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盛夏音樂節在周末,白昙特地跟同事換了班。膠囊樂隊的出場時間是晚九點到十點,若是正常朋友相約,多半會一起吃晚飯,但白昙和崔灼若是一起吃飯,還需要打發好久的時間,而兩人并沒有那麽多話聊——準确來說,是崔灼沒那麽多話跟白昙聊,于是兩人便約在晚八點再出發。
然而到了八點十分,崔灼都不見人影。白昙發了好幾條消息過去,問崔灼什麽時候出發,直到八點十五,崔灼才終于回複:【下樓】
來到樓下,白昙着實沒想到崔灼的代步工具竟是一輛大排量摩托車,他這輩子都沒坐過。
他戴上頭盔,艱難地翻上後座,接着便發現自己的視野似乎高過頭了,就像轎車裏把頭伸出了天窗一樣,非常沒有安全感。但這也沒辦法,這種重型摩托車的後座就是很高。
“我的手抓哪裏?”白昙有些不确定,總之把手搭到了崔灼肩上,他的腦子裏忽然冒出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畫面——西游記裏的豬八戒背媳婦,總覺得奇怪,便又問,“是抓你肩膀嗎?”
崔灼沒回答,雙手抓住白昙的雙手,用力往下一拉,把白昙的手按到了自己腰上。
好吧,是抱腰。白昙領悟過來,乖乖地趴在了崔灼背上。視野一下變得正常,缺失的安全感重新歸位。
伴随着引擎的轟鳴聲,摩托車駛入了車流當中。興許是周末的緣故,即便過了晚八點,繁華路段也在堵車,原本崔灼安分地待在機動車道上,但見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他車頭一拐,駛入了空蕩蕩的公交車道。
“現在還沒有過九點,公交車道不能走。”白昙好心提醒了一句,結果換來的是擰油加速。
看着旁邊的車流移動得像蝸牛,自己卻在走捷徑,白昙一下子變得非常不安:“你怎麽不遵守交通規則啊?”
這種不安只有一小部分是對扣分罰款的擔心,絕大部分都是不遵守規則帶來的良心譴責。
白昙是排隊都會按照劃線,規規矩矩排在一米線外的那種人,從小到大就沒做過出格的事,而現在崔灼卻帶着他占用公交車道,這實在太太太過分了。
崔灼對白昙的抗議置若罔聞,趕在八點五十五抵達了音樂節的場地。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若是崔灼不走公交車道,那兩人就會遲到。白昙自我安慰了一瞬,覺得也不能怪崔灼,但轉念一想,明明就是崔灼出發晚了,所以到頭來還是崔灼的錯。
兩人來得較晚,膠囊樂隊已經出場,前方的場地烏泱泱的全是人。白昙身高不高,幾乎什麽都看不到,好在崔灼總能找到縫隙往前走,他站在白昙身後,推着他的肩膀穿過人群,到第三首歌的時候,兩人基本來到了場地中間,雖然前面還是很多人,但至少白昙能看清舞臺了。
“是不如放縱!”很快,白昙完全沉浸在了音樂節的氛圍中,他一邊蹦跶,一邊回頭看向崔灼,興奮地跟着歌詞唱,“人生苦短,不如放縱!”
崔灼沒回應,白昙也不覺得掃興,又轉過頭繼續蹦跶。
倒不是崔灼不喜歡吵鬧的氛圍,只是他對這樂隊确實無感,周圍的人都在合唱副歌,他卻沒什麽反應地環抱着雙手,動作幅度最大的,還是旁邊的人胳膊肘撞到了白昙的腦袋,他伸手護了一下。
不過也不是完全無趣。
白昙個子矮,蹦噠起來勉強能擋住崔灼的視線,所以崔灼全程就在看白昙,看這只兔子能蹦到什麽時候。
事實證明他還是小看了這只嗨了的兔子,愣是蹦完了全場,直到從會場出來都還在哼膠囊樂隊的歌。
“音樂節太好玩了!”白昙的高興全寫在臉上,“謝謝你陪我過來。”
其實崔灼完全沒提供什麽情緒價值,若是朋友相約一起出來玩,他這樣的多少會讓人掃興。但白昙一點也不介意,該高興就高興,絲毫沒受到影響。
崔灼把頭盔遞給白昙:“上車。”
回程的路上不需要趕時間,崔灼開得很慢,這次白昙沒有趴在崔灼背上,而是挺直了腰背,感受着不同尋常的高視野和夏日夜晚清爽的風。
晚上的道路沒什麽車,路人更是寥寥無幾,多數時候只有昏黃的路燈作陪。興奮的餘韻無處消解,白昙朝着前方“哇喔”了一聲,惹得崔灼側過頭來說:“要丢臉別在我車上。”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白昙已經發現了崔灼說話就這樣,也沒覺得難聽,只是他怕崔灼真覺得丢臉,便還是乖乖趴回了崔灼背上。
躁動了一整晚的心逐漸歸于平靜,從未有過的高昂情緒卻仍在延續。白昙可以很負責任地說,這絕對是他有生以來最最開心的一天。
*
主動擔下了迎接膠囊樂隊的任務,白昙從秦涵辦公室出來,趁沒人注意,又溜到了崔灼的辦公室裏。
這邊崔灼正在跟客戶打電話,見白昙進來,他擡眼看了下他,很快說完了電話,問:“怎麽了?”
