾，口中發出殺豬般凄厲尖刻的哀嚎，這聲音是如此凄慘而洪大，以至于隔壁睡着的精靈等人也一同被驚醒了。

陸修見惡魔倒地，一個跨步上前，劍身貫穿惡魔惡心髒，魔法陣也随之牢牢地壓在了惡魔的身上，制止了他所有意圖掙紮或者逃離的動作。

這惡魔像是被按在滾水鍋裏的活魚，只能徒勞地接受命定的死亡。

陸修抽出了劍身，血液四濺，小河一樣往外蔓延，在觸及到陣法的邊緣時，那粘稠的血液被光牆阻擋，便靜止不動了。

門外傳來敲門聲，陸修走過去，把門打開。

精靈率先跑進房間，他身後還跟着獸人、法師和身穿铠甲的守衛等人。

精靈往屋內一看，首先看到的卻不是地上被釘住的惡魔，而是坐在床上的米斐爾。

米斐爾背着光，金發被月光照過，那淺色的發絲自然地在他周身暈散一層極淡的光暈。

他的皮膚皓白如月色，身披寬松的絲綢睡衣，清瘦的鎖骨從衣領漏出，勾勒出一抹讓人心神搖曳的弧度。

動用魔力後，米斐爾身上的魅魔紋微微發亮，那紋路一路從小腹呈枝蔓狀，向上蔓延到米斐爾的頸窩。

他暗紅的眼中流動着淡淡金色，雪白的羽翼在背後展開，一時間，叫人分不清這是天使，還是長着天使外表的魔物。

守衛看見米斐爾，也紛紛愣住。背後長着雪白羽翼的金發少年，除了腦袋上沒有光環，看着明明是一位天使！

但在元素大陸，天使作為神殿的使者，是不會輕易地降下凡塵的。

而且，這位天使身上的紋路，詭谲無比，充斥着一種邪惡而妖豔的美感，比起聖潔的神紋，看着更像是來自地獄的魔紋！

一時間，守衛們面面相觑，呆若木雞，都不知道是該招呼似魔非魔的天使，還是該去捉拿地上的惡魔。

陸修見他們呆滞的反應，拍了拍手，把衆人從呆愣的狀态中帶回現實。

“這個惡魔，”陸修手指微動，在魔力的控制下，那惡魔的臉被迫擡起，“你們認識麽？”

守衛看到那惡魔的臉，色變振恐。

“他是誰？”陸修走上前，他比守衛還要高一個頭，身上萦繞一股駭人的肅殺之氣，“你認識他，對麽？”

守衛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牙齒開始不自覺地打顫。

陸修看守衛這反應，推測這惡魔的身份必然不容小觑。

借着月光，陸修看到了那惡魔的亞麻色的頭發，和泡利、華納兩兄弟的一模一樣！

再一看那雙湛藍的眸子，簡直和華納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他是菲尼斯城城主。”陸修下了定論。

看到守衛驟縮的瞳孔，陸修知道自己猜對了。

“為什麽城主會變成惡魔？”陸修看着心髒已經被刺穿，但是依舊保持着生命活力的城主，有些疑惑，“一般而言，只有人死後才會變成惡魔。但是他還沒有死——”

更像是一種半惡魔的狀态。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米斐爾走到城主面前，修長的雙指虛虛拂過城主的額頭，他閉上雙眼，金光從他指尖一閃而過。

他在用自己的魔力探查城主的身體！

天使的魔力極其純粹，因此，只有天使可以随意地把魔力輸入到不同元素魔法師的體內，卻不會被他們排斥。

這也是為什麽勇者小隊選中米斐爾作為充電寶的原因。

每個人的魔力都有元素屬性，獸人是火，精靈是木，陸修比較特殊，作為勇者，他可以使用所有元素屬性的魔力。

而天使的魔力是沒有屬性的，他們的魔力被稱為“純淨魔力”，可以變換為各種形态。這種特質，即使天使已經主動從神界堕落，也依舊被保留下來。

而惡魔的魔力則是純粹的“暗魔力”，他們的魔法也被稱為暗魔法。

“他的魔力依舊是木元素，并沒有堕為暗魔力。”十秒後，米斐爾移開手，“但是他的經脈裏充斥了大量的混沌之力，他被污染了。”

