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秦涵沒有固定的下班時間,經常忙到晚上七八點。他給白昙打了聲招呼,讓他準點下班,但白昙覺得比老板先走不太好,于是象征性地多坐了半個小時,而就是這半個小時內,他收到了崔灼發來的郵件。

“秦總。”白昙來到辦公室門邊,敲了敲敞開的玻璃門,開始為下班做鋪墊,“會議文檔都整理好發你郵箱了,崔總那邊給了晚宴的酒水方案,我看沒有抄送給你,也一并轉發了。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下班了。

鋪墊了一大堆,最重要的話還沒說出口,秦涵便打斷了白昙:“你說崔總給了酒水方案?”

“剛給的。”白昙說,“客戶那邊已經确認過,沒有問題。”

秦涵掃了眼電腦屏幕,上面是他剛打開的酒水資料,正準備親自安排。他切換到郵箱界面,發現崔灼竟真發來了方案,有些意外地問白昙:“他主動給的?”

“不是。”白昙沒有多想,實話實說道,“我催了好久。”

探究的目光看了過來,秦涵奇怪地問:“你催,他就給了?”

見秦涵這副态度,白昙才意識到事情有點可疑。

按理來說,崔灼不會搭理任何同事,正因如此,行政酒廊的主管才聯系不上他。而白昙第一天上班,又只是個秘書,怎麽有能耐使喚崔灼辦事?

當然,白昙非常清楚,這是因為他和崔灼早就認識——

大四畢業那陣,白昙的父母為了讓他提前适應留學生活,讓他一邊打工,一邊在外租房居住。就是那時候,他遇上了崔灼,兩人一起合租了三個月。

三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兩人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從起初只是見面打個招呼,到後來一起吃夜宵,一起看鬼片,一起泡吧,一起軋馬路,和相處四年的大學室友比起來,白昙和崔灼還要更熟一些。

所以白昙知道崔灼配合他工作,無非是看在以往的交情上,給他幾分薄面。

但在秦涵探究的目光中,他卻不是很想解釋這事。

——全酒店只有他一人能說動崔灼,就連秦涵都辦不到,這是多麽酷的一件事?如果拆穿這與白昙的工作能力無關,純粹是人情在起作用,那這事一下就變得不酷了。

就好比魔術揭秘的一瞬間,觀衆都會感嘆一句“不過如此”,而白昙希望魔法延續得久一點。

盡管這想法有些卑劣,但白昙實在太想在秦涵面前好好表現,所以他沒提和崔灼認識的事,厚着臉皮說:“可能是因為我催得比較緊。”

“挺好,你連他都能搞定。”秦涵沒有懷疑,“這樣吧,交給你一項任務。”

被誇了一句,白昙還未來得及高興,只聽秦涵又說:“你督促下他工作。我希望他不僅能提交方案,還能準時參加每天的早會。”

白昙傻眼:“……啊?”

-

家裏的晚飯為了配合白昙的下班時間,特意往後推遲了半小時。一家四口難得聚齊三個人,白昙洗好手在桌邊坐下,問:“我姐又不回來吃飯嗎?”

“她最近應酬比較多。”李婉給白昙夾了一塊魚,問,“今天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白昙說。其實這個問題可以展開很多內容,比如vvip即将入住、副總經理打算辭職等等……但在父母面前,他沒有那麽多的分享欲。

“上班不是混日子,要多聽多看多學習。”白勇慢條斯理地說道,“你現在的職位是總經理秘書,可以接觸到酒店的所有業務。每個部門是怎麽運轉的、部門與部門之間怎麽協作,這些都……”

又開始了。白昙悶頭吃着飯。

其實比起他姐,他爸的應酬更多,也不知怎麽今天會在家吃飯。他合理懷疑白勇是推掉了晚上的飯局,就為了回家叮囑他認真工作。

“你爸說的要好好聽。”李婉跟着說,“這是很好的鍛煉機會。”

“我知道。”雖然表面聽得無比認真,但白昙的心思早已飛到了別處。他在思考秦涵交給他的新任務,這簡直比趕走崔灼的一夜情對象還要艱巨。

要督促崔灼工作,前提是得知道他人在哪兒,否則電話裏說不過三句就會被挂斷。

而崔灼已經打算辭職,顯然不會再住在3905……

剛想到這裏,白昙的手機突然響起了微信提示,是方思源發來的消息:【崔總回來了,你讓我盯他幹嘛?】

悶着頭的白昙立馬坐直了身子,連敷衍爸媽都多了幾分誠意:“我明白,我會向姐看齊的。”

