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如他

不如他

第二十四章:

鄭泠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就被按倒在床上,她眼中噙着柔弱的淚光,淚眼朦胧地仰看着那個讓她感到陌生的男人。

那一瞬間,她緊緊抓住床下的被褥,只覺得身體似乎被劈成兩半,疼的她張口咬在了他的肩上,輕泣着含糊出聲:“魏缙,輕點,我疼……嗯……”

肩上被咬的一疼,魏缙也察覺到了寸寸難行的阻礙,額上沁出了細密的汗水。

身下的反應,和聽到她這樣如泣如訴的說疼,一個可疑的猜想在他腦中飄過。

來不及多想,他低頭吻在她額間,柔聲哄着她:“泠娘,放輕松點,別抗拒,你我都能好受一些。”

她太疼了,從來不知道這種事情,會如此難捱。

聽了他的話,她腦中閃過從前看過的那些避火圖,和宮中嬷嬷教給她的要領,說是女子初夜會比較難受。

為了好過一點,速戰速決,鄭泠自己調整了一下姿勢,才終于接納了他的進入。

那一刻的暢然,如同翻山越嶺,終于登臨絕頂,魏缙暢快地發出一聲低啞的嘶吼。

鄭泠痛得淚流滿面,她以為如此就可以結束了,但那狂風暴雨,卻只是剛剛開始。

她咬着唇,被迫承接着一切翻來覆去的動作,只覺得靈魂都要被撞飛出去。

良久之後,她期盼的終于結束,但身上每一寸的神經,仍舊不停地在釋放着疼痛。

她側首看着桌上的紅燭,已經燒了一大半,只剩下燭臺上的半截拇指長的短短一截。

伏在她身上的男人,餮足之後緊緊摟着她的腰,注意到她的走神,将她的臉攏向他的胸膛,“泠娘,你剛剛……很好。辛苦了,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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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她臉上的發絲撥向耳後,垂頭貼着她的臉,耳鬓厮磨,與她耳語:“別想着跑,外面都是人。”

說完魏缙滿足地擁着她沉沉睡去,鄭泠睜着淚痕未幹的眼睛,腦中異常混亂。

片刻之後,屋中這支蠟燭燃燒殆盡。

直至最後一絲光亮徹底熄滅,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鄭泠睜着眼睛,試圖在黑夜之中找尋一點窗外的月光,但是她什麽看不見。

她知道外面其實是有月光的,尋常人借着月光,也能視物,可唯獨她看不見。

一到夜裏,若是沒有光亮,睜眼和閉眼,于她而言,都沒有任何區別。

從前在鄭家也好,在崔家也罷,金钏和女蘿都會輪流值夜,為她點着燭光。

甚至在教坊司,也有小葡萄給她點燈守夜。

如今,她看不見,心中湧起無限的害怕,之前在長安街上的那一幕幕,輪番在她腦中閃現。

無數的斷頭和殘肢,仿佛就在她眼前飛來飛去。

還有那濃郁的血腥氣,也揮之不去。

她不敢睡。

*

直到淩晨天方露白,一夜未合眼的鄭泠,才終于看見了這個世界。

被折磨了一夜,緊繃的精神暫得放松。

她又累又困,眼皮終于撐不住了,睡意接踵而至。她一把推開魏缙,安心地轉了一個身,背對着他,與他隔開半人的距離,擁着被子閉眼睡去。

只是沒過多久,躺在她身旁的男人睡醒了。

魏缙睜眼,映入眼簾的,是一段雪白無暇的秀美女人背,軟被裹在她的腰線處,帶着極具誘惑的味道。

看見她骨骼分明的脊骨,魏缙愣了一瞬,而後想起來昨夜擁她入懷的感覺,才知道昨夜的一切都不是夢。

他的心重重跳了一跳。

擡眼看了看天色,魏缙估算了一下時間,離報曉鼓響起,至少還要半個時辰。

他醒了,身體的另一個部位也已醒來。

魏缙眸色暗了暗,于是他按上女人光潔雪白的肩,将人翻了過來,再度翻身上去,擡起她一條柔軟的白腿,壓着她,再一同回味昨夜的快樂。

鄭泠将将入睡,身體猛然被擠入什麽,就在一瞬被人驚醒。

那絲沒睡夠的起床氣,讓她瞬間爆發,恍惚以為這是曾經在護國寺的那個夢境。

于是擡手一個耳光揮在男人臉上,使勁推了推他,揚聲怒喝:“傅丹青,你大膽,竟敢再次以下犯上!”

魏缙受了一耳光,但并不生氣,見她柳眉冷豎,他噗嗤一笑:“泠娘,是以為自己在做夢?”

