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白昙剛來青棠酒店的時候,秦涵還只是銷售部經理,負責團隊訂房、協議客戶等業務。不過酒店所有員工都知道他是青棠酒店管理集團的太子,來基層工作只是為了積攢經驗而已。

大學四年的寒暑假,白昙雷打不動地來青棠打工,但他的工作就沒出過前廳,所以和秦涵的交集并不多。四年下來,也僅僅是在秦涵面前混了個臉熟而已。

之所以會喜歡上秦涵,倒不像電影裏演的那樣,心動于一個眼神或一次接觸。看到秦涵屢次超額完成工作業績,還總能完美解決客戶的無理要求,白昙漸漸發現秦涵就是他想成為的那種人——面面俱到,優秀得讓人挑不出毛病。

分不清是愛慕還是仰慕,日積月累中,白昙悄聲無息地開始了他的暗戀。

他努力向秦涵看齊,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和秦涵比肩,誰知抱負還沒來得及施展,就從方思源那裏得知了一個噩耗——秦涵要和女生相親。

暗戀對象并不喜歡同性,這種無力感比白昙沒有考上父母理想的大學還要讓人沮喪。恰好那時候他認識了崔灼,見識了成年人的夜生活,便頭腦一熱地找了家附近的酒吧買醉,結果好巧不巧,那是崔灼開的酒吧。

那天晚上的事情白昙不太記得了,總之第二天醒來時,他躺在崔灼懷裏。

所以說起來,白昙會和崔灼發生意外,其根本原因是他在秦涵那裏單方面失了戀。

起初不知道兩人是兄弟,這事就只是白昙人生當中的小插曲,鎖在記憶深處的盒子裏,若無意外永遠也不會打開。但現在意外發生了,三人在同一酒店工作,小插曲變成了萦繞耳邊的魔音,每當崔灼提起敏感話題——當然,只是對白昙來說敏感,比如秦涵叫他小白——都會讓他心虛得不行。

因為那晚的過程雖然不記得了,但白昙記得他告訴過崔灼,他去買醉是因為暗戀對象跟女生相親。

把前前後後的細節串聯起來,只要崔灼智力正常,他現在應該已經知道了白昙跟他擦槍走火是因為秦涵。

心虛的盡頭是心如死灰。白昙向來不會說謊,被崔灼當着面戳穿,垂死掙紮也毫無意義。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下來說:“你先陪我帶他去醫院。”

“行。”崔灼擡起胳膊,搭在白昙的肩膀上,也不管白昙的步伐能不能跟上,邁着他的大長腿就往前走。如果這是在校園裏,白昙高低得說一句:霸淩,這絕對是霸淩。

“所以你去留學也是為了秦涵?”崔灼問,“為了回來給他當秘書。”

“不是。”白昙動了動肩膀,抗議崔灼限制他自由,“我們家也想開酒店,我來青棠是為了學習管理經驗。”

這不是假話,當初方思源吐槽白昙家裏有錢還來酒店打工,他也是這麽解釋的。并且他喜歡上秦涵不過是近一兩年的事,而他早在大一就來青棠了,也能證明跟秦涵關系不大。

但崔灼顯然不信:“你确定沒有私心?”

私心當然有,天天跟暗戀對象待在一起,誰能沒點想法?

特別是得知秦涵相親沒有成功,白昙偶爾也會産生不切實際的幻想。

但這些都沒有工作重要。

“你先放開我。”見不遠處有同事經過,白昙掙脫了崔灼的胳膊,“不管你信不信,我來這裏真是為了工作。”

崔灼把手插回了褲兜裏:“我幫你追秦涵。”

白昙的反應慢了半拍:“啊?”

“你不想追他嗎?”崔灼問。

沒想到話題竟是這個走向,白昙狐疑地看向崔灼,想從他的表情裏讀出他的想法。但崔灼只是平平無奇地看着前方,表情沒有任何波瀾。

白昙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沒有人不希望愛情和事業雙豐收,如果可以,他當然希望追到秦涵,但問題是,這不可能。

“他根本不喜歡男人。”白昙就這麽順着崔灼的話說了下去,“你難道不知道他去相親嗎?”

“那是為了敷衍家裏。”崔灼淡淡地說,“他絕對是gay。”

絕對——這是一個推測用詞,如果崔灼清楚秦涵的性向,應該不會用到這個詞才對。

“他交過男朋友?”白昙問。

“不清楚。”崔灼說。

白昙有些無語:“那你怎麽知道?”

“直覺。”崔灼看了眼白昙,“相信我,他就是。”

“如果不是呢?”白昙皺了皺眉,“那我不是白費工夫。”

事實就是這樣,如果秦涵不是gay,那白昙的投入就會打水漂,可能還會傷得更深。

崔灼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說:“如果不是,我免費給你睡。”

要不是身邊人來人往,白昙簡直想揪住崔灼的衣領咆哮:你給我正常一點!

