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平安夜的gay吧裏擠滿了男男情侶,像白昙、方思源、崔灼這樣三人成行的,放眼望去,整個吧裏就他們這桌的組合這麽奇怪。
這家gay吧不是夜店,沒有舞池供人蹦迪,比起尋求刺激,還是喝酒聊天的居多。原先方思源想去的是另一家更嗨的gay吧,但崔灼讓來這裏,說這邊氛圍更好,方思源也同意了。
至于白昙,壓根不知道原來gay吧還分刺激和不刺激。
三人圍坐在小圓桌邊,服務員端上來了三人點的酒——外加一杯檸檬可樂,方思源看了看四周,最後把視線落到了崔灼身上:“崔總有煙嗎?”他已經戒煙一段時間了,身上沒有帶。
崔灼把煙和火機從桌子上推了過去,方思源熟練地點上,注意着身旁的白昙把煙霧吐向了另一邊。但煙還是飄到了白昙面前,他擡手扇了扇——每次方思源抽煙他都會扇,單純針對煙霧,倒沒有不滿方思源的意思,而另一邊的崔灼從高腳凳上站了起來,對白昙道:“我們換個位置。”
于是奇怪的三人小組變成了崔灼坐在中間,這下更奇怪了。
“所以他就是你那晚帶回酒店的人?”方思源把火機放回桌子上,一手夾着煙問崔灼。
他問得太過随意,就像在聊這煙是什麽牌子,另一邊的白昙毫無防備,當意識到方思源在問什麽,差點沒把嘴裏的可樂給噴出來。
白昙第一反應是否認,第二反應是找借口,第三反應是方思源不傻,似乎糊弄不了,第四反應是只能承認,而崔灼半秒之內便走完了他的心路歷程,懶懶回道:“是。”
方思源點了點頭,用夾煙的右手指了指兩人,問:“所以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沒有。”崔灼也拿起了煙,本是下意識的舉動,但掃了眼旁邊那個喝可樂的,他把煙又放了回去,說,“只是睡過。”
方思源仍舊沒什麽反應,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白昙也知道剛才在車上自己已經露出了馬腳,但沒想到崔灼竟然這麽配合。他暗地裏掐住崔灼的腰,抗議他什麽都往外說,不料崔灼握住他用勁的手往懷裏一拉,用胳膊圈住他的脖子,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他的臉頰。
“你是不是覺得掐在我身上不疼?”崔灼靠在白昙耳邊說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白昙被捏得“唉喲”叫了一聲,見他吃痛,崔灼滿意地收回了胳膊。
算起來,白昙在電梯裏碰上秦涵時掐過崔灼一次,帶舒婧上樓時掐過一次,算上這次,也才三次而已。他揉着被捏疼的臉頰,很沒道理地嘟囔道:“小氣鬼。”
方思源猛吸了一口煙,吐出濃濃的煙霧,陰森森地看着兩人:“你們再這樣打情罵俏我要殺人了啊。”
白昙本就心虛,老實喝起了可樂,崔灼也轉移了話題,問:“你接下來什麽打算?”
“沒什麽打算,找人睡覺。”方思源看着崔灼,随口道,“既然你們沒在一起,那你陪我睡?”
白昙“啪”地放下手中的可樂,一臉驚恐地看着方思源說:“不可以。”
絕對不可以,就算被裴艾維傷了,怎麽能随便找人睡覺呢?
崔灼知道方思源是在開玩笑,回得也很随意:“他不同意。”
“我真是受夠你們倆了。”方思源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問,“所以你們為什麽不在一起?”
