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男人的尊嚴
第17章 [17]男人的尊嚴
時間回到現實。
小光見過了撫子,心中的最後一塊大石落地,好像再無什麽遺憾了。
接下來該做什麽呢?
爸爸給她留了字條,最近幾天不回家,如果她要回長那川,就聯系坂口安排人送她。
離開橫濱這件事,做了好幾次,怎麽都沒成功,現在想來有點哭笑不得,仿佛命中注定一樣。
其實她沒想好。
長那川沒有她的親人,而橫濱……雖然伴随着痛苦回憶,卻總還有人在。
仿佛過了這幾年的日子已經沖淡了那種痛苦,原本撕裂自己意識的記憶在找回後除了當時帶來的強大沖擊之外,現在居然已經可以逐漸接受了。
是啊,不接受又能怎麽樣呢?
她不想做個沒有良心的人,可是她也同樣不能為此放棄自己的生命,因為她還要代表撫子的意志活下去。
放棄,才是對媽媽的亵渎。
誰都知道,死比活着容易多了。
一把手術刀,找準位置,很快她就能解脫。
但不行。
……
從港口黑手黨回來後,小光大概收拾了下自己,泡了個澡,毫無意識地吃了個晚飯,外面夜色漸濃,她鑽進了被子。
過了不知道多久。睡意終于來臨,她卻在迷蒙中隐隐聽到床邊傳來的細小動靜——類似于鐵絲劃痕,很輕。
電石火花間,她想起太宰提醒她的:最近橫濱不太平。
睡意褪去、翻身坐起的瞬間,窗子被啪的一聲打開,一個人影鑽了進來,幾乎是立時找準了床的位置,一把抓住了正在翻滾下床的小光的手臂,伴随着一聲短促的尖叫,人影壓了上來。
……
小光瞪大了眼睛,心髒狂跳不止,對方只是捂住了她的口,鼻子尚且呼吸順暢,上半身壓在她身上,卻沒有額外的動作。
微風透過大開的窗子吹動床簾,一時間成為屋內除呼吸聲外僅有的聲音。
帶着笑意的聲音穿進耳朵,低沉又略帶沙啞:“不是告訴過你了,最近橫濱不太平,記得鎖好門窗。”
“……”
小光一拳揮過去卻被對方輕松躲過:“我鎖了!”但試問有什麽鎖能難住橫濱鎖王?
“這可不行哦,再加固一下吧。不然遇上我這樣天資聰穎的開鎖能人,你一個女孩子在家可怎麽是好。”
“好啊,你這樣的開鎖能人我一個能打十個。”
“是嗎?”黑暗中并不能完全看清太宰治的模樣,他得寸進尺地向下壓了壓,呼吸完全噴在她面上,“那怎麽讓我得手了?”
“……”小光呼吸一滞,惱羞成怒,“下去!”
她的确是有反擊時間的,起碼在太宰抓住她手臂的那一瞬間,她直接可以反殺,畢竟捏骨頭這件事,她是專業的。
不過也是在碰到她的一瞬間,她就知道了來人是誰,因而沒有下一步動作。不然的話,太宰就要真的骨折了。
太宰輕笑一聲,松開她起了身,背對她坐在了床邊,又靈活地一閃躲過了她掃來的腿。
小光沒好氣:“你到底來做什麽?”
他來的時候沒有再假模假樣地打石膏,伸懶腰狀地抻了抻胳膊,在黑暗中環視了下周圍:“結束任務路過。順便看看你是不是收好了行李再次準備離開橫濱。”
“……”
總感覺其中有淡淡的吐槽意味。
“我準備回去的話,你要怎麽樣?”
“嗯……”太宰摩挲着下巴,側過頭和她對視,“安吾不太可靠。所以你要是準備回去,我會勸你再等兩天,事情結束我送你走。”
小光冷笑:“你可靠?”
“那當然了。”在這一點上他毫不謙虛,“在小光心裏,我大概是‘世界第一可靠’的男人吧?”