他突然醒悟過來,為什麽他要順着崔灼的思路走?明明崔灼幫他追秦涵這事本身就很奇怪!

兩人走進電梯裏,身邊全是人,對話暫時中斷。直到電梯上行到二十多樓,最後一個客人離開轎廂後,白昙這才找着機會問崔灼:“你為什麽要幫我追人?”

依照白昙對崔灼的了解,這人除非閑得蛋疼,不然不可能來摻和這種事。

“我說希望有情人終成眷屬,你信嗎?”崔灼問。

白昙堅定地看着崔灼說:“不信。”

“這破班上得太無聊了。”崔灼懶懶地看着電梯顯示屏,“再沒樂子,我不如回去開酒吧。”

白昙:“……”

他差點忘了,崔灼今晚之後就會辭職。原以為只是短暫地鬧個別扭,沒想到崔灼是真心不想再在家裏上班。

白昙完全無法理解這種想法。人應該有感恩之心,既然享受了優渥的家庭條件,為什麽不在家裏需要的時候回饋呢?

無論如何,白昙還是不希望崔灼辭職,因為秦涵不希望。而要讓崔灼留下來,最簡單有效的辦法,似乎就只能給他找點樂子。

——成為樂子的白昙安慰自己,如果崔灼能幫他追到秦涵,那就是錦上添花,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麽壞事。

“好吧。”白昙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那你幫我追秦總,但你不能亂來。”

電梯抵達39樓,崔灼率先走出轎廂:“我什麽時候亂來過?”

白昙認真想了想,雖然他總覺得崔灼像匹脫缰的野馬,但平心而論,和崔灼認識以來,他的确沒有亂來過。

秦涵住在3909,崔灼按下了門鈴,沒過一會兒,門從裏面打開,秦涵看着門口的兩人,問:“怎麽了?”

“來看你死沒死。”崔灼說。

白昙連忙用胳膊肘頂開崔灼,站到秦涵面前問:“秦總,你好些了嗎?”

“沒事了。”秦涵的狀态明顯好轉,嘴唇不再烏青,精神頭也恢複了些,“晚宴還順利嗎?”

“順利。”白昙說,“已經在收尾了。”

“那就好。”秦涵說,“今天晚上你也辛苦了,早些下班吧。”

看樣子秦涵是不需要去醫院了,白昙懸着的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崔灼的房間就在這一樓層,不用再去坐電梯。在3905的房門前分別時,白昙問了一句崔灼要怎麽幫他,結果這大爺扔下一句“看心情”就嘭地關上了房門。

陸陸續續忙到十點多,晚宴才徹底收尾。

回到員工休息室換衣服時,白昙正好碰到了方思源。他本來已經準備回宿舍,見到白昙後又留了下來:“你快領紅包。”

“什麽紅包?”白昙慢吞吞地從櫃子中拿出私服,忙碌了一天的大腦已進入遲鈍模式。

“你賭贏了。”方思源說,“裴艾維把那個外圍女趕出來了。”

白昙:“……哦。”差點忘了這事。

他掏出手機,點開小群看了看,發現群聊的高峰已經過去,有十來個拼手氣紅包還等着他開。

“他們都說裴艾維是愛老婆的好男人。”方思源說,“我覺得不可信。”

“為什麽?”十來個紅包加起來也就兩百來塊,白昙點完後,随便看了看群聊消息,發現群裏充斥着對裴艾維的正面評價。

“我覺得他是同。”方思源摸着下巴說。

“哦。”白昙收起手機,穿好了私服外套。

“你都不好奇?”方思源顯然對白昙的反應不滿,“那外圍真的非常漂亮,我不信直男能把持得住。”

不是白昙不好奇,而是他今天被崔灼戳穿了心事,現在沒那個心思聊別人的八卦。

不過畢竟是好朋友,他還是應和道:“可能他真的愛老婆。”

又或者像崔灼說的那樣,不想把這些事擺在臺面上來,但白昙懶得說這麽多了。

“我不信。”方思源篤定地說,“他一定是同。”

“或許吧。”白昙又應和了一句。

其實在發生特別的事情時,人的傾訴欲也會特別旺盛。白昙看着方思源的臉,有一瞬間的沖動想把他的煩惱一股腦地說出來,但一想到方思源有那麽多八卦群,他又生生把這股沖動壓了回去。

不是他不相信方思源的人品……好吧,他就是不相信。相比起來,他更願意相信崔灼不會把這事往外說。

所以這事還是憋回肚子裏,就成為他和崔灼之間的小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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