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今天白昙比平時來得要早,當秦涵出現在辦公室門口時,他拎着保溫袋上前,略顯拘謹地說:“秦總早。”
“早,小白。”秦涵的目光掃過彩虹色的保溫袋,短暫停留了半秒,被前方出現的辦公室玻璃門所打斷。他推門走進辦公室中,白昙跟在他的身後問:“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好些了。”秦涵走到辦公椅坐下,打開電腦,視線重新落回了醒目的保溫袋上。
感受到了無聲的詢問,白昙捏緊了帶子,有些尴尬地說:“我聽說你好像經常不吃早餐。”
“崔灼說的?”秦涵在鍵盤上輸入密碼,按下回車鍵,對白昙的信息來源毫不意外。
正常來說,一個人拎着保溫袋,特意提到了早餐,那可知保溫袋裏裝着的就是早餐。而秘書應當不會把自己的早餐拎到上司的辦公室裏,這早餐是給的顯而易見。
秦涵接話接得如此随意,不像有負擔的樣子,白昙松了口氣,沒了剛才那般拘謹。
“我給你煲了粥。”白昙把滿滿當當的保鮮盒放到秦涵的桌子上,又掏出了精致的筷子和勺子——這是他們家規格最高的餐具,沒有客人來不會拿出來用。
秦涵看着白昙的動作,語氣裏帶着輕微的不可思議:“你給我煲了粥?”
他的重點放在“煲粥”二字上,正在擺放筷子的白昙動作一頓,突然反應過來他是可以給秦涵帶早餐,至少到這裏都不算太越界,但他親自做是怎麽回事?
秦涵也知道他昨晚忙到很晚,這粥只能是大半夜或大清早煲的,而他本身并沒有帶早餐的習慣,這就顯得這行為更加奇怪了。
剛剛消失的拘謹又重新出現在白昙身上,他手有些不穩,擺了好幾下都沒能将筷子擺正:“我就是……看你工作辛苦。”
秦涵原本看着保鮮盒,視線随之移到白昙臉上,目光也沉靜下來,多了幾分打量。
終于擺好餐具,白昙沒敢直視秦涵,垂着眼眸說:“我想你不吃早餐是不是員工餐沒有食欲……早餐還是很重要的,不吃早餐容易得胃病……”
即便員工餐很簡陋,白昙的海鮮粥也太過豐盛了。哪家好人給人做免費早餐放鮑魚的?
秦涵從白昙身上移開視線,看着電腦屏幕說:“謝謝小白,心意我領了。”
白昙一下子有些着急:“你不吃嗎?”
“不用了。”秦涵點開郵箱,看起了各部門的報表。
“還是多少吃一點吧。”白昙說,“胃病需要好好養,你昨晚……”
“小白。”秦涵打斷了白昙,嘴邊挂着無可挑剔的微笑,“我海鮮過敏。”
灰溜溜地從辦公室出來,白昙完全沒心思開電腦。
一上來就說錯話,暴露早餐是自己精心準備的,這都別提了,搞了半天結果人家海鮮過敏,他還好意思說養胃,這不是要人命嗎?
沮喪到極點,白昙坐立難安,實在需要一個宣洩口。還好今天來得較早,離開早會還有一段時間,他幹脆假裝去衛生間,拎着保溫袋來到了3905。
按了一下門鈴,怕崔灼沒起床,白昙又接二連三地按了好幾下。誰知門鈴還沒響完,門便從裏面打開,崔灼咬着牙刷,含糊不清的詞語中仍能聽出他的不爽:“你催命呢?”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他海鮮過敏。”白昙直奔餐廳,把保鮮盒又拿了出來,只是這次他懶得擺餐具,随意地把勺子插進了粥裏,“你喝吧,別浪費了。”
崔灼洗漱完過來,看粥的樣子仿佛在說:我像是垃圾桶?
白昙也知道崔灼嫌棄,來到他身後,推着他走到了餐桌邊:“我做都做了,你不吃白不吃,省得去樓下吃員工餐。”
“你剛說什麽?”崔灼拉開椅子坐下,“他海鮮過敏?”
“是啊。”白昙繞到對面坐下,氣餒地撐着下巴,“我真的好笨,一上來就告訴他這是我煲的粥,這不明擺着我對他別有用心嗎?”
崔灼用勺子翻攪了一下,看着滿滿的龍蝦和鮑魚,無語地沉默了一瞬:“你也太過了。”
“其實煲粥沒什麽,但我不應該告訴他。”白昙做着分析,“我跟他還沒有感情基礎,如果讓他知道這裏面包含着我的心意,他還怎麽接受呢?”
說到這裏,白昙怕崔灼跟不上他的分析,又舉了個例子:“如果一個同事親手給你做餅幹,你會接受嗎?”
崔灼慢悠悠地啃着蝦尾,吐出兩個字:“不會。”
“所以正常的步驟,應該是我說我買的,讓他沒有心理負擔。等我給他帶一兩個月,我們感情升溫之後,我再告訴他這都是我做的,這樣才對。”白昙懊惱得不行,問崔灼道,“你說是不是?”
