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聖誕節前一天早上,日常不想上班。

電動窗簾緩慢往兩側打開,天還沒有透亮,墨藍色的天幕下是逐漸密集的早高峰車流。昨夜應是又下了雪,落地窗外的窄檐上堆積着未化的冰,一靠近窗邊就能感到陣陣寒氣。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幾聲,屏幕随之亮起,幾則微信提示橫在屏保畫面正中。大清早會給崔灼發消息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兔子:今天是菌菇粥,給你帶了】

【兔子:[保鮮盒放在副駕駛座的圖片.jpg]】

【兔子:已經出發,二十分鐘到】

美漫的屏保畫面裏有一只怪獸,每當白昙的微信備注——兔子的表情符號彈出來,崔灼都覺得像是兔子在打怪獸。

回複一個“1”表示知道了,崔灼懶洋洋地去了衛生間洗漱。然而二十分鐘後,他已經收拾好換上了工裝,随時都可以出門上班,白昙卻還沒有敲響他的房門。

【崔灼:到哪兒了】

【白昙:[辦公桌擺件.jpg]】

【白昙:到辦公室了,你自己下來吃】

一絲奇怪閃過崔灼心頭,白昙經常給他帶早餐,都是默認偷偷來他的房間。因為在辦公場合,秦涵看得見的地方,兩人不适合表現得太過熟稔。

手機又響了一聲,白昙又發來了一條消息:【我以後都不去你房間了】

兔子太好懂了,避嫌的意思不要太明顯。前不久還黏黏糊糊地非要跟他一起睡,現在又醒悟過來覺得不合适,要保持距離,連他房間都不來了。

一種工具人的感覺油然而生。

失戀的時候就粘着他,恢複元氣後又當什麽都沒發生。就像之前一樣,他費力伺候兔子一整晚,把人C得高潮連連,結果人醒來後什麽都不記得,租期一到就拍屁股走人。

這應該是崔灼遇見過的最渣的一只兔子。

還記得有人曾說他拔吊無情,是個渣男——當然崔灼自己沒這感覺,你情我願的事又沒做什麽承諾,但或許因果報應就是存在的,渣人者人恒渣之,所以被兔子當工具崔灼也無所謂,就當是報應了。

“秦總知道我們的關系了。”白昙把保鮮盒打開,放到崔灼面前,倚着辦公桌說。

巴掌大的保鮮盒裏堆滿了珍貴食材,有時崔灼都好奇白昙家到底多有實力。他拿起勺子,不甚在意地問:“什麽關系?”

“一起合租過啊。”白昙苦惱地說,“他問我們怎麽認識的,我一下就招了。”

招了,用在交代不好的事情上。崔灼喝了一口粥,說:“跟我合租這麽見不得人嗎。”

“被秦總知道肯定是不好的,你們兩兄弟不是不對付嗎?”

崔灼沒再接話。

至少在成年之前,他自認跟秦涵的關系都還算是不錯的。後來在秦涵的鼓勵下,他跟爸媽出櫃,結果秦涵卻幫着爸媽說話,他一下就明白過來,敢情他這親哥老早就看不慣他了。

之後他想去國外讀書,爸媽極力反對——怕他在國外變得更彎,扭都扭不過來,而秦涵在國外讀書爸媽卻無條件支持,這成了決裂的導火索,他沒要爸媽一分錢,只身前往國外,畢業後又在國外工作了幾年,後面還是不想在職場受束縛,這才回國創業開了一家酒吧。

再後來,還是他爸媽先服軟了,說接受他的性向,讓他回家去。所以其實白昙離開後沒多久,他也退了租,來到萬維青棠當了副總經理。

而白昙剛入職的時候,他之所以準備辭職,是無意間聽到爸媽的對話,說對他的教育是失敗的,養了個走歪路的兒子,他才一氣之下決定再次離開。

如果不是白昙突然出現,當時他就和家裏徹底決裂了。

當然,現在的關系也沒好到哪裏去,無論他爸媽把話說得多麽漂亮,他都是通通怼回去。

“還好秦總不是特別介意,應該不會給我扣印象分。”白昙環抱着雙臂,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樣,“如果以後我還要當你的嫂嫂,我們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這話說完白昙就開始給崔灼整理桌面,說他這亂放,那亂丢,以後要找什麽文件都找不到,腦子裏在想什麽全都寫在臉上:終于把話說出來了,可以松一口氣了。

崔灼能看出白昙是有點心虛的。

一舉一動都透着“我要矜持”的意思,生怕崔灼誤會他腳踏兩條船似的。

然而崔灼就看不慣白昙這副模樣,勾人的時候跟他媽妖精似的,一雙可憐兮兮的兔子眼看得崔灼總是狠不下心。現在倒是知道撇清關系了,也不知道那晚是誰寧願暴露裝睡也要拼命往他懷裏鑽。

“嫂嫂。”崔灼叫了一聲。

白昙正整理着桌面,毫無防備地應道:“嗯?”

“可是你高潮的時候叫的是我的名字。”

整理的動作霎那間僵住,什麽“我要矜持”、“我們要保持距離”、“兩人太親密不合适”都被白昙抛到了腦後,他猛地朝崔灼撲了過來,原形畢露地掐住崔灼的脖子:“給我死!”

“你這狗嘴什麽時候能閉上!”

果然還是這樣比較熟悉。

崔灼環住白昙的腰,正想說“嫂嫂你這樣好嗎”,辦公室的磨砂玻璃門外突然出現了一個人影,下一秒,秦涵直接推門進來,叫道:“小白。”

白昙立馬彈開到半米之外,如驚弓之鳥一般,局促地說道:“秦總。”

“別玩了,跟我去巡店。”秦涵淡淡瞥了一眼崔灼,保持着推開門的姿勢,明擺着是要白昙現在就跟他過去。

崔灼應該沒有聽錯,秦涵的語氣裏帶着寵溺的意味。正常上司看到下屬在辦公場合打鬧,批評都來不及,怎麽可能不痛不癢地說一句“別玩了”?

