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回到家時,屋子裏一片漆黑,只有白勇的書房還亮着燈。白昙沒打算去打招呼,徑直朝自己的卧室走去,但安靜的環境中腳步聲格外突出,書房裏傳來了白勇的聲音:“回來了。”
已路過書房的白昙又倒回來,推開虛掩的書房門,回道:“剛加完班。”
白勇開着電腦,顯然還在工作。他摘下老花鏡,看向白昙問:“酒店的業務熟悉得怎麽樣了?”
“挺好的。”白昙說完,自覺這回答有些敷衍,又說,“今天的晚宴很順利。”
“多跟各個部門接觸。”白勇又開啓了老生常談的話題。
白昙習慣性地走神,心想他和各部門的同事接觸挺多的,就是基本在聊八卦罷了。
好不容易等白勇啰嗦完,白昙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一整天的疲憊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氣,本來他只想在床上躺一小會兒,然而四肢就像陷入了沼澤似的,無論如何也擡不起來。
手機突然響起了微信提示,掙紮了有半分鐘的時間,白昙才磨磨蹭蹭地掏出了手機。
【崔灼:秦涵經常不吃早餐】
【崔灼:你可以給他帶】
白昙嗖地就從床上蹭起來,噼裏啪啦地開始打字。
【白昙:我給他帶會不會太越界了】
【白昙:他是上司,我是下屬,我什麽身份督促他吃早餐】
【白昙:他要是嫌我煩怎麽辦】
白昙想到了在籃球場邊給暗戀對象遞水這種行為,或許對方根本不需要,自己只是在自作多情。
對話框上方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沒兩秒又變成了“對方正在說話”,崔灼顯然是懶得打字,發了條語音過來:“你大清早跑我房間讓我起床,就沒想過我會煩?”
“想過啊。”白昙按住語音說話,把手機放到嘴邊,“煩你又沒關系。”
他暗戀的人又不是崔灼,煩煩又怎麽了。
在糾結了半小時後,白昙最終還是決定給秦涵帶早餐。別管是不是獻殷勤,秦涵不吃早餐的行為确實不好,而他身為秘書,完全有立場關心上司的身體健康。
酒店的員工餐實在說不上豐盛,白昙當然也可以去路邊買早餐,但既然決定要帶,那最好是拿出誠意。看看時間,爸媽應該已經睡了,白昙蹑手蹑腳地來到廚房,從冰箱裏翻出龍蝦鮑魚,準備做一鍋海鮮粥。
結果他剛把砂鍋放到燃氣竈上,身後就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李婉披着睡衣來到廚房,莫名其妙地問:“你在做什麽?”
“我有點餓。”白昙早已準備好了說辭,“我看王阿姨已經睡了,就自己做了。”王阿姨是白昙家的住家保姆。
“晚上吃多了不好,少吃點。”李婉并未懷疑,交代了一句便轉身回卧室了。
白昙心虛地攪動着鍋裏的大米,聽到了李婉的自言自語:“什麽時候學會自己做東西吃了。”
粘稠的米湯咕嚕咕嚕地冒起了泡泡,白昙看得出了神,不由自主地開始回想他到底是何時學會做飯。學生時期不是住學校就是住家裏,都沒有學做飯的契機,好像……
是了,是和崔灼合租的時候。
-
以白昙的家庭條件,他完全可以躺平,享受快樂教育,但他爸媽貫徹的是“窮養”理念,直到上高中,他都以為自己家很普通。
還記得高中室友一起聊天時聊起了各自的家庭,白昙非常實誠地說:“我們家很窮,欠了銀行很多錢。”
那時他是真沒概念,只知道李婉天天在他面前哭窮,後面白勇讓他去學習酒店管理經驗,他才意識到自己家似乎有那麽些家底。
他倒沒有怪過父母,明明有錢送他出去留學,還非要讓他卷國內的高考,并且在第一次高考失利後,還讓他複讀了一年。因為從小到大,白勇和李婉對他的要求都很高,在兩人的理念中,孩子就是要經受磨煉才能培養成才,而白昙也接受了這個觀念。
所以當白昙要去瑞士留學,白勇讓他先出去租房适應獨立生活時,他理所應當地接受了。
“你看這陽臺視野多好,出門就是市中心,這租金不貴了。”
從陽臺看出去,正對面就是萬維青棠酒店。白昙在附近選了好久,才選到這個離青棠酒店不遠,且租金尚可接受的小區。
“我這房子才剛拿來出租,家具家電都是新的。”房東不遺餘力地做着推銷。
白昙在客廳和廚房轉了轉,見屋子裏幹淨整潔,想租的心已有了八九成。不過房子好都是次要的,他來到了緊閉的主卧門前,問:“這裏住的是什麽人?”