“污染源是什麽？”陸修眉頭擰在一起，“沒有聽說過混沌之力會使人堕落為惡魔的先例。”

“我想，我們應該問一問泡利。”精靈提議。

經過守衛的通報，泡利很快得知此事。他襪子都沒有來得及穿，就匆忙趕到了案發現場。

看見被利刃貫穿胸膛，心口大開的父親，泡利的眼中劃過一絲深刻的痛苦，他快步上前，把手放在心口，對着衆人鞠了一躬。

“請諸位對此保守秘密。”泡利深吸一口氣，“我願意為你們獻上菲尼斯城擁有的一切。”

“大陸律法上說得很清楚，如果有惡魔侵犯元素大陸，一律誅殺。”陸修的眼神很冷，“少城主憑什麽認為，你的父親可以是例外？”

“我父親不是惡魔！”泡利的聲調驟然提高，尾音都有些尖利，“這一切都是意外……”

“如果你們想知道真相。請跟我來。”泡利咬了咬牙。

陸修雖然對泡利心有疑慮，但是他作為元素大陸這款游戲的絕對主角，所有人都下線了他都不會下線，所以他打算去探一探虛實。

——————

此時夜半三更，月色正濃，整座城市都陷入了沉睡的死寂。衆人登上了馬車，往城市邊境駛去。

這是出城的方向！

穿過了居民區，衆人看見了一個高得似乎戳破了天的魔法陣，牢牢地籠罩住了一個巨大深坑。而深坑外，伫立着鋼鐵荊棘壘砌的高大圍牆。

那圍牆此時正在一陣陣烏黑的魔力攻擊下搖搖欲墜，但是每當那圍牆即将坍塌之時，魔法陣就降下足足有五六米粗的魔力光柱，把破碎不堪的圍牆修補得完好如初。

泡利吹了一下口哨，那馬車突然騰空而起，載着衆人來到了這圍牆的邊緣。

此時衆人才看清楚，原來這巨大高聳的荊棘圍牆之下，是一個巨大的礦坑！

顏色絢爛的晶石閃耀着七彩的光芒，如同流動的七色糖果，清輝耀眼無比。

那晶石中蘊含着極其純粹的魔力，那魔力的純度是如此之高，哪怕只是遠遠地看着，也似乎要被那粘稠到近乎實質的魔力輻射到皮膚灼傷。

直面這純粹的魔力，泡利的臉色很快變得蒼白起來，饒是皮糙肉厚的獸人也感到了被燒傷的痛楚。

米斐爾面無表情，他看着那翻湧的魔力，只感覺進入了一陣清風之中，硬要說，非但不痛苦，反而挺舒服的。

陸修就更不必說，他感受着那澎湃的魔力，簡直如沐春風，恨不得在其中打一個滾。

然而同伴都顯露出痛苦的神色，他也不好将自己的輕松表現得太明顯。

“那就是，”泡利拿出一個手帕，捂住了口鼻，使得他的聲音也随之模糊不清，“混沌之力。”

“那就是混沌晶石，”泡利道，“我父親在探查這塊礦産時，不小心被混沌之力灼傷，然後就變成那樣了。”

“先前攻擊我們的魔物，也是被這混沌之力污染導致的。”泡利嘆氣，“我父親用自己所有的魔力打造了這個結界，大腦受損，才會傷人。但是那并不是他的本意。”

“你們為什麽不禀報聖殿？”聖騎士亞倫疑惑渠道，“聖殿不會坐視不管。”