“哦,看來你完全不把我爸爸放在眼裏啊。”
太宰笑了笑,“怎麽,要否認嗎?在你心裏——我是不是比引弓先生更可靠這件事。”
“……”小光噎住,近在咫尺的瞳孔離帶着明朗又自信的笑意。
這家夥,還是一如既往的容易看透人的內心啊。
那雙眼眸一直看着她,兩人許久沒有過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在一片漆黑裏不知不覺滋生出異樣的暧昧氣息。這喚起了那段隐秘回憶。
——也是在一片黑暗中,在狹小的醫療室,那一觸即發的局勢。
太宰似乎也想起了這些,居然笑了笑,伸出一只手朝她伸過去,下一秒就被小光狠狠捉住手腕按在了床墊上。
“……”太宰嗷嗚了一聲,身體卻跟着她的力道斜着仰面躺倒在床上,沒有再亂動。
他擡起另一只自由的手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今夜他剛剛結束和中原久違的合作,暫時解除了Q所帶來的危機,此刻一身疲憊,幾乎倒頭就要睡着。
但他還是頭腦清醒,語氣比起剛剛正經了許多,再次問了這個問題:“要離開橫濱嗎?”
小光垂下眼,這一次她沒有回答。
“那麽,小光要聽聽我真實的想法嗎?”
“你說。”
太宰放下手臂,“很簡單,問你自己一個問題,如果回了長那川你可以一輩子不再思念橫濱、可以忍受偶爾一兩次過來探親,那就回去;而如果你做不到,就留下來。”
“這次不逼我走了?”小光笑了笑。
“反正該想起的、不該想起的,你都記起來了。有我在,即使是森先生也不能對你做什麽。”
她似笑非笑:“真會說大話。”
太宰不置可否,閉上了眼睛。小光在黑暗中看了他片刻,靜靜開口:“對不起啊,太宰。”
橫在床上的人似乎已經要睡着了,聞言遲鈍了兩秒,模模糊糊問:“為什麽忽然間又道歉?如果是織田作的事情的話……”
“對不起,我忘了你,忘了我喜歡你。”
這一次,太宰沒有回話。
小光深吸了口氣,換了語氣:“那麽——你現在自殺夠一千次了嗎?”
遙想起她離開前在海邊的那最後一次平和的對話,是有些悲涼的。
“他還活着,她還記得”。
兩人在一起的前提,原本以為前者更難,結果發現,卻是後者阻擋了一切。
太宰笑出了聲:“啊~現在是要我兌現承諾了?”
黑暗中的小光卻出乎意料地靜默不語,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在床單上,發出低微的聲響。
男人斂下眸光:“看,小光,最後猶豫的人是你啊。”
小光搖了搖頭:“我猶豫不是為自己,是為了你。你答應和我在一起只是因為我們的約定,而不是承認你喜歡我。哪怕是你,當初也沒想到自己自殺一千次仍然沒有成功吧。”
太宰避而不答,他沒有興趣此時此刻去給小光剖析當初自己內心的想法,語氣依舊溫和,看不出興奮或失落:“所以,這次是你拒絕我了嗎?”
他已經準備好了接受小光的答案,也說不上緊張,屋內安靜到能夠聽出鐘表秒針走過的吧嗒聲。
“怎麽可能。”小光勾起嘴角,語氣铿锵有力,“管你喜不喜歡,那是你自己的事,既然答應了我就要做到。從以前到現在我都是那朵霸王花,怎麽會退縮?
“從現在開始,太宰治,你是我的人了。”
“……哈。”
小光往一旁了挪身體,輕輕拍了拍身側:“過來,你撬壞了我的鎖,罰你今夜當我的守衛。”
“欸——”他拉長聲音,“守衛都可以和你一起睡覺的嗎?早說嘛,這樣的話五年前我就答應你了……”
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他起身脫掉了風衣外套、領帶等等雜物,身着輕便的襯衣在解皮帶——
小光聽到聲響立刻制止:“褲子就不用脫了。”
下一秒就聽到皮帶已經被抽出的聲音。
“……”
黑影躺上床朝她靠過來,她卻下意識一腳踹過去,結果愣了愣,發現他襯衣褲子都穿得好好的,沒有碰到預想之中的皮膚。他接住飛踢卸了力,“好了好了,女孩子在床上不要這麽兇。”
“……你是不是真的不挨打不舒服?”
“女孩子的床真是舒服,軟軟的。”
“太宰君,你是M嗎?”
她伸出手指捏住他腰間肉用力一旋轉,就聽近在咫尺的人嘶了一聲,最終無奈嘆了口氣,攬過她的肩,像是在哄孩子一樣安撫地拍了拍。
這麽多年,太宰抱她的次數屈指可數,聽他心跳聲的機會也是千金難求。上一次他在她耳旁呼吸還是那一夜,時過境遷,再次場景重現,她居然有一種心态蒼老了的感覺。
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胸口:“有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
“那天晚上,老師找你究竟是什麽事?”
