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白昙答應了方思源不外傳,真就對外圍女的事絕口不提。和熟悉的同事一起吃午飯,哪怕別人聊八卦聊得眉飛色舞,他也沒想着拿出來做談資。
結果沒過幾天,方思源把白昙拉進了一個二三十人的小群,群裏的同事有前廳的,有客房的,甚至還有餐廳的,群名叫做“睡否睡否,應是燈紅酒綠”,群公告裏寫着群規——賭輸的人需要發紅包。
意識到這群賭的就是裴艾維會不會睡那個外圍,白昙簡直無語到家,敢情這事壓根就不是什麽秘密。
晚宴這天,裴艾維的航班本應在下午抵達,不料遇上出發地航空管制,航班大面積延誤,直到晚宴開始前二十分鐘,他的身影才出現在萬維青棠酒店。
這種級別的客人秦涵自然是親自迎接,一身制服熨燙得筆挺,站在對方公司高管組成的歡迎團隊中,年紀輕輕氣場卻絲毫不弱。
“裴先生,歡迎入住萬維青棠酒店。”秦涵上前,向裴艾維點頭致意,“我是總經理秦涵,入住期間,您有任何需求都可以直接聯系我,我們将為您打造卓越的入住體驗。”
“謝謝。”裴艾維似乎不喜歡人群紮堆,自家公司的高管争先恐後地上前寒暄,他都以點頭迅速帶過,只挑了秦涵正式回應——畢竟在當下這個場合,秦涵的歡迎詞是最公事公辦的,其他人多少都帶點谄媚的意思。
一群人朝着電梯走去,白昙也在其中,只是以他的職位沒法站到前排,只能默默跟在後方,而崔灼似乎懶得去湊熱鬧,也游離在人群之外。
“裴艾維好像快四十了吧。”白昙看着那身穿白襯衣和牛仔褲的男人,無聊地找崔灼搭話,“他看上去也就三十左右。”
兩人身邊沒別人,崔灼問得随意:“你感興趣?”
白昙的心虛來得毫無預兆且莫名其妙。
倒不是他真對裴艾維有什麽心思,而是他總覺得他和崔灼不适合聊此類話題。偷偷看了眼崔灼,似乎不是故意的,那股心虛又減弱了些。
“怎麽可能。”白昙說,“你知道他公司給他安排外圍了嗎?”
崔灼沒什麽反應,看樣子是知道這事。
“好多人都在賭他會不會接受。”
“不會。”崔灼說。
白昙奇怪:“你怎麽知道?”
“他看起來很注重隐私。”崔灼看着走進電梯裏的裴艾維,腦袋偏向白昙,以照顧他的身高,“如果沒人知道,他未必不會。”
把崔灼的話翻譯一下,即便裴艾維私生活混亂,也不會擺到臺面上來。
白昙跟着看向了電梯的方向,只能看出裴艾維是接受精英教育的成功人士,是不是衣冠禽獸看不出來。
第一臺電梯上去後,電梯廳裏清淨了不少。
對方公司的那群高管會直接去宴會廳,只有秦涵帶着裴艾維去參觀房間。白昙終于找着機會回到秦涵身邊,卻見崔灼按了電梯下行鍵,問:“你不去陪同嗎?”
“有秦涵,我陪什麽。”崔灼說。
樓下并沒有需要崔灼的地方,意識到他這是要去酒吧打發時間,白昙皺起了眉頭:“秦總一直忙到現在,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你真的好意思摸魚嗎?”
“好意思。”上行的電梯先到,崔灼幫忙按着上行鍵,揚了揚下巴,“你還不上去?”
裴艾維住在3918的河景花園套房,法式裝修,雙層結構,樓下是客廳、餐廳、會議廳,樓上是書房、陽光房以及帶環景落地窗的超大卧室。
當白昙來到房間時,秦涵正在向裴艾維展示陽光房裏的小花園。他介紹得很是認真,連日落方向、城市地标都一一帶到,白昙見時間所剩不多,上前小聲提醒道:“秦總,晚宴快開始了。”
秦涵點了點頭,及時打住,對裴艾維說:“裴先生,我們現在下去嗎?”