“剛秦總告訴我膠囊樂隊要入住我們酒店。”白昙倚在辦公桌上,把秦涵的話複述了一遍,又拿出手機說,“他們竟然都開演唱會了,我剛看了下票價,內場最貴的八百八,你要去嗎?”
不等崔灼回答,白昙又說:“我們最忙的時候是他們演出結束後回酒店慶功,之前應該有時間去看演唱會。”
崔灼将手肘搭在扶手上,撐着側臉看白昙:“你确定要約我?”
“不然呢?”白昙的腦子裏完全沒有第二個人選,“你不想去嗎?”
“你可以約秦涵。”崔灼提醒道。
“啊?”白昙壓根沒想到這點,因為他無法把搖滾樂和秦涵聯系到一起,在他的印象中,秦涵應該是聽鋼琴演奏或看芭蕾舞劇的那種,“他怎麽可能跟我去聽搖滾。”
“他很樂意了解客戶。”崔灼說,“他很多協議客戶都是這麽談來的。”
白昙剛被秦涵拒絕過,還沒有恢複元氣再次出發。不過崔灼說的也在理,因為白昙也知道秦涵很看重客戶信息,就好比針對裴艾維,他甚至讓白昙找來了裴艾維的族譜,就是為了挖掘更多的客戶。
所以如果白昙從工作角度出發,秦涵未必會拒絕。
“還是算了。”自信了一瞬,白昙又蔫了下來,“他要是再拒絕我,我承受不住了。”
“你打着了解客戶的名義,他不會拒絕。”崔灼說,“你要想追到他,最好就是從工作出發。”
“好像也是。”白昙想了想,既然從生活出發這條路行不通,那就只能在工作上拉近距離。不過當面被拒的尴尬他實在承受不住,便點開微信,佯裝随意地給秦涵發了條消息過去:
【秦總,膠囊樂隊的演唱會你要不要去看?這樣慶功會上可以有更多話題】
覺得後半句話力度不夠,白昙又補充了一句:【可以引導他們消費】
發完又覺得理由有些蹩腳,白昙正想着怎麽補救,卻見對話框裏彈出了一條新消息:【好】
白昙愣了一瞬,難以置信地站直了身子:“他答應了!”生怕自己看錯,他又把手機遞到了崔灼面前,“他是答應了嗎?”
“是。”崔灼瞥了一眼,“我就說你提工作他不會拒絕。”
“你真是神算子。”白昙拍了下崔灼的肩,突然又有些擔心,“我跟他去看演唱會應該準備些什麽?”
“你還想準備什麽?”崔灼懶懶地問,“情趣內衣?”
“你在想些什麽啊!”白昙一副“你的思想真肮髒”的表情,“我是問看演唱會應該注意什麽。”
“正常表現就好。”崔灼說,“發揮你兔子精的本性。”
白昙沒聽懂:“什麽?”
“沒什麽。”崔灼說,“你可以趁着演唱會氛圍好更進一步,一般人在這樣的氛圍下都會有些沖動的想法。”
白昙回想到了他和崔灼去音樂節的時候,當時氛圍确實非常好,原本他對崔灼的初印象是負分,從音樂節回來後他就把那負分給抹平了,甚至覺得崔灼人還不錯。
想到這裏,他突然好奇地看向崔灼:“你當時跟我去音樂節也是這樣嗎?”
“哪樣?”崔灼問。
“有一些沖動的想法。”白昙說完,覺得不太準确,又說,“就是覺得氛圍不錯,我也不錯之類的。”
“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白昙奇怪地說:“當然是真話。”
“還記得當時我朋友叫我去喝酒,我問你去不去嗎。”崔灼說。
“記得。”白昙說,“我說我不會喝,你把我送回家後才去的。”
“那天晚上氛圍确實不錯。”崔灼漫不經心地說,“本來想帶你去喝酒,順便把你睡了,但後面良心發現,還是算了。”
白昙:“……”
白昙:“你還有良心。”
美好的音樂節回憶——不只是音樂節,還是白昙最開心的一天——就這麽被破壞了,白昙暗自咬牙切齒,崔灼就是超級無敵大混蛋,沒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