-

第二天,白昙提前了半小時出門。由于早高峰還沒到,花在路上的時間還短了十分鐘。

抵達酒店後,他沒有去辦公室報到,而是找方思源拿了3905的房卡——身為店總秘書,這點權限還是有的,接着徑直來到了崔灼的房間。

準确來說,是崔灼的床前。

蓬松的枕頭和被子組成了白色的城堡,崔灼躺在其中,睡顏安靜得毫無防備。白昙是一直承認崔灼長得很帥的,那種帥不是靠氣質襯托、需要細品才能品出來的帥,而是一眼看過去就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特別是睡着的樣子,周身的潔白成了最好的背景板,讓那份帥氣呈現出一種幹淨清爽的氣質。

視線下移,在結實的胸肌上停留兩秒後,白昙的道德感驅使他離開床頭,按下了窗簾的開關。

電動窗簾打開得極其緩慢,清早的陽光一點點充盈整間卧房。在等待崔灼被光亮擾醒的時間裏,白昙看了看攤在地上的行李箱,和空空如也的衣帽間,意識到崔灼昨晚回來是為了收拾行李,今天徹底搬出去。

于是當崔灼因陽光太過刺眼而醒來時,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某人把他整理好的衣服又挂回了衣帽間裏。

“……你在幹嗎?”崔灼雙手撐在身後,皺眉看着忙碌往返于衣帽間的白昙,沙啞的嗓音中帶着被打擾的不快,“你在扮演勤勞的小蜜蜂嗎?”

“醒了就起床洗漱吧。”小蜜蜂把制服放在床尾,說,“馬上要開早會了。”

緊皺的眉頭并未舒展,崔灼閉上雙眼緩了緩睡意,問:“秦涵讓你來的?”

白昙盡職盡責地說:“他讓我督促你工作。”

不爽多少轉移了一些,崔灼直接倒回了枕頭上:“我現在起不來。”

“你可以的。”白昙唰地掀開了崔灼的被子, “起床不過是……”

小時候白昙賴床李婉就會直接掀他被子,所以他沒想到這還能出什麽意外。看着被撐出形狀的睡褲,意識到崔灼正處于什麽狀态,白昙的手僵在半空,連忙把被子蓋了回去。

“那個,”白昙尴尬地掏出手機看時間,“你還要多久才能起來?”

這一掀,把崔灼的睡意也給掀沒了。他知道白昙在尴尬什麽,故意說:“你在這裏它下不去。”

“哦,那我出去吧。”白昙老實地轉身就走,只是在離開卧室前,他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崔灼大有繼續睡下去的意思,這才反應過來他為什麽要尴尬?

“不行,你趕緊起來。”白昙又重新回到床邊,搖了搖崔灼的肩膀,“你不起來我就不走了。”

最後崔灼還是一臉不耐煩地起來洗漱,換上了白昙放在床尾的制服。

和白昙的青灰色制服不同,管理層的制服是黑色,袖口和領口點綴着金線。在青棠待了這麽久,黑色制服對白昙來說早已不新鮮,但當崔灼換上衣服出來時,他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你穿西裝挺好看的。”白昙說,“你為什麽想辭職呢?”

拙劣的鋪墊沒有到位,崔灼壓根懶得回答,跳過了白昙的問題:“你一整天都要跟着我?”

“也不會。”白昙說,“我還有別的工作。”

“好。”崔灼應了一聲。

白昙敏銳地覺察到了崔灼的真實意圖,問:“你不會等我走了就要搬走吧?”

崔灼不再接話,朝着屋外走去。白昙趕緊跟上他的腳步,開始絞盡腦汁地勸說:“你能不能先別辭職?晚宴缺人手,你走了不是很不負責嗎?”

崔灼掃了白昙一眼:“省省。”

見這招沒用,白昙又說:“既然如此那我就一整天都跟着你好了,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崔灼皺了皺眉:“你閑得沒事?”

“秦總讓我督促你工作,我有什麽辦法?”白昙嘟囔道,“這樣吧,你就堅持到晚宴,晚宴之後我就不煩你了,可以嗎?”

白昙在心裏打着算盤,都是成年人了,鬧個別扭不至于鬧那麽久吧。等晚宴之後,說不定這位爺就不想辭職了。

緩兵之計似乎有了成效,這下崔灼面無表情的不再有任何回應,依照白昙對他的了解,這應該是松動的跡象。

“等等。”見崔灼即将走到玄關,白昙拉住了他的胳膊,看着他淩亂的領口說,“你忘了打領帶。”

“不打。”

“那不行。”白昙小跑着從卧室拿來了領帶,“員工手冊規定了穿工裝必須打領帶。”

崔灼的不耐煩徹底爆發,額頭猛然冒起了青筋:“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煩。”

知道崔灼說話就這樣,白昙也沒放在心上,自顧自地幫崔灼扣好襯衫的紐扣,然後将領帶繞過他的後頸,在喉結下方打了一個漂亮的領結。

“我都沒給秦總打過領帶。”白昙看着自己的傑作,滿意地拍了拍崔灼的肩,“你真應該付我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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