白昙覺得這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走心地聊,至少能聊一個小時。若是崔灼不在,他也不是不可以和方思源走心,但本人在場的情況下,顯然不适合做他的內心剖白。
正想三言兩語敷衍過去,卻聽崔灼開口道:“他喜歡的人不是我。”
言下之意,白昙另有喜歡的人。
這件事白昙并沒有對方思源說過,只有崔灼知道。而崔灼就這麽随口說了出來,這讓白昙有些不舒服。
在目睹了方思源遭遇的事情後,白昙其實不介意告訴方思源自己的秘密。這時候交換的秘密方思源絕對不會往外說,因為一說就會想起他自己的事,誰也不會想要陷入不堪的回憶中。
但聽到崔灼這麽無所謂地說出來,白昙還是感到一絲不快,不是怪崔灼洩露他的“隐私”,而是這個秘密本來獨屬于他和崔灼,這是不能跟其他人分享的東西,但很顯然崔灼并不在意。
“我當然不可能喜歡他了。”白昙看着方思源,語氣裏帶着些許憤懑,“他那麽花心,誰喜歡他誰倒黴。”
“所以你喜歡誰?”方思源果然關注到了這一點,連煙也不抽了,好奇地問。
白昙生怕崔灼說出秦涵的名字,崔灼也的确開口了,但說出口的卻是:“你現在是不是該關心下你自己。”
“我還能怎麽?”方思源在煙灰缸裏用力摁滅煙頭,拿起了他點的高濃度雞尾酒,“他就差沒指着我的鼻子讓我滾了,難不成我還死皮賴臉地貼着他?我有這麽賤嗎?”
“他老婆待不了多久。”崔灼意有所指地說。
白昙聽出了這句話的話外音,這是在暗示方思源裴艾維回頭可能來找他。
“你放心,我他媽最讨厭渣男了。”方思源說,“我現在只想把他幾把擰下來塞他嘴裏。”
說完,方思源仰頭把杯中的酒精一飲而盡。
如果說在樓梯間那會兒方思源還有些不清醒,但看到裴艾維說要陪他太太,還讓方思源安排人去收拾燭光晚餐後,他只恨自己是個傻缺,裴艾維說什麽他都信。
正好杯子已經空了,方思源叫來服務員,把裴艾維給他的那張無限額信用卡摔到桌上,高喊道:“今晚這場子裏的所有消費我包了!”
隔壁桌有人看了過來,方思源索性站到椅子上,像個女王一般,霸氣地朝所有人吼道:“今晚敞開玩,通通我死了的前夫付錢!”
可能沒多少人相信真有陌生人買單,但大家都很捧場地歡呼起來,還有人回應道:“前夫哥死得好!”
“呼,爽了。”方思源坐回椅子上,又點了一打烈酒,真讓服務員拿走了那張信用卡,說,“随便刷,這張卡無限額。”
等服務員走後,崔灼說:“無限額也還是有限額。”
“那也給他刷個精光。”方思源又将一杯烈酒一飲而盡,對崔灼說,“你也喝啊,白昙的份你替他一起喝。”
看着方思源跟喝白水似的喝酒,白昙湊到崔灼耳邊,擔心地說:“還是別讓他這麽喝吧。”
話音剛落,場子裏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一個主持人模樣的人出現在臺上,舉着話筒說:“各位,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有人将手攏成喇叭,喊道:“大做特做之夜!”
“一看你待會兒就有活動。”主持人跟那人互動了一句,又說,“今天來的情侶挺多哈,我們也準備了一些互動環節,幫大家增進感情。”
聽到這裏,白昙沒再繼續聽下去,因為什麽“大做特做”、“增進感情”都跟他無關。他又對崔灼說:“不是有新聞說有人喝多了酒精中毒嗎?”
白昙挺認真地在跟崔灼說着方思源的事,突然一束燈光啪地打到他頭頂,直接把他給照懵了。
“喲,這對小情侶還在說悄悄話呢。”臺上的主持人說,“那就怪不得燈光師選到你們了哈。來吧,給大家打個樣。”
白昙一臉懵逼地看向舞臺,發現主持人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轉盤,指針正停在一行文字上:和身邊的人接吻。
“kiss!kiss!kiss!”場子裏的人都開始起哄,白昙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大冒險游戲抽中了他和崔灼。
崔灼同樣也處在燈光之下,除了他和白昙,四周一片黑暗,就好像兩人成了舞臺劇的主角一樣。
在一聲聲催促中,白昙不由變得無比緊張。他真的要跟崔灼接吻嗎?在這樣的場合下掃興是不是不太好?如果聲明自己和崔灼不是情侶,其他人恐怕會覺得他玩不起吧?雖然他和崔灼早就接過吻,但這是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做的事嗎?
