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卡座的位置離欄杆不遠,只要稍微坐直身子,就能将樓下的情況看個大概。臺上的主唱在奮力嘶吼,臺下的人們興奮地舉着雙手,兔子腦袋在人群中忽上忽下,看起來很是投入,四周女生居多,沒有亂七八糟的人,崔灼看了兩眼又收回了視線。
“你老看樓下幹嗎?”鐘廷伸長了脖子,順着崔灼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烏泱泱的後腦勺,“有感興趣的人?”
“沒。”崔灼拿起酒杯,喝了口啤酒,“朋友在樓下。”
他老看那只兔子是怕他又不明不白地被人占便宜,畢竟這種事才剛發生過不久。但他還沒有在意到要扔下好哥們兒去樓下當保镖,所以時不時看一眼就好。
“叫上來一起坐呗。”鐘廷說。
“待會兒結束了他自己會上來。”
“你先別老看樓下,”說話間,鐘廷的目光掃到了另一個卡座,“有個人一直在看你。”
崔灼回頭看了看,對上了某個陌生人的視線。那人長得不錯,眼神在向崔灼示好,一看就是一個圈子的人。
“要叫過來嗎?”鐘廷問。
崔灼一句“不用”還沒說出口,鐘廷已經朝對方招了招手。
于是當白昙看完演出來到二樓找崔灼時,就見寬敞的卡座裏,崔灼和一個漂亮男人坐在一起,兩人挨得很近,而崔灼的好友鐘廷坐在對面。
白昙和鐘廷見過兩三次,都是合租時大半夜被崔灼叫出去吃夜宵,知道這是崔灼酒吧的合夥人。但那漂亮男人白昙卻不認識,看崔灼有一搭沒一搭接話的狀态——在白昙看來有點裝,應該不是熟人,多半又是豔遇。
原本今晚白昙的心情是很好的,連續加班好幾天,沒有什麽比出來玩更令人解壓。加上崔灼還算有誠意地給他介紹了新樂隊,讓他從塌房的陰影中走出來,心情就更是放飛。
但現在,白昙又有點不開心了。
他意識到自己的不開心來得莫名其妙,便在心裏擺上了一個天平。
如果崔灼是考慮到鐘廷獨自一人無聊,所以把他扔在樓下,白昙是可以接受的。
因為一邊是一個人喝酒,另一邊是一群人聽live,崔灼選擇鐘廷也無可厚非。更何況那兩人還是發小,并且崔灼本身對這樂隊也不感興趣,所以到這裏,白昙都不覺得有什麽。
但若是崔灼抛下白昙,是為了來樓上豔遇,那白昙就無法接受了。
他比不過鐘廷,難道還比不過一個陌生人嗎?
所以白昙總結出來,他突如其來的不高興是因為崔灼不厚道,把他這個朋友抛在一邊,完全忽視了無論有沒有豔遇這項條件,第一個條件,即鐘廷無聊這事,是始終成立的。
“好久不見。”白昙走到卡座邊,先跟鐘廷打了聲招呼。
“小白?”鐘廷立馬認出了白昙,用下巴指了指舞臺的方向,“是你在樓下?”
“是啊。”白昙說完,轉向那漂亮男人,又說,“我上來了,你可以從我男朋友身邊離開了嗎?”
崔灼拿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鐘廷更是瞪大了雙眼:“男朋友?”
“嗯。”白昙乖巧地點了點頭,“我們前陣子複合了。”
“啊?”複合二字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鐘廷以前本就誤會過崔灼和白昙的關系,所以接受起來很快,恍然大悟加果然如此地“哦”了一聲,但餘光瞥到崔灼身邊的人,應是在想怎麽有人男朋友就在樓下,還跟陌生人聊天,又不理解地看着崔灼,“啊??”
崔灼看白昙的眼神也在表達相同的意思:?
“所以你不是單身啊。”漂亮男人往反方向拉開距離,目光裏帶着看渣男的嫌棄。
“你別看他長得還行,”白昙繼續說,“其實是參天大樹挂辣椒。”
崔灼:“……”
“而且時間也很短,兩分鐘是極限了。”
崔灼:“………………”
男人從沙發上站起身,安慰似的拍了拍白昙的肩:“姐妹,管好你男人。”
等那人走遠後,白昙在崔灼身邊坐下,拿起果盤裏的西瓜吃了起來:“我看完了,你什麽時候送我回家?”
崔灼沒什麽反應地放下酒杯,看着白昙問:“你缺維C了?”
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所以鐘廷也能聽到這話,但白昙知道鐘廷不會聽懂。
之前有次出租屋空調壞了,白昙熱得不行,在家就穿着背心和平角內褲活動。崔灼提醒過幾次,白昙都沒當回事,最後崔灼實在忍無可忍,問他:“你是不是欠C了?”