也不知崔灼有沒有在認真聽,敷衍地回了個單字:“是。”
“哎,出師未捷身先死。”白昙嘆了口氣,怏怏說道,“我還不知道他海鮮過敏,這不是剛好踩到雷區嗎?”
崔灼不緊不慢地咽下口中的食物,說:“他不過。”
白昙沒有聽懂:“什麽?”
“他海鮮不過敏。”
“啊?”白昙不是很理解,“那他為什麽要騙我?”
其實話一說完白昙就反應過來了,秦涵這是為了避免他過多糾纏。
意識到這點後,他更蔫了:“我是不是真的很煩啊。”
“是。”崔灼說。
白昙來找崔灼是為了求安慰,誰知這人還是一如既往地沒心沒肺。他生氣地蹭起上半身,去拿崔灼手中的勺子:“你別吃了,狼心狗肺。”
沒有人喜歡吃到一半被收走餐具,雖說白昙抓勺子的力氣如同撓癢,但有他幹擾,崔灼也沒法好好吃飯,便還是安慰道:“他不是針對你,他對誰都這麽……”
虛僞兩個字咽了回去,崔灼改口道:“體面。”
“好像也是,秦總做事就是很體面。”白昙松了手,順着崔灼的思路捋了捋, “他要是不這麽說,我肯定會繼續勸他,這樣他就只能嚴厲地拒絕,搞得我很沒面子。但他一說海鮮過敏,這是一個客觀原因,我肯定不會再勸,這事就這麽解決了。”
分析了一通,白昙恍然大悟地說:“秦總真是太體貼了。”
崔灼沒應和,懶懶地夾着鮑魚:“還沒問你,你到底喜歡他什麽。”
“你不覺得秦總很優秀嗎?”白昙又用手撐起了下巴,和剛才蔫蔫的樣子不同,眼裏多了幾分憧憬,“青棠這幾年的營業額一直在增加,好多新的協議客戶都是秦總談來的。”
“他還讓我們的餐廳拿下了米其林三星,在這個片區是唯一一家,光是餐廳的收入就很可觀。”
“你們家開了那麽多青棠酒店,就只有萬維這家口碑最好,都是秦總的功勞。”
在心裏憋了許久的秘密終于可以和人分享,白昙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全然忘了剛被崔灼戳穿時他還想着否認。或許多少還是有點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反正都被崔灼知道了,那讓他知道所有也無所謂。
然而白昙說了一大堆秦涵的優點,崔灼卻用一種看外星人、無法理解其腦回路的複雜眼神看着他,緩緩說出了兩個字:“就這?”
“這還不夠嗎?”白昙就像自己喜歡的偶像不被人get一樣,噼裏啪啦地說道,“你剛才也說了,他做事很體面,人也很溫柔,這都是我值得學習的地方,喜歡他怎麽了?”
崔灼喝完最後一口粥,緩緩把勺子放下,問:“所以你是找男人還是找榜樣?”
話不投機半句多,白昙把保鮮盒裝回袋子裏,悶悶地說:“不跟你說了。”
他起身朝玄關走去,崔灼去客廳拿上制服外套,也跟在白昙身後往外走。
兩人一前一後地從3905出來,不料前方拐角處有客房部的PA在打掃衛生,白昙第一反應便是回到房裏,但此時房門已經關上,他趕忙把手伸進崔灼的褲兜,着急地壓低聲音說:“快拿房卡!”
腿側傳來癢意,崔灼不爽地按住白昙的手腕:“喂。”
還好白昙一摸就摸到了房卡,第一時間打開房門,拉住崔灼的手腕把他帶回了房裏。
“好險。”白昙呼出一口氣,“差點就被人看到我跟你一起出去。”
“看到又怎麽了。”崔灼從白昙手中抽回房卡。
“你對八卦的力量一無所知!”白昙心有餘悸地說,“如果真被看到,不出半小時,全酒店都會傳我爬了你的床。”
崔灼說:“你本來就爬過。”
他是在指那天晚上是白昙主動的,但白昙一直對此不認可。
“你少胡說。”白昙湊到貓眼邊,看到那PA拿上工具又去了另一個房間,應該短時間內不會出來,便說,“我先出去,你過五分鐘再出來。”
說完準備開門,白昙突然瞥見崔灼的領口,問:“你的領帶呢?”
——剛才聊天的不快被小插曲打斷,已經被白昙抛到了腦後。
“不想打。”崔灼說。
“你真是一點組織紀律也沒有。”白昙嘆了口氣,去衣帽間找來領帶,強行給崔灼打上,“說好了啊,你五分鐘後再出來。”
交代好這些,白昙輕手輕腳地打開房門,又關上房門,鬼鬼祟祟地朝電梯走去。
然而他沒走兩步,身後便傳來了震天響的關門聲,他吓得一激靈,回頭看去,只見崔灼一邊拉松他剛打好的領帶,一邊仗着腿長走到他身邊,大喇喇地用胳膊圈着他的肩膀往前走。
白昙懵逼地看着崔灼:“不是讓你過五分鐘出來嗎?”
崔灼偏過腦袋,靠近白昙耳邊,聲音裏帶着不易察覺的惡作劇:“沒人會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