身為一個循規蹈矩的“好學生”,白昙就像是在猶豫要不要逃課出去玩一樣,偶爾想瘋狂一次,但又不敢邁出那一步。最後想要瘋狂的念頭漸漸占據了上風,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崔灼,心髒幾乎快要跳出喉嚨,恍惚之間他覺得他和崔灼仿佛真成了舞臺劇的主角,所有觀衆都在等待兩人激動人心的一吻。
還以為崔灼會跟他一樣,覺得這個時刻無比神聖,誰知白昙的內心戲還沒走完,崔灼便随意地摁住他的後腦勺,在越發激烈的起哄聲中吻了過來。
唇齒相貼,熟悉的氣息萦繞鼻尖,只是還未等白昙好好感受,崔灼又退了回去,那感覺就像已經玩慣了大冒險,毫不矯情,該怎樣就怎麽樣,純粹是給游戲一個交代一樣。
所以,白昙對這瘋狂的一吻——在他看來——既緊張又期待,內心戲有一個世紀那麽長,結果崔灼毫不在意,甚至壓根沒猶豫,在短短兩秒內就随便結束了這個吻,顯得他無比矯情。
剛才的不快剛消下去不久,現在白昙又有些生氣了。
見白昙的可樂已經喝完,崔灼問:“再給你點杯牛奶?”
“不喝!”白昙沒好氣地說。
最後方思源果然醉得不省人事,他的手機接到了裴艾維的來電,白昙擅自做主幫他挂掉,又見裴艾維發了條微信過來:【你在酒吧刷了五十萬?】
白昙直接在鎖屏狀态下快捷回複:【gay吧】
裴艾維的電話又打了過來,這下白昙幹脆幫方思源關了機。
主角都已經喝醉,白昙和崔灼也沒必要再待在gay吧。兩人把方思源帶回了青棠,回程路上是白昙開車,這也是崔灼沒讓他喝酒的原因,因為打車從酒店正門進去很惹眼,一定會碰到同事,而從地下停車場可以直接到大廳電梯間,這樣碰上同事的概率很小。
有過上一次經驗,白昙對此無比贊同。
崔灼先上樓,白昙五分鐘後跟上。他費力地背着方思源,正想如果碰到同事,就說帶方思源去樓頂吹風,不過準備好的說辭沒能派上用場,因為從停車場上來後,高層電梯就停在一樓,白昙迅速閃進去,沒被任何同事發現。
到了3905,白昙徑直把方思源背到了卧室的大床上。此時方思源已經醉到毫無反應,要不是白昙探了探他還有鼻息,生怕他是直接喝死過去了。
幫方思源脫掉大衣和鞋子,又替他蓋好被子,白昙大功告成似的拍了拍雙手,卻聽老神在在站在一旁的崔灼問:“你把他扔這兒我睡哪兒?”
“沙發那麽寬,你将就一晚。”
白昙已經報備了今晚不回去,所以也會睡在這裏。而他和方思源是兩個人,他默認少數服從多數,大床理應屬于他們,完全不考慮這是崔灼的房間。
扔下這句,白昙轉身就要去衛生間洗漱,這時崔灼突然問:“你在生我的氣?”
