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白昙心中警鈴大作,後背冷汗直冒,災難般的畫面浮現在眼前,簡直不敢深想。他第一想法便是務必把舒婧攔下來,但和上次情況不同,身為香港有頭有臉的初代名媛,舒婧和裴艾維身份相當,是秦涵來了都得畢恭畢敬的主,怎麽可能被白昙輕易打發?

況且她的樣子也不像是來捉奸,一副通情達理的模樣,就像搞丢房卡來拜托前臺處理的普通住客,若是白昙明知她身份還拼命阻攔,不僅會給酒店造成麻煩,還會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等等。錯過的關鍵信息閃過白昙腦海,舒婧的樣子不像是來捉奸,也就是說,她應該不知道此時樓上有人。

大腦從未如此高速運轉,全身每個細胞都進入了應急狀态。白昙迅速分析了當下的情況,裴艾維每天六點下班,目前應該還在路上,方思源獨自在樓上準備驚喜,只要能及時通風報信再拖延時間,這事沒準就能瞞天過海。

“舒女士,”按照香港的習慣,白昙應該叫她一聲裴太太,但私心讓他站在了方思源這邊,沒能叫出這個稱呼,“您介意我給裴先生打個電話嗎?”

只要能暗示裴艾維情況危急,他應該有辦法阻攔舒婧,比如帶她去吃個燭光晚餐之類的,這樣場面也不至于太過難看。

“我來前臺要房卡,就是想給他一個驚喜。”舒婧無奈地說,“不過我也不想為難你,我來給他打吧。”

白昙在酒店工作接觸過不少豪門闊太,像舒婧這樣體恤普通員工的還是頭一個。他動搖了一瞬,暫且抛下自己的好閨蜜,開始站在舒婧的角度來思考問題。

還記得方思源曾說這兩口子各玩各的,互不幹擾,那舒婧為什麽會來給裴艾維“驚喜”?至少在白昙看來,這是感情好的夫妻才會做的事,所以難道舒婧和方思源都被裴艾維騙了嗎?

一時間,白昙把舒婧也劃到了自己人的範疇,對渣男同仇敵忾。但奈何“正宮”和“小妾”的立場天然對立,他也不可能置方思源于不顧。

“我來見個好友,已經到萬維青棠了,本來想給你個驚喜的。”舒婧開着功放,把手機舉在嘴邊,“你給前臺說一下吧。”

舒婧把手機遞了過來,白昙湊上前說:“裴先生您好,我是白秘書,我這邊就直接給您太太房卡了。”

正常來說,前臺拿個房卡而已,沒必要做自我介紹。而白昙之所以特意透露他是誰——尤其是以他的身份不應該出現在前臺,是想暗示裴艾維現在是他在下面頂班,即方思源在樓上。

這是一招險棋,因為舒婧若是思維缜密,應該能覺察出這句話的怪異。也不知是不是白昙的錯覺,舒婧在聽到他的自我介紹時,若有似無地看了他一眼。

電話那頭的裴艾維短暫地沉默了一瞬,像是收到了白昙的訊號,但他開口說的卻是:“可以。”而非想辦法攔下舒婧。

事情并沒有依照白昙預想中發展,他有些着急,表面還是維持着鎮定說:“我們的員工正在給您開夜床,或許您還需要點餐之類的服務嗎?”

話已經不能說得更明白了,白昙竭盡所能地表達着一個意思:你的情人在樓上!

然而裴艾維的語氣仍舊淡淡的:“知道了。”

暗號徹底變成了明號,白昙問要不要點餐,裴艾維的回答卻牛頭不對馬嘴,這表明了白昙說的前一句話才是重點,這下舒婧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目光也變成幽長起來。

挂掉電話,白昙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裴艾維把方思源交給他解決了。

就像那次肇事逃逸,裴艾維讓他全權處理一樣,這次裴艾維也相信他能把方思源這個麻煩處理好。

無論如何,現在不是同情方思源的時候,白昙必須冷靜下來,讓自己的好閨蜜安全度過這次危機。他拿上房卡,對舒婧說:“我去給您做一下房型介紹。”