白昙震驚于崔灼說話竟然這麽難聽,雖然後面有些時候他還是沒注意,但崔灼的提醒好歹委婉了些:“你又缺維C了?”一聽這話,白昙就會提醒自己男男授受不親。
不過這次白昙是故意使壞,所以他吧唧吃着西瓜,假裝沒聽見。
對面的鐘廷接話道:“怪不得你老往下看,原來是看媳婦。”
後面的信息是白昙瞎編的,他也沒在意,又咬了一口西瓜,問崔灼道:“你在看什麽?”
“看白癡。”崔灼站起身,“走了,我送你回去。”
崔灼喝了酒,回程叫了網約車。此時早已過了晚高峰,路上暢通無阻,不到二十分鐘白昙便能抵達自家小區。他也沒想過,在如今安全的法治社會,二十分鐘根本不可能會發生意外,為什麽崔灼會跟他一起上車。
兩人坐在後座,時而刷手機,時而看倒退的街景,好像都默認崔灼是從哪裏接到的白昙,就應該把白昙送回哪裏。崔灼沒有嫌麻煩,白昙也覺得理所應當。
到了小區門口,兩人從車上下來,崔灼拿出了手機繼續叫車,白昙卻沒有往裏走,而是看着崔灼說:“我想問你一件事。”
其實剛才在車上白昙就想問了,但是有司機在,他覺得不方便。
“什麽?”崔灼頭也不擡地操作着手機。
“我剛才沒有打擾你的話,你是不是會跟那個人上床?”
白昙也說不上來為什麽想知道這件事,非要找個理由,應該是他內心有個評分體系,原本今晚崔灼是加了不少好感分的,但現在他不确定了,想要弄清楚到底是該給崔灼加分還是減分。
——跟陌生人亂搞這種事自然是減分的,跟人品有關,跟其他無關。
操作手機的手停了下來,崔灼看向白昙說:“你管太寬了。”
“我沒有管你啊,我就是好奇而已。”當着本人的面好奇這種事也有點奇怪,白昙又說,“我就是作為朋友想提醒你一句,生活不檢點的男人是沒人要的。”
崔灼垂下視線繼續叫車:“說得好像你有人要似的。”
“你!”白昙氣得不行,轉身就走, “懶得管你。”
“我沒你想得那麽随便。”崔灼的聲音阻止了白昙的步伐,他回過頭來,卻被崔灼用食指按了下太陽穴,“別想些亂七八糟的,回去趕緊睡覺。”
網約車抵達了路邊,崔灼上了車,留下白昙暗自懊惱沒能把剛想到的絕佳反擊說出來:你才管得寬,我幾點睡關你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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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結束後,青棠酒店和其他酒店一樣,迎來了年前的淡季。還沒到年終總結的時候,白昙的工作也相對輕松了下來,但這天下班後,他沒有離開酒店,而是來到了前臺打發時間。
“你幹嗎還不走?”方思源幫客人辦理好入住,看着在前臺生根發芽的白昙問,“你是要調來我們部門嗎?”
“不,你忙你的。”白昙百無聊賴地轉着椅子,“我在這兒坐會兒。”
“你不知道你很礙眼嗎?”方思源有些無語,“下班的人就趕緊下班,不要在上班的人面前晃悠。”
“可我沒地方去啊。”白昙撇了撇嘴角,“我爸媽讓我不要那麽早下班,多熟悉酒店的業務。”
“你爸媽真是極品。”方思源翻了個白眼,見有客人走來,立馬換上了無可挑剔的職業微笑。
白昙也想抗議,他都多大了,他爸媽連他下班時間都要管。他也不是不可以硬着頭皮回去,但迎接他的将是永無止境的啰嗦,他還不如在這裏被方思源嫌棄。
“你幹脆去樓上健身算了。”方思源給客人指好了電梯的方向,又對白昙說,“反正以你的職級可以使用酒店健身房,不用白不用。”
“也對。”白昙差點忘了他還有員工福利,在前臺幹坐一小時不如找點事做,健身房确實是個好去處。
于是第二天傍晚,白昙結束手上的工作後,換上運動裝,來到了酒店頂樓的康樂部。
這個時間段客人較多,他找了個相對安靜的角落,也不确定健身器材該怎麽使用,總之先坐到一臺坐姿推胸器械上,憑着感覺雙手握住把手就往前推。
結果是重量太重,完全推不動。白昙彎下腰來,找到了調節重量的地方,然而他剛準備拔下插銷,另一只手突然伸過來,幫他調到了最輕的重量。
白昙擡起腦袋,對上了賀超沒什麽表情的臉。
“要我教你嗎?”賀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