好像從互動環節之後,白昙就沒拿好臉對着崔灼過。起先崔灼還不以為意,後來他想幫忙扶方思源,被白昙拍開手,随便說什麽,白昙都愛答不理,到現在理直氣壯地打發他去沙發——依照崔灼對白昙的了解,兔子不是個不懂禮貌的人,明知這是他的房間,再怎麽都會感到抱歉。
除非,兔子不覺得對他抱歉。
再結合之前的種種,崔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白昙似乎正在生他的氣,而且氣還不小。
“誰生你的氣,我才沒那麽閑。”白昙頭也不回地說。
這下崔灼更加肯定心中的想法,他在床尾坐下,把正要去衛生間的白昙拉到了面前,說:“為什麽生氣。”
比起白昙在生氣這件事,他更在意的是為什麽。他自認今晚應該沒惹這只兔子。
“都說了我沒生氣了。”白昙皺眉道。
“因為我讓方思源知道你有喜歡的人?”崔灼開始複盤剛才的過程,“我以為他是你閨蜜,本來就知道。”
“他不知道。”白昙很快便被崔灼牽着鼻子走,“但這又不是重點。”
“什麽是重點?”崔灼問,“因為我親了你?”
白昙實在太好懂了,目光開始回避:“跟這有什麽關系。”
然而在知道白昙是因為這件事情生氣後,崔灼反而更加無法理解:“只是大冒險而已,又不是沒親過。”
好吧,原本看到崔灼開始反思,白昙的氣還略微消了一些,結果一聽崔灼這麽說,他的火氣又蹭蹭往上漲:“我跟你不一樣,随便逮什麽人都親。接吻是什麽很随便的事嗎?游戲又怎麽樣,我不是個随便的人,不喜歡玩你們這種游戲。”
短短一句話裏出現了三個“随便”,崔灼品出來了一點東西,挑眉問:“所以你覺得我吻你吻得太随意了。”
這話一點破,白昙更加上火,惱羞成怒地甩開崔灼抓着他手腕的手,轉身就走:“懶得理你。”
但崔灼卻把白昙拉了回來,甚至打開雙膝,讓白昙站得離他更近。
“你在期待什麽?”崔灼看着白昙,因姿勢關系,他微微仰着頭,雙眼裏帶着些晦暗不明的東西。
白昙沒能直視崔灼的雙眼,微微偏頭,看着地板嘟囔道:“我才沒期待。”
“過來。”
崔灼再次摁住白昙的後腦勺,對準他的嘴唇吻了上去。這一吻比剛才游戲中的吻燙人得多,雙唇纏綿許久,崔灼才撬開白昙的牙關,舌尖探入了他的口腔之中。
白昙印象中,崔灼好像從沒有這麽溫柔地吻過他。雙眼變得暈眩,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交纏的舌尖漸漸變成了一方追逐另一方,也就溫柔了沒多久,崔灼就好似原形畢露一般,又開始變得強勢,另一只手緊緊地圈住白昙的後腰攬向了自己。
白昙沒法一邊彎腰跟崔灼接吻,一邊還把腰靠向崔灼。他不得不擡起腦袋,垂眸看着崔灼問:“你幹嗎啊……”
嗓子比想象中還要幹啞,似是熱吻蒸發了口腔裏的所有水分。
“我是小辣椒嗎?嗯?”崔灼仰起下巴,咬了下白昙的下唇。
“不是……”白昙沒底氣地小聲說。
崔灼再次吻住了白昙的嘴唇,這次他直接後仰,把白昙帶到了床上。白昙能感到崔灼跟他一樣都有些上頭,正稀裏糊塗地想“随便吧,繼續下去也不是不行”,結果餘光就瞥見方思源正躺在旁邊睡得正熟。
所有的缱绻瞬間吓飛,白昙一蹦三尺高,退到床尾說:“方思源還在呢!”
崔灼似乎也才意識到房間裏還有第三個人,惱火地揉了揉後頸,問:“去其他地方繼續?”
“不要。”白昙才沒有那麽沒節操,既然已經清醒過來,怎麽可能還繼續下去,他逃也是的去了衛生間,“我去洗漱了。”
沒多久後,房間裏的燈關上了,遮光窗簾擋住了屋外的一切光亮,只有昏暗的床頭燈散發着微不足道的光芒。白昙躺在柔軟的大床上,一