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租一居室還是太過奢侈,白昙折中地選擇了和別人合租。
“一個年輕小夥子。”房東說,“剛回國,在創業呢。交租金非常爽快,從不拖延。”
白昙生怕遇上連空調費都要和他掰扯的室友,至少這點是不用擔心了。他又多問了一句:“他不在嗎?”今天是周末,如果可以,現在打個照面也不錯。
“估計在睡覺。”房東說,“早上給他發消息,他都是下午才回。”
看了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了,看樣子他這位新室友作息不太規律。
白昙很快簽了短租合同,帶着簡單的行李搬了進來。起初幾天,他都上早班,室友在家的時候他不在,他在家的時候室友不在,兩人永遠錯過,就沒有碰過面。
直到休息的某天中午,白昙難得睡了個懶覺,當他起床準備洗漱時,發現衛生間裏響着嘩啦啦的水聲,應是室友在洗澡。
這套二居室并不是雙衛,兩人需要共用一個衛生間。白昙只能回床上再躺一會兒,而就在這時,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通過貓眼看出去,外面站着個打扮精致的漂亮男人,白昙問道:“誰啊?”
“我找崔灼。”那人說。
房東把室友的微信名片推給了白昙,兩人已經加上好友,簡單介紹過姓名,所以白昙知道崔灼就是他的室友。
既然不是陌生人,白昙放下了戒心,打開房門說:“他在洗澡。”
明明只是在陳述事實,也不知刺激到了面前這人哪根神經。他一進房門,就猛地拽住白昙腦後的頭發,表情扭曲地說:“哪裏來的騷貨?”
白昙一整個震驚加懵逼,他活了二十多年,還從沒被人罵過騷貨、揪過頭發,這到底是什麽抓馬劇情發生了在他身上?
他抓住那人的手腕,想說這之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适時衛生間的門從裏面打開,崔灼裹着浴巾走了出來,應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
白昙看向崔灼,後知後覺湧上來的怒火有了發洩的對象:“搞什麽?!”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男人立馬收了手,柔弱地看着崔灼,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你為什麽不回我消息?”
到了這時候,白昙也基本明白發生了什麽。很顯然這人誤會了他和崔灼的關系,簡直是無妄之災。
他正想給兩人騰出空間,讓崔灼好好解釋,誰知崔灼徑直走到他身邊,用濕漉漉的胳膊圈住了他的肩膀,漫不經心地看着男人說:“為什麽要回你消息。”
白昙的大腦轟地爆炸,嗖地看向身旁的崔灼,眼裏冒着熊熊火光:大哥,跟你很熟嗎???
崔灼應是怕白昙暴露,用拇指和四指箍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轉回腦袋看向了前方。于是白昙就看到男人的表情再次變得扭曲,擡起胳膊就要來揪他的衣領。
只不過他的手還沒碰到白昙,就被崔灼的聲音呵退了:“你再動他試試?”
“你們……”男人的語氣變得哀怨起來,“你怎麽能這麽對我?前幾天我們不都還好好的嗎?”
崔灼皺起眉頭,語氣裏滿是不耐煩:“誰跟你好好的,你腦子有病吧。”
夾在兩人中間,白昙只想隐身。他默默往旁邊挪了一小步,卻被崔灼的胳膊勾了回來,肩膀重重地撞在了崔灼的胸膛上。
這人胸肌是鐵打的嗎?白昙在心裏腹诽。
“你知道我們睡過了嗎?”男人見挽回無望,索性把矛頭對準了白昙,“他根本就不是什麽好東西!”
白昙呼出一口氣,放棄了掙紮,一臉平靜地說:“我知道。我從來不管他在外面拈花惹草,只要他最後能回到我身邊就行。”
崔灼掃了一眼白昙,白昙默認這是在說他有義氣。
“你!”男人氣得不行,“我祝你們倆狗男男鎖死!”
等人摔門離開後,崔灼這才從白昙肩膀上收回胳膊,說:“欠你個人情。”
見崔灼即将走進衛生間,白昙抿了抿嘴唇,決定還是問清楚:“這種事會經常發生嗎?”
“不會。”崔灼說,“酒吧認識的,一般沒這麽有病。”
白昙也不是什麽都不懂,他估計崔灼和這人是419,這人想正式确認關系,但崔灼卻不是這個意思。
無論如何,以後不會再發生這種事就好。不過白昙刷新了對崔灼的認知——他的室友好像有點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