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理國公府世子丁子方約大皇子朱幽去戲園玩耍,說園子裏最近新來一個小旦倌,無比美貌,朱幽一聽就坐不住了,直奔着戲園子來了。

朱幽坐在侈華大轎裏,一面輕搖折扇,一面哼着小曲兒,心情十分美妙,滿臉志得意滿。

他剛剛扳倒了投靠二皇子朱溶的寧榮兩府,相當于折了對方的一只臂膀,想到朱溶氣急敗壞的模樣,他的心裏更加舒坦了。

朱幽掀開轎簾一角,朝外看去,不久的将來,這座江山,這些子民都是屬于他的。光是想一想,就讓人興奮得難以抑制。

以朱幽看來,榮國府與二皇子之間的關系未必像外界傳言那麽牢靠。

榮國府将大姑娘賈元春送進宮,攀龍附鳳的心昭然若揭,可惜呀,宮裏是什麽地方?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在美人如雲的地方賈元春如何冒頭?還不是依仗着朱溶的幫忙才得了皇上的青眼。

朱溶也是傻,本以為培養了一個幫手,沒想到人家想自立門戶呢。後來賈元春的落胎與暴斃,認真追究起來,還不知是誰下的毒手呢!

朱幽在心裏狠狠地嘲諷了朱溶一回,收回目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視線在跪着伺候的兩個美貌丫頭身上掃了一圈。

這兩個丫頭長相非常标致,身段極纖細,一個忙着給他續酒,一個忙着夾點心喂他,臉上堆滿嬌笑,讨好逢迎的姿态做得十足。

朱幽突然感覺有些倒胃口。

大概是肉吃多了也會膩歪的緣故,再好的東西,如果過于唾手可得,也就顯得不那麽金貴了,讓人無法珍惜。

他一把推開遞過來的點心,懶洋洋地靠在轎壁上,繼續瞧外頭的景致。

“美啊!”朱幽突然坐直身體,眼睛瞪到最大,直勾勾地盯着街上某處。

……

薛氏自顧自向寶釵表達完自己要救出兒子的決心,仿佛已經看到了一家三口重聚的場面,她沒能體會到寶釵內心的複雜與掙紮,扭過頭,和香菱讨論起如何掙出這筆銀子來。

亂七八糟的主意一下子想出了好幾個,完全沒考慮到現實情況,兩人卻只歡喜了一小會兒,然後又想起薛蟠現在的苦狀,兩人又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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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釵落後半步,慢騰騰地跟在後面,秀眉微蹙,貝齒輕咬下唇,神情苦惱。

她不僅要養薛氏的老,還要養肚子裏的小,賈雨村那裏還欠着一屁股債,現在倒好,又添一個薛蟠,光靠薛氏和香菱,何時才能掙夠救人的這筆銀子?到頭來,還不是壓在寶釵身上。

寶釵發自內心地認為,人做了錯事就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

薛蟠失手打死人,判的是明年秋後流放五年,家裏的現狀已經夠窘迫的了,為什麽不量力而為,讓薛蟠老老實實的去流放呢?等期限一到,五年後再接他回來,想必那時家裏的條件已經改善許多了,這樣不是很好嗎?

幹嘛非得把債務一重又一重地往自己身上攬?

這些話,寶釵也只能在心裏想一想而已,猜都不用猜,她若當真這樣去同薛氏說,薛氏必定會罵她沒有兄妹友愛之情,然後哭到天荒地老。

“唉!”寶釵深深嘆了口氣,聽着前頭薛氏和香菱的啜泣聲,她都忍不住想跟着一塊兒哭了。

“嘿!”朱幽喜得直撫掌,“好一個美人。”

寶釵生得胸大腰細腿長屁股翹,與時下流行的瘦弱美人完全不是同一種類型,她長相明豔,又自帶着一股江南美人的溫柔婉約感,此時她擰着眉,一副愁苦的模樣讓朱幽不禁心生憐惜,恨不能立刻替她擺平任何事情。

還沒等朱幽想好如何搭讪時,身強體壯的轎夫擡着轎子飛快地越過了寶釵一行三人。

朱幽氣得直拍轎門:“慢些,慢些,倒回去!”

朱幽色迷迷地盯着街邊梳着婦人髻的寶釵,這位小娘子真是萬裏挑一的相貌啊,瞧瞧那臉蛋,瞧瞧那身段,啧啧……

他玩過男人,玩過女人,清清白白的姑娘不知經手過多少個,王府後院的女人,哪一個在跟他時不是幹幹淨淨的?唯獨還沒玩過小娘子。

玩弄別人的妻子,只是想一想,就覺得有一種獵奇般的興奮感流過全身,朱幽摸着下巴,微微眯眼,總算想起來這種熟悉的感覺是從哪裏來的了。

他之前不是還想報複榮國府的寶二爺賈寶玉麽?

走在這美貌小娘子前邊的那個婦人,在榮國府抄家那日,還曾抱着他的小腿哭求過,因此朱幽印象深刻。

再掃一眼小娘子,朱幽頓時心中了然。

這不正是賈寶玉的妻子寶二奶奶麽?

賈寶玉這混蛋,暗地裏勾搭他的蔣玉涵,還誘哄對方逃離王府,兩人高調的在京城四處鬼混,蔣玉涵那賤人拿着賈寶玉送他的汗巾子到處顯擺,惹得滿城人都在嘲笑自己被人綠了一把,這份深仇大恨,朱幽可是一直都記在心底呢!