沒頭沒尾的一個問題,太宰卻一瞬間就聽懂了,兩人的思緒一起回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夜。
如果不是那個電話,他們兩個這幾年的關系也許會有不同。
他輕笑:“森先生啊……他可不是彭格列十代目那樣充滿慈愛的首領呢。”
她知道。
“屬于他的東西,只能他不要,別人絕不能觊觎。”
在他低沉的聲音中小光一顫,手心泛出冷汗,下意識地握成了拳。
下一秒頭上卻籠罩了黑影,是身旁的人壓了上來,輕松地轉移了話題:“比起這個,我也有一個相當想知道答案的問題呢。”
禮尚往來,小光嗯了一聲,讓他問。
他壓低聲音:“五年前……我們到底成功了沒有?”
……
……
好問題。
實在是個好問題呢!
小光咳了咳,一抹赤色飛上臉頰,但在黑暗中無人能看到。
兩個小白,當年也是亂來一氣,橫沖直撞,太宰當時身上還帶傷,到最後搞不清楚床上的血跡到底是誰的。難不成還為了這個去做個DNA?
但,
“我覺得,應該是沒有成功……”
身上的男人明顯僵硬了一瞬,他似乎真沒料到這個答案:“真的嗎?不會吧?你會不會搞錯了?”
小光小聲:“……我是醫生。”
只是沒經驗而已,但成沒成功這種事,她想弄錯也難。
太宰吸了口氣,膝蓋撐床,從她身上起來,摸索着自己的襯衫扣子一顆一顆解開。
小光只感覺到身上一輕,不知道他在做什麽,她也想坐起來看看,一只手摸向臺燈的方向。
然而剛扭過身子就被按了回去,黑影重新籠罩過來,發絲擦過面頰,他貼着她,低音入耳:“那麽,請長那川醫生指導,幫我守護一下男人的尊嚴吧。”
呼出的熱氣引起肌膚的戰栗,小光縮着脖頸,感覺渾身發麻,一句話都說不完整:“我……太宰……你不太對勁……”
男人清亮的聲音近在耳邊,他笑:“大概離開港口黑手黨太久,你也忘了我其實并不是個好人吧。唉~雖然站到了救人的這一邊,但偶爾還是想随心所欲呢。畢竟,你挑戰了我的尊嚴。”
“……我才沒有!”小光擡高音調,聲線裏都帶了顫抖。
太宰輕吻了下她的額,一手托起她的頭,語氣認真:“小光,我想完成這件事。”
“可以嗎?”
“……”
小光的睫毛顫了顫,心跳似乎緩緩趨于平靜。
半晌,緩緩擡起手,輕輕撫上他纏滿繃帶的肌膚。
“太宰,你身上有多少道傷口是我縫的?”
“嗯,數不清呢。”
她第一次從這個角度看到太宰黑亮的雙眼,裏面浸染着刻在他骨子裏的冷淡疏離,卻在此時此刻增添了溫柔與堅定。
手臂壓下他的頭,她主動吻上他。
像是游走在浩瀚星空,每一步都虛浮,卻總能看到璀璨的光芒。觸到柔軟的雲朵,膽怯了一瞬,下一秒卻勇往直前。
雖然是第二次,但兩人動作依舊生疏得可以,時不時磕碰到彼此還會引來一陣笑。
經歷九九八十一難,終于撥開雲霧得見廬山真面目,太宰壓抑着呼吸低聲道:“……這次如果還不成功,那只能證明是你這個指導老師能力不行了。”
小光神游天外,反應慢了半拍,正滿頭問號間隕石爆破般沖入大氣層,摩擦中似乎引出火星,一路高歌猛進。
她甚至連尖叫都被來敵擋了回去,與五年前相似的感覺重新襲來。
太宰感受到了顫抖,軟下聲音:“長那川醫生,這次,成功了嗎?”
被他問候的對象不斷吸着氣,聽到他的打趣簡直七竅生煙,一口咬上他的肩膀,感受到了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
他長嘆一聲:“無論哪一次,我都避免不了流血啊。”
幾經交戰,周圍寸草不生。圓滿的是,太宰治守住了自己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