泡利沉默。

饒是亞倫這樣不谙世事的少年騎士，此時也想通了其中關竅。

如果他們上報，那麽作為半惡魔的城主，必然要被聖殿斬殺。

所以他們寧願隐瞞這個事實，也不願意上報給聖殿。

陸修卻認為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如果他沒有看錯，這個結界沒有辦法完全壓抑住不斷外洩的混沌之力，這些混沌之力已經污染了一些動物，污染到人類也是遲早的事情。

舍棄一個城主，就可以保全一座城。陸修不認為泡利會是那樣愚孝的人，會為了一個人而放棄他們家族打拼幾百年才鞏固的基業。

因此，只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晶體礦坑內，有這泡利和整個菲尼斯家族都無法舍棄的巨大寶藏！

那個寶藏是如此誘人，值得他們可以冒着犧牲一座城的風險來保全。

只是，什麽樣的寶物，才會有這樣大的魅力？

“神格。”米斐爾突然道。

他的眼睛瞬間亮起，瞳孔也擴大了，像是貓科動物遇到貓條時的神情，他的眼中似乎染着一把火，要把眼前的一切燃燒殆盡。

米斐爾往前走了一步，看着礦坑的眼神堪稱狂熱。

那是陸修第一次看到他對某件東西有如此熱切的眼神，欲望之火一瞬間點亮了他那張平日裏看着疏離感十足的臉，使得這張臉簡直前所未有地生動了起來。

“我聞到了神格的味道，”米斐爾的眉毛簡直要随着風揚起來，他嘴角微微上揚，眼中璨若晨星，他的手指向了礦坑的中心，他看向陸修，眼神是無與倫比的專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和陸修兩個人：“那裏，有神格的碎片。”

陸修反應過來。

在劇情裏，米斐爾之所以得罪了幾乎所有種族、所有國家，是為了得到本不屬于他的神格碎片。

他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從各大部落、家族、王國手中或騙或搶或偷，一共奪取了七十五枚神格碎片。

傳說中，只要集齊九九八十一枚神格碎片，就有資格登上神階，接受成神的試煉，屆時，以太——這沒有實體，沒有神位，但是切實存在于元素大陸的原始太初之神，就會實現試煉者的一個願望。

雖然不知道米斐爾的願望是什麽，但是獲取神格，登上神階，确實是米斐爾忍辱負重、壞事做盡的第一驅動力。

泡利神色一僵。

神格還能被聞到嗎？！這是什麽鼻子！

“我想要那個碎片，”米斐爾轉身，拉住了陸修的手臂，他仰頭看着陸修，眼睛亮得可以點亮這篇漆黑的夜空，白金色的卷發披在他身後，讓陸修有一種米斐爾正拖着一片海浪的錯覺。

米斐爾見陸修發呆，搖了搖他的手臂，他知道自己在小隊裏是沒有話語權的，于是他刻意放軟了聲音，語氣也不像以前那樣欠揍了，乍一聽，甚至很像是在撒嬌。

“陸修，”米斐爾專注地看着陸修，他此時和陸修離得極近，說話時噴出的微妙的熱氣暈染在陸修的臉上，讓陸修感覺皮膚有些發癢，“我想要那個碎片，你把它拿過來給我，可以嗎？”

陸修剛想拒絕，米斐爾卻搶先一步，他的眼睛籠罩着一層水光，說話時金色的睫毛微微顫動，看起來真是乖巧可憐極了，“求求你。”——米斐爾如是講道。

陸修被他這麽一求，只覺得渾身過電一樣酥麻，四肢百骸軟了一大半，就像剛從太上老君的煉丹爐出來似的，已經有些分不清東南西北。

精靈大喊道：“老大！你不要被他迷惑了！你清醒一點！”

“等等！”陸修從飄飄欲仙的雲端驚醒，理智回籠，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怪不得三十六計裏有一個美人計，換他，他也頂不住啊。

“為什麽是我去拿？”陸修疑惑。被混沌之力沾染的人都會堕落成惡魔，米斐爾是不是想利用他，等他挂了後，就跑路去找別的主人。

“因為你的魔力和混沌之力不排斥，”米斐爾道，“難道你沒有發現麽？其餘人沾染了混沌之力，都會感到頭暈眼花。只有你，”