這同樣是秦涵的工作,但白昙頂着十個腦袋也不敢讓秦涵出面。

電梯從大廳通往39樓需要一分半的時間,加上中間或許有其他客人上下,頂多也就兩分鐘。白昙抽空給方思源發去了微信消息,但直到電梯抵達39樓,方思源都沒有回複。

是沒看到嗎?以白昙對方思源的了解,他是重度手機依賴症患者,應該不會沒看到。

那他沒回複多半是已經沒空回,正手忙腳亂地收拾着房間裏的裝飾,外加換下他的馴鹿套裝。

電梯門朝兩側打開,離3918就只剩下短短幾十米的距離。冬天的工裝有多難穿白昙非常清楚,他幾乎看到了挂在方思源頭頂的死亡倒計時。正絞盡腦汁地想如何能拖延一下時間,拐角處突然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一身運動裝的崔灼朝電梯間走了過來,顯然是正要去頂樓健身。

“崔經理!”白昙趕緊叫住崔灼,也不管他這舉動有多奇怪,能拖一秒是一秒,“這位是裴艾維的太太,舒婧女士。”

已經下班的崔灼停下了腳步,眼裏閃過一絲迷惑——首先白昙正兒八經地叫他崔經理已經很奇怪了,還莫名其妙地給他介紹裴艾維的太太,換作誰都會一頭霧水。

“這是我們萬維青棠的副總經理,崔灼。”白昙走到崔灼身邊,在舒婧看不見的地方掐了下他的後腰,“可以讓他給您介紹一下我們酒店。”

崔灼看了眼白昙,暫且收起迷惑,配合地對舒婧說:“裴太太你好,歡迎入住萬維青棠酒店。”

“你好。”舒婧打量了下崔灼的着裝,問,“你這是已經下班了嗎?”

“準備去健身。”崔灼開始往回走,和舒婧閑聊了起來,“你之前來過萬維青棠嗎?”

“第一次來,聽說你們的餐廳很不錯。”

閑聊的狀态下自然放慢了腳步,盡管白昙更希望兩人就在電梯廳裏聊天,但他也不指望那麽一掐崔灼就能理解當下的狀況,能替他接待舒婧已經很不錯了。

他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又給方思源發去了消息:【出來了沒,還有半分鐘到】

這次方思源秒回:【沒,幫我脫下時間】

連字都打錯,可見方思源有多忙亂。然而半分鐘是白昙對走到房間門口的預估,實際上拐過拐角後,3918的房門已經出現在了前方,這時候就算方思源出來,也只會跟舒婧撞個正着。

“舒女士,”見這樣下去不行,白昙不得不站出來接過話茬,示意舒婧通過落地窗看向腳下的城市夜景,“現在內地發展很快,我知道您也有投資的習慣,有考慮來內地投資一家青棠酒店嗎?”

舒婧失笑:“這時候談生意?”

白昙也知道話題起得有些突兀,還好有崔灼在身邊,顯得合理了些:“其實崔經理就是青棠酒店管理集團董事長的兒子,我們平時也會涉及一些品牌推廣的工作。”

“青棠是國內一線奢華酒店品牌,旗下有最專業的管理團隊,平均投資回報率在……”

見白昙說得頭頭是道,連崔灼都面露詫異。接收到白昙打的眼神,他默契地接話道:“是,裴先生本身也在做建築咨詢,我想我們有很大的合作空間。”

前方的3918裏閃出了一個人影,正是衣衫不整慌慌張張的方思源。舒婧側對着那邊,又有白昙擋着,沒看到蹑手蹑腳溜走的方思源,但這一幕卻完完整整地落入了崔灼眼裏。

他和白昙對視了一眼,立馬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可以啊。”舒婧很感興趣地說,“回頭我們好好聊聊。”

打開3918的房門,房間裏一切如常,白昙終于松了一口氣。他和崔灼配合着迅速給舒婧做了房型介紹,接着在39樓的逃生通道裏找到了坐在臺階上的方思源。

黑色背包被扔在一邊,敞開的拉鏈中露出了一小截馴鹿犄角。襯衣扣子扣得亂七八糟,外套的左邊手肘處鼓起了一大坨,一看就是裏面的衣袖沒有抻直,全都堆在了一起。馴鹿鼻子應是才取下不久,臉頰上有明顯的皮筋痕跡,勒得皮膚微微泛紅。乍一看……方思源就像個落魄的小醜。