偶爾在開早會之前,秦涵是會去巡店,但今天的一切都很刻意。

“好。”白昙就像做錯事似的走到了秦涵面前,無措地解釋道,“那個,剛才是……”

“沒事。”秦涵擡起手來,動作自然地理了理白昙因打鬧而皺起來的工裝,“知道你們很熟。”

“不是,是他……”白昙也不知該怎麽解釋,索性放棄了,垂頭喪氣地說,“下次不鬧了。”

“乖。”秦涵笑了笑,帶着白昙離開了崔灼的辦公室。

現在崔灼大概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秦涵是個人精,白昙又是邀他去演唱會,又是約他看電影,他不可能看不出來白昙暗戀他。起先會克制地回應——比如牽手,崔灼姑且認為算是回應——或許是他也覺得兔子可愛,有那麽點想繼續發展的意思,但知道白昙和崔灼認識後,他立馬打消了這個念頭。

不過現在他明确了白昙和崔灼熟到什麽程度,不再像之前那樣完全摸不準,因此他變成了掌握主動權的那一方,可以随意決定要和白昙走多近。若有似無的撩撥——還故意在崔灼面前撩,就像是在陷阱周圍走來走去,向布下陷阱的獵人示威一般。

但比起秦涵不會踏入陷阱這事,崔灼更在意的是秦涵到底知道他和白昙多少過去,現在摸不準的反而變成了他,這讓他無比煩躁。

因為秦涵的樣子不僅是在向他示威,更像是故意刺激他似的,有種“你的人我帶走了”的感覺。

崔灼是不在意的,本來白昙暗戀的人也不是他,但就是秦涵寵溺白昙的樣子讓他覺得莫名刺眼。

-

平安夜不少同事都有安排,工作群裏充斥着換班的消息。白昙也收到了方思源的拜托,說實在找不到人了,讓白昙去頂會兒班,他在晚八點之前就會回到前臺。

“你們不是在外面有地方嗎?”白昙提前做完工作來到前臺,坐在方思源的位置上,看着檢查背包中東西的方思源問。

前臺夠大,另一個同事坐在幾米開外,在人聲嘈雜的大廳裏,也不用怕被偷聽對話。

“今天不一樣,平安夜呢。”方思源把背包打開一條縫,遞到白昙面前,“你看我準備的馴鹿套裝。”

白昙只瞥見了一個紅鼻子,不是很懂,問:“這是幹什麽?”

“今晚是聖誕老人C馴鹿。”方思源說,“現在馴鹿要上樓去悄悄給聖誕老人一個驚喜。”

白昙:“……”

“你注意點。”白昙說。

“沒事。”方思源說,“他們都知道我平時會給裴先生開夜床。”

開夜床是指在床邊放上拖鞋,掀開被子一角,把房間裏的燈光和溫度調到适合睡眠的狀态,偶爾還會送上一支助眠的飲品。許多酒店裏都會有這個服務,而方思源作為裴艾維曾經的地陪兼最熟悉裴艾維的員工,他被指定來做這項工作也無可厚非。

“而且他們都以為裴艾維鐵直,不會懷疑到我身上。”

白昙看了看腕表,說:“但是你這一溜就是兩小時诶。”

“我跟他們說了,開完夜床要出去跟人吃飯。”方思源拍了拍白昙的肩,說,“好了,拜托你了,好閨蜜。”

白昙本就被爸媽交代不要那麽早下班,多在酒店待會兒,所以即使不來給方思源頂班,他也會找別的事打發時間。

臨近年底,酒店也忙了起來,前臺陸續有客人辦理入住,就沒有閑的時候。不過另一位同事也知道白昙是被拉來頂班的,只有實在忙不過來才會讓白昙幫忙,所以大多數時間他都在前臺幹坐着。

人一閑就容易想東想西,白昙突然想到今早秦涵對他格外親切,越來越摸不透他這榜樣到底在想什麽。

其實一早白昙給崔灼帶早餐,多少有點補償的意思,因為他單方面決定跟崔灼保持距離,哪怕只是普通朋友,這樣做也有些不厚道。

而他嘴上說着還要當崔灼的嫂嫂,實際上現在已經不那麽确定了,只是想找個由頭,順理成章地帶出保持距離的話題而已。

然而秦涵突然開始對他示好,他有些不明白,難道這代表他跟秦涵又有戲了?

搞不懂,感情問題讓人頭痛,還是工作簡單得多。

“白秘書。”另一邊的同事突然找上了白昙,一臉為難地說,“這位女士想知道房號,還要我們提供房卡。”

又是來抓奸的嗎?

白昙從座位上起身迎上前,只見前臺前面站着一個身穿奢牌限量大衣的女士,氣質從容優雅,戴在無名指上的鴿子蛋無比晃眼。

“你好。”那位女士看向白昙說,“你是主管嗎?”

白昙已經隐隐感到事情會有點棘手,瞥了眼電腦上的時間,方思源才剛上去不久,應該不會像上次那樣及時出現來救場了。

“我是。”白昙只能硬着頭皮上了,“不好意思女士,按照酒店規定,我們不能洩露客人的隐私。”

“我知道。”女人摘下了墨鏡,平時應該很注意保養,給人閱歷豐富的感覺,卻看不出具體多少歲,“你放心,我保證你給我房卡不會惹來任何麻煩。”

腦子裏倏地閃過一張圖片,認出眼前的女人是誰,白昙頓時繃緊了一根弦,強裝鎮定地問:“您是……”

“我是裴艾維的老婆,舒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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