他閉上雙眼，随即睜開，“你的力量，和混沌之力，是同諧共振的。”

在座沒有人質疑米斐爾的話。米斐爾作為出生于神界的天使，他對魔力的敏銳度，自然是遠遠超出元素大陸的原住民。

泡利知道自己和族人辛苦保守一年的秘密被米斐爾戳破了，那片神格，他們自然也保不住。

與其死守一片注定得不到的神格，還不如就把它交給勇者，免得聖殿發現端倪秋後算賬，到時候他們的處境只能更糟糕。

形勢所迫，只能斷臂求生。

“如果你能從礦坑裏拿出那枚碎片，那枚碎片就是你的了。”泡利對陸修道，“我唯一的請求，就是你們不要把我父親的事情，上報給聖殿。”

“那怎麽行！聖殿有聖殿的規矩！”亞倫還想反對，陸修按住了亞倫，制止了他上蹿下跳的舉動。

現在起争端沒有任何用處，萬一逼急了泡利，狗急跳牆，那就麻煩了。

——————

在米斐爾期待的目光中，陸修右手握着勇者重劍，左手施展陣法，周身萦繞着風之魔法，緩緩地踏入了荊棘圍牆之中。

那他與圍牆接觸的那一剎那，圍牆發出凄厲的大喊，如同夜裏發春的貓的叫聲，十分滲人。

陸修面不改色，他周身魔力大亮，那磅礴的混沌之力在他身邊旋轉，須臾便化為輕煙。

混沌之力，對陸修表示了認可，以及臣服。

陸修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了礦坑中央，他右手高高舉起，随即重重地砸向了那條狹窄的裂縫之中！

岩漿順着裂縫狂擁出來，岩漿火柱一瞬間沖到了足足十幾米高，火星在衆人眼皮子底下四濺開來。

岩漿完全吞噬了陸修，那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高溫，足以讓□□瞬間融化成一灘液體。

岩漿噴出，将所有的晶石全部淹沒，很快漫上了荊棘圍牆的邊緣。

“老大呢？”獸人一直沒見到陸修，他粗犷的眉眼流露出擔心的神色。

雖然他們背後吐槽老大一直不做人，或者吐槽老大對自己的魅魔過于粗暴簡直像個變态，但是老大就是老大，是團隊的主心骨。

如果沒有陸修，那麽他們的隊伍會立刻潰散——陸修是能将所有人團結在一起的存在。

魔法師伸出魔杖，岩漿被狂風卷得沸騰，然而即便如此，也沒有看見陸修的身影。

“完了，老大不會是被岩漿給燒化了吧？”亞倫雖然一直有些想撬牆角，但是也沒有想過要害死陸修。

獸人見一直不見陸修的身影，着急地看向了米斐爾：“老大還活着麽？！你還能感受到他吧？”