“你還好嗎?”白昙來到方思源身邊坐下。

方思源沒有接話,餘光瞥見跟過來的崔灼,慌亂了一瞬:“崔總。”

“沒事,他不會往外說的。”白昙安撫道。

見方思源面露不解,白昙又說:“之前不是有人八卦我跟他一起吃早餐嗎?其實我們早就認識。”

這會兒方思源也沒心思深究兩人的關系,把手機遞到了白昙面前。

屏幕上是微信對話框,備注的名稱是“wuli老裴[愛心]”。只見在白昙跟方思源通風報信差不多的時間,裴艾維給方思源撥了個語音通話,只有短短十秒,應是告知舒婧來了。

接下來就是兩分鐘前的消息。

【方思源:出來了,沒被看到】

【wuli老裴:好的,寶寶】

【方思源:晚上你會來找我嗎】

看到這裏,白昙心頭一跳,莫名從這條消息裏讀出了卑微的意味。他日常聽方思源嫌棄裴艾維,實在沒想到原來看似潇灑的方思源才是更在意的那一個。

而裴艾維的回複一如他和白昙通話時那樣冷血:【我得陪我太太】

白昙心情複雜地環住方思源的肩膀拍了拍:“他就是個渣男。”

方思源似乎沒聽進去,喃喃道:“3918只有一張大床。”

和擁有許多卧室的家庭套房不同,裴艾維住的商務套房有書房、會客廳、會議室,商務配套應有盡有,就是沒有多餘的床。

崔灼那房間也是一樣,所以那晚他拿白昙再沒辦法,也沒別的卧室可去。

而舒婧沒有另外開房——客觀來說,作為夫妻另外開房也很奇怪,說明今晚她會和裴艾維睡一張床。

或許方思源可以給裴艾維找各種理由,比如他是個體面的人,至少面子工程得做足,但光是一張床就可以打破方思源的自欺欺人。

“你之前不是說,”白昙注意着語氣說,“你拎得清嗎?”

什麽只圖錢和性,絕不可能陷進去,都是方思源自己說的。但不知什麽時候起,他帶在身上的大白兔和煙變成了便攜單詞本,或許白昙早該看出方思源并沒有他表現得那樣清醒。

方思源自嘲地笑了笑,把臉埋進掌心中:“可能我真想要個爸爸吧。”

白昙也不知該怎麽安慰,瞅了眼崔灼,見他事不關己地倚在通道門邊,便用嘴型說:勸勸。

崔灼開口了:“所以你爬了裴艾維的床?”

好吧,白昙瞬間後悔,用眼神示意崔灼:你還是閉嘴好了。

“是。”方思源擡起頭來,看着崔灼說,“是我不要臉,最讨厭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結果我還知三當三。”

“那就是你自作自受。”崔灼說。

想掐死崔灼的心又有了,白昙趕緊找補,正想說“崔灼說話就這樣”,誰知此時此刻的方思源似乎比起好友的安慰更需要旁觀者的剖析,重重地吐出一口氣,說:“誰說不是呢。”

“裴艾維不可能為了你跟舒婧離婚。”崔灼又說,“回去睡個覺,擺正你自己的位置。”

要是換作白昙,心都快被崔灼給紮破了,但方思源的回血速度比他想象中快得多,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想讓自己重新振作似的,說:“回家多沒意思,我待會兒下班去gay吧玩。”

說到這裏,他看向了白昙,又說:“你陪我一起去吧,今晚平安夜,自己一個人去玩太特麽慘了。”

好閨蜜剛剛遭受巨大的打擊,白昙自然義不容辭,點了點頭道:“好,我陪你一醉方休。”

至于家裏,就說要加班睡酒店就行。

兩人約好待會兒方思源下班後見,這時另一邊突然飄過來一個沉沉的聲音:“你酒都不會喝去什麽gay吧?”

白昙朝崔灼翻了個白眼:“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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