所以,他才會故意将寶釵當成下人來發賣。原意不過是想借故扣下人,二百兩這麽貴,更何況自己的名頭一說出去,誰人敢買她?最後還不得落到自己手裏,由着自己搓圓捏扁?

沒承想,半路殺出個程咬金,竟然有人把她給買走了!

朱幽得知後氣得大發雷霆,正要派護衛去将寶釵抓回來,卻被王府幕僚秦與川給死死勸住了。

他說:“大皇子,您身份尊貴,現在正是成大事的關健時候,切莫節外生枝。待他日大事一成,何愁沒有美人?”

朱幽雖然貪財好色,也曉得事情的輕重緩急,更何況當時寶釵那一下撞柱,将自己撞得頭破血流的場面讓朱幽想起來就心驚肉跳,十分的美貌也消去了五六分。

這會兒在街邊驚鴻一瞥,當日初見時寶釵盛裝打扮的驚人美貌又被朱幽給想起來了,再一看她現在素面朝天,通身無一妝飾,卻又另顯出一種如出水芙蓉般的清麗美感。

朱幽眼裏閃着興味的光芒,連戲園子裏新來的旦倌都引不起他的興趣了,只是顧慮着這寶二奶奶是個烈性子,此時又是在大街上,萬一她不從,吵嚷起來也不好看。

朱幽招招手,跟随在轎旁等着伺候的長随立刻上前來:“大皇子,有什麽吩咐?”

“你找幾個人盯着她們,”朱幽指着寶釵的方向,“看她們在哪裏落腳,打聽清楚了立刻來回。”

吩咐下去後,朱幽這才放下轎簾,小娘子他是一定要沾手的,戲園子裏新來的美旦倌他也不想錯過,因此,敲敲轎壁,吩咐轎夫:“腳程再快些。”

薛氏和香菱哭得悲慘戚切,心無旁骛,寶釵也沒心思左右亂瞧,只悶頭走自己的路,還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記上了。

就這麽一路回到賈府,三人先去給宋老太太請安,宋老太太見她們情緒都不高,特別是薛氏和香菱哭得眼睛都腫大了一圈,她也不好多留,只關心了幾句就讓快去歇着。

回到屋裏,薛氏不僅眼睛被哭得生疼,走了這麽一路腿也酸疼得厲害。莺兒連忙打了兩盆水來,寶釵擰了帕子幫薛氏擦臉,香菱則蹲下來給薛氏洗腳。

收拾好,扶着薛氏上床躺下,薛氏慢慢地吐出胸間的一口郁氣,沙啞着嗓子對寶釵說:“你也累了,快回去歇着,我這裏沒事。”

寶釵猶豫,腳下不肯動,看薛氏這樣子,若不好好開導沒準會悲傷成疾啊。

香菱輕推寶釵:“姑娘快回去歇着,太太這裏有我呢。”又指使莺兒,“扶姑娘回去,洗漱後再打盆水好好燙燙腳。”

先前還不覺得,香菱此時才反應過來,原來她們三個人竟走了這麽遠的路。

她倒也罷了,從小命苦,長大後進了薛家做小妾,不是伺候少爺就是別的主子,她是累慣了的,走點路不算什麽,只可憐太太和姑娘,出入坐慣了轎子的人,哪裏受得了這份辛苦,沒看見太太都累得不像個樣子了麽?姑娘一定也累壞了。

“辛苦嫂子,那我先過去了。”寶釵被莺兒拉着走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莺兒動作麻利,先端來一盆洗臉水,伺候寶釵洗過臉,又重換一盆滾燙的水泡腳。

寶釵這具身體是真正的身嬌肉貴,走了不到一個時辰,腳底都腫了,十根腳趾頭肉眼可見的胖大了一圈。

莺兒看得眼酸,眼淚一滴滴落在水裏,她垂着頭,一下一下地給寶釵揉腳,嘴裏憐惜道:“姑娘是走着回來的麽?怎麽不叫頂轎子,也花不了幾個錢。”

只要不追求享受,叫上一頂最普通的小轎,從外城到內城不過十幾個銅板的車資,姑娘現在又不是不能掙錢,何苦受這個罪呢?

“我還算好的,至少嗓子沒啞。你哭了?”寶釵彎下腰,好笑地看着她。

“姑娘的腳都成這樣了,還不許我難受一下?”莺兒擡起袖子抹了抹眼睛,她從小就伺候寶釵,寶釵身上若是破了塊皮,比自己受傷還難受,這是一種深刻入骨髓的主仆情誼。

“知道你心疼我,多謝多謝。”寶釵笑笑,随手拿起擺在桌面上的未完工的荷包,翻看擺弄着。

莺兒勸她:“這麽累,先歇會兒,明天再做吧?”

“我只是腳疼,又不是手疼。”寶釵搖搖頭,“早些完工,早些接下一單。”壓力那麽大,想歇一歇是不可能的。

“都是我沒用,不能幫姑娘分憂。”莺兒有些喪氣地說。

也是奇怪,除了寶釵親自在外頭擺攤那日接到了李二姑娘的活之外,莺兒這些天在外邊能賣出去的全是最普通的絡子,十幾文一條那種,像李府那樣的大單再也沒遇到過。

“這哪能怪你,後門位置太冷清,這條巷子裏有消費水平的大概只有李家。”寶釵一點也不意外,反過來安慰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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