魅魔和主人可以互相感知到對方的存在，因此米斐爾每一次逃跑，都能被陸修準确無誤地感知到，使得他的計劃告吹。

魅魔和主人的牽絆如同一根細細的絲線，雖然微弱，卻在二人之前如有實質地存在着。

米斐爾能夠感受到陸修魔力的波動，但陸修睡着時，他的魔力會變得平穩。而當陸修發怒時，他的魔力會翻滾不安。

比如昨天和華納接觸的那幾個瞬間，以及他準備跑路的那十分鐘內，陸修的魔力波動簡直大到可以在他的靈臺裏掀起一場海嘯的程度。

而現在，他只能感受到原本屬于陸修的那一抹小小的靈力旋渦，徹底陷入了平靜，猶如一灘死水。

“我無法感受到他。”米斐爾道。

此話一說，衆人緘默。

第一種可能，陸修主動解除了和米斐爾的魅魔契約。但是根據陸修這一個月的表現來看，這種可能無限趨近于零。

第二種可能，則是陸修死了。

主人死亡，契約自然就會被解除。

米斐爾看着翻滾的岩漿，他此時擺脫了魅魔契約的束縛，恢複了自由，按理說應該欣喜若狂。但是不知為何，他的心中卻沒有多少喜悅的感覺。

就這麽簡單地死了麽？米斐爾十分疑惑，陸修是那麽容易死掉的嗎？如果他就這麽簡單死了，他會覺得自己的這三個月的苦難像一個笑話。

這可是被元素大陸的原初意志選擇的勇者，這麽容易死，叫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而且，他的神格碎片還沒有找到呢！陸修沒有完成他的心願，怎麽可以就這麽簡單地死掉呢？

米斐爾翅膀一揮，在精靈震驚的目光裏，一躍而起，直接沖進了魔法陣。

米斐爾閉上雙眼，衆目睽睽下，他身後一道極亮的金光閃過，雙翼變為六翼，那翅膀展開，細密纖長的羽毛柔軟至極，泛着璀璨的金光。

米斐爾再度睜開眼睛，暗紅的眼睛已經轉變為純粹的金色，如同熔化的黃金。

他的身後出現一道菱形的神印，海一般的魔力從那道神印中傾瀉而出，往他腳下沸騰的岩漿傾瀉而下！

如同黃金如海，那赤紅的岩漿遇到這純粹的金色，如同珊瑚的觸須一樣飛速抖動，卻被米斐爾用魔力壓制，直到這岩漿的熱度散盡，變成一堆灰色的岩石。

米斐爾抽出身後的三根神箭，搭在弓弦上，他剎那間飛到了雲層之上，接着，瞄準了了魔法陣內那對漆黑的岩石，手指松開，三箭齊發，眨眼間已經砸進了那礦坑的中心裂縫之中！

下一秒，飛沙走石，煙霧彌漫，大地震動，飛鳥驚起，而精靈一行人還在飛翔的馬車上，來不及避讓，都被這驚天動地的沖擊波揚起的粉塵抹黑了臉頰。

這是承載了天使兩千年累計魔力的全力一擊，直接擊破了混沌之力形成的屏障，将整個礦坑打得粉碎。

精靈目瞪口呆。

就算陸修沒有死，被米斐爾這麽一箭射過去，估計也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這是在找人，還是在殺人？！

然而他還是低估了米斐爾和陸修。

煙霧緩緩散去，先前看到的混沌晶石此時已經淪為一地七彩碎片，晶石的光芒已經散去，看起來灰蒙蒙的。

而在礦坑中心，則是一個紫金色的——繭。

那繭的質地極其堅硬，布滿了詭谲的花紋，閃爍着微弱、細密的光澤。

而此時，因為米斐爾那三箭的緣故，這堅硬的繭正在緩緩破裂。

衆人凝神看着那繭的破口，差點兒忘了呼吸。

撕開繭的，是一個紫色的、看着十分遒勁的角。

這角乍一看像是珊瑚，但是比珊瑚要堅硬、尖銳得多。

接着，一雙巨大黑色翅膀探了出來，這翅膀比米斐爾的翅膀還要大得多，完全展開看起來接近四米，是一個堪稱恐怖的尺寸。

最後，出現在衆人眼前的，是起一張熟悉的臉。

黑色的頭發、小麥色的皮膚、類似東方人但是更加深邃立體的輪廓——只是，那雙眼睛，從原本的墨色，變成了發黑的紫色，虹膜間還點綴着細碎的金色流紋。

米斐爾看着陸修拄着他那把一人高的重劍，帶着一種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豪邁氣概，一腳踢碎了繭。

他看起來紅光滿面，一點兒也沒有受傷的痕跡。他的個子變得更高，體型也更加健壯，甚至頭發也更長，垂到了幾乎在腰間的位置。

他此時比之前的體型還大了一圈，甚至比獸人都要高出一截了。

陸修還是那個陸修——米斐爾心想，但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陸修變成了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