裴艾維并不着急:“我先換身衣服。”
晚宴的初始環節自然是裴艾維發表任職感言,他身着一身黑色禮服,手拿香槟站在臺上,舉止優雅,風度翩翩。
雖說剛到酒店時,他對一衆高管表現冷淡,似乎不好接觸,但他會為了晚宴特意換上華服,并準備振奮人心的發言,說明他對待此次任職也并無敷衍。
白昙抽空看了眼微信,發現“睡否群”裏正聊得火熱,原來是×小姐已經去前臺拿走了房卡。
有人說這小姐身材火辣,應該能搞定裴艾維,也有人說裴艾維一看就眼光很高,不一定那麽容易拿下。
趁着結果還沒出來,白昙連忙發了條消息到群裏:【我改一下,我賭他不會睡】
接話的是方思源:【怎麽,這就被他人格魅力迷住了?@白昙】
秦涵突然打來電話,讓白昙去催菜品的進度,白昙自覺地收起了手機,不再摸魚。
晚宴中是秦涵最忙的時候,不僅要盯員工的服務,還要時刻關注客人的需求。有時客人手拿空酒杯不知該放在何處,若是秦涵就在附近,便會親自收走客人手中的杯子。
白昙大部分時間都跟在秦涵身邊協助,偶爾也會主動關注自助餐吧酒水的溫度,讓人及時更換冰桶。
晚宴到了後半程,忙碌的高峰總算過去。
白昙得了閑,正想看看群裏,卻發現秦涵的臉色不知為何有些難看。
“秦總,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白昙問。
“沒有。”秦涵微微蹙着眉頭,交待道,“你繼續盯着,我先上去了,有事叫我。”
秦涵很明顯不舒服,嘴唇毫無血色,額頭也滲着細密的汗珠。白昙受了交待,第一反應便是完成任務,但見秦涵在走出宴會廳時踉跄地扶了扶牆,他趕緊跟了過去,扶住秦涵的胳膊問:“秦總,你還好嗎?”
“沒事。”秦涵一手按住胃的位置,閉了閉雙眼,應是在忍疼,“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你這不像休息一下就會好的樣子。”白昙皺眉問,“要我送你去醫院嗎?”
“不用。”秦涵收回胳膊,站直了身子,“老毛病了,我心裏有數。”
從下午開始,秦涵就一直在忙,到現在都滴水未進。白昙擔心秦涵的胃出問題,又提了一句:“還是去醫院看看吧。”
“我說了不用。”秦涵步履不停地朝電梯走去,“你回去盯着,有問題叫我。”
白昙只是秦涵的下屬,兩人的交往僅停留在工作層面,還沒有熟到可以綁對方去醫院的地步。
可白昙又實在擔心,回宴會廳待了幾分鐘都心神不寧,于是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個可以帶秦涵去醫院的人。
來到負一樓的酒吧,白昙很快在吧臺邊看到了崔灼的身影。他沒有穿西裝外套,襯衣袖口随意地挽到手肘,和規規矩矩穿着制服的秦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一個忙到胃痛,一個在酒吧潇灑。
白昙莫名火大,三兩步來到了崔灼身後,只聽崔灼還在跟隔壁的客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你一個人?”“要喝什麽,我請你。”“我今晚很無聊。”
基本是客人說三句,崔灼搭理一句,但根據白昙對崔灼的了解,若是他對對方不感興趣,壓根就不會搭理。
也就是說,他給了對方繼續往下發展的機會。
白昙默認這是在調情。
“不好意思。”白昙拉住崔灼的胳膊,對那客人說,“我找他有點事情。”
把人拉到了無人的走廊,白昙這才開始發難:“你難道不工作嗎?”
盡管已經火大到不行,他的語氣仍然克制,帶着幾分講道理的意思。
“我明天就走人了,還工什麽作。”崔灼雙手插兜,語氣懶散,“找我什麽事。”
白昙實在受不了崔灼這不負責任的态度,擰着眉頭說:“你知不知道秦總都忙到胃不舒服了,你還在這邊喝酒?你能不能有點責任心,明明是兩兄弟,你怎麽和秦總差這麽多?”
聽到這話,崔灼挑了挑眉,微眯起雙眼,看白昙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別的東西。
白昙沒工夫琢磨崔灼在想什麽,繼續說道:“秦總的狀态很不好,人都有些站不穩了,我感覺有必要送他去醫院,但他不肯,你跟我一起去說服他。”
說完,白昙拉起了崔灼的手腕,轉身便要往前走。然而崔灼絲毫沒動,只是老神在在地看着白昙。
“走啊。”白昙見崔灼油鹽不進,态度也變得更加不好,“他到底是你哥還是我哥?”
這下崔灼終于有了反應,語氣中帶着幾分發現新大陸的玩味:“你喜歡秦涵?”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這樣澆滅了白昙的火氣。
白昙愣了愣,剎那間腦子陷入卡頓,只有防禦機制在自行運轉:“你在胡說什麽?”
臉頰變得僵硬,耳尖燒得厲害,白昙隐隐意識到,他的反應似乎已經出賣了自己。
“行,上去找秦涵吧。”崔灼終于舍得邁開雙腿,不緊不慢地往前走去,“順便告訴他我們睡過。”
白昙心裏一驚,整個人定在原地,死命拉住了崔灼的胳膊:“你別胡說八道!”
崔灼看向白昙,頗為講理地說:“你告訴我什麽是胡說。”
胡說,是指沒有根據地亂講。
但問題是,崔灼沒有胡說。
兩人合租時,确實因為意外滾過一次床單。
心虛就像膨脹的氣球,被針輕輕一紮,嘭地在白昙的腦子裏爆炸。他終于明白過來,原來這些天的心虛并非莫名其妙,而是他怕崔灼看穿他的心事。
結果現在好了,他的心事徹底瞞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