這陰冷的笑聲,教鄭泠一個激靈,昏昏沉沉的腦袋瞬間完全清醒。

昨夜的一切如浪潮般湧入她的大腦,她意識到現在的處境,哪裏是做夢,簡直是比噩夢還恐怖的現實。

做噩夢都還有醒來的時候,可是現實,無計可施。

鄭泠摸不清魏缙這捉摸不透的脾性,想想昨夜那些刺殺他的人的下場,她十分害怕自己那一巴掌,把他給得罪了。

于是,她收斂了怒容,帶着讨好的神色看着他,順從他身下的動作,開口應答:“我剛剛在做夢。”

“哦。”魏缙饒有興致地循循誘問她:“你說的夢話‘竟敢再次以下犯上’,這‘以下犯上’,泠娘所指的是什麽?”

他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兩人結合之處,再慢慢移動目光,落在她潮紅的臉上,“指的是現在這樣嗎?”

鄭泠臉上紅白交加,羞憤欲絕:“不,不是。”

魏缙見她一副做賊心虛,偏又咬死不認的樣子,懲罰似的低頭咬住了她那顆朱砂痣,“或者是這樣?”

鄭泠弓着身驚呼出聲,渾身如若觸電,酥麻無力,她依舊搖頭,“不是,都不是。”

她不肯承認,魏缙便一寸寸吻在她柔膩的胴體上,留下很多痕跡後,才停下了動作,“你剛剛喊得是傅丹青,可見你不止一次夢見過我,還是在護國寺的我。泠娘,你莫非在那時,就對我別有用心了?”

他的話語十分溫和,行動卻異常粗暴,晃的床在咯吱作響。

冰火兩重天的折磨之下,鄭泠眼眶中彙聚了很多淚水。

這樣羞煞人的逼問,不啻于将她的尊嚴踩在腳下踐踏,也清楚地彰顯着他們之間的地位差距。

不論是從前那個夢境,還是如今躺在他的身下承歡,都令鄭泠覺得是一種恥辱。

這種恥辱,逐漸在撕扯她的理智,助長了她的氣焰和膽量。

這男人如此敏銳聰慧,僅從她的一句話就猜到了這麽些事。可她偏不想讓他聽到他想聽的,以此增加他的樂趣。

她為自己擦了眼淚,對上他的眼睛,笑了笑,“那時候我瞧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看着像個斯文俊秀的小白臉,就如我們皇室貴女喜歡豢養的那種面首。興許是少女懷春,我寂寞了,正好将你當成個面首,于夢中陪我解悶。你以為當時你要走,我為何叫你再來長安?其實不過是我想将你收入後宅,當一個以色侍人的面首。”

‘面首’一詞,着實刺激到了魏缙。

剛才還神采飛揚的神色,瞬間冷凝了下來,他握上她纖細的頸,深淵一樣的眼瞳,涼飕飕盯着她的眼睛,冷笑:“你胡說八道的樣子,真可笑。泠娘,你昨夜,分明還是處子。此前你連男人都未嘗試過,竟在這大放厥詞,以為一口一個面首就想氣到我。怎麽?是他崔忱骦不行?在大婚之夜,竟沒讓你如願當個女人?”

反唇相譏的話語,一個一個攻破她的謊言。

鄭泠不為所動,依舊帶笑,學着他剛才的神色,也從頭到尾瞟了他一眼,啧了一聲,繼續嗆聲:“可惜,現實中的你……不如夢中伺候的好,更不如崔忱骦,讓我快活……咳、咳咳咳……”

那句不如崔忱骦,令魏缙腦中閃現過無數譏諷和奚落的聲音。

“一個官妓生的小野種,你說他是崔家的種,他就是崔家的了?誰知道是和哪個男人生出來的,就想在崔家争個一席之地?簡直是玷污了博陵崔氏百年門楣!”

“無恥娼婦!帶着你的野種滾出崔家,滾出長安。”

“小野種看清楚了,那位才是崔氏行六的小郎君,你來了,我們崔氏這輩的孩子就要從新排行,這樣不好。”

“你算個什麽東西,妄想把六哥哥的族中行六給搶走?滾出去,滾出崔家!”

“孩子,你還是随你娘,姓魏,這崔字,你用不起。”

“……”

“缙兒,娘對不起你,是我身份卑微,連累你不得認祖歸宗……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下去,娘沒辦法再陪着你了……”

隐秘在心底十數載的東西,在一瞬間猶如山崩地裂,将他人生之中最孤立難堪的一幕幕,從長滿硬繭之下的心房牽絲勾起,露出血淋淋的猙獰疤痕。

他驟然失控,掌下聚力掐着鄭泠的脖子,連連冷笑:“誰說我不如崔忱骦了?我運籌帷幄,用兵如神,破了他駐守的河南道,将崔家父子斬草除根;我輔佐出改朝換代的開國帝王,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中書令;我讓那些卑劣的望族心驚膽戰,讓崔家人,都将匍匐在我的腳下,看我的心情活命;我還搶了崔忱骦的新婚妻子,他既守不住山河,也守不住女人,如此無用之人,我哪裏不如他了!”

鄭泠喉嚨痛得厲害,呼吸也受阻,她不斷拍打魏缙的手。

聽到這裏,她才知道他為何會在慶功宴上向李叡求要自己,為何昨夜特意強調他也是崔氏子弟,如今也冠絕京華。

什麽喜歡她,求她嫁給他,不過就是他蓄意,信口而言的一句引誘之語。

要是她昨夜真的為了求生,回應了他那兩句話,怕才是遂了他的願,讓他看了笑話。

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為了報複,報複不知緣何得罪過他的崔家。

求生使然,鄭泠摸索着床頭的一切,抓起枕頭朝他扔去,但都無濟于事。瀕臨窒息的時候,她終于在枕頭位置的被褥之下,摸到一柄短匕。

鄭泠将将抓到,要刺向他的時候,魏缙頓時松開了手。

頸間沒了桎梏,她宛如一只重回水中,即将幹死的魚,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氣。

幹燥痛癢的喉嚨,觸及濕潤的空氣,嗆入肺腑,她止不住的咳嗽,蜷曲着身子趴在床沿,咳得撕心裂肺。

魏缙見她頸間紅痕宛然,眼角淚痕未幹,從她手中抽走那枚匕首,起身拾起衣物,慢條斯理的穿上。他居高臨下的對着鄭泠道:“以後莫要再說我不如他。”

穿上衣服的魏缙,又是一副道貌岸然、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

他露出一個帶有勝利意味的,溫和的笑:“一個已死的手下敗将,不配與我相争相比,相提并論。泠娘,你記住了嗎?”

“你真是個瘋子。”鄭泠不想看到他,閉上了眼。

他并未辯駁,只道:“泠娘,這才剛剛開始,崔家欠我的一切,日後,就由你來償還。”

她不明白,猛然擡頭質問:“為什麽偏偏是我?我不知你與崔家有何恩怨,更未傷害過你分毫!為什麽?”

自五歲開始,魏缙就從不對任何人表露真心,再者,以當下他們越來越糟糕的關系,他說了,她也未必會信。

于是,他半真半假地告訴她:“為什麽?因為,要怪就怪你,當初愛慕虛榮,甘願嫁給崔忱骦。”

魏缙單膝蹲下,垂眸看着她,認真告訴她,“當初我問過你的,你嫁給他是因為他姓崔,還是因為他冠絕京華?你說,嫁給他既因為他姓崔,也因他冠絕京華。還說,即便不嫁給他,也是嫁給其他五姓七望的子弟。泠娘,你看,你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着。”

鄭泠自然沒有忘記,當初在護國寺的一切,她也都記着。

但她不理解魏缙如今針對她的邏輯,更難以茍同:“我嫁給誰是我的責任和自由,關你何事?”

魏缙輕聲一笑:“是啊,嫁給誰是你的自由,所以你的選擇,決定了今日的一切。幼時被崔家欺淩之際,我曾立下誓言,有朝一日,必将整個博陵崔氏踩在腳下,将崔氏奉為圭臬的一切,都收入囊中。”

他伸手向她精致俏麗的臉觸摸,“崔忱骦是崔家內定的家主,他在崔家的一切,每一分都是我的。包括、你。”

鄭泠別開臉,躲開了他的觸碰,笑了:“可我已與崔氏和離,崔氏的一切,都與我無關,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報複我,只怕也讓你暢快不起來。。”

魏缙勾過她的下巴,就是要她看着他,再輕飄飄毀掉她僞裝的不在意:“嗯,不讓你和離,又怎能把你送進教坊司,怎能讓你淪為娼妓,成為我的,玩、物。”

“咚——”第一聲報曉鼓響起,随後是一道道立于各座坊門的鼓聲接力響起。

磅礴交替的悠遠鼓聲,震的鄭泠腦中嗡嗡作響。

日光也游移了一下,透過窗隙照在她漆黑的眼眸上。

原來,那日那傳旨的宦官,逼她與崔忱骦和離,将她充入教坊司,也都是出自魏缙之手。

她一顆心如墜冰窟,渾身都被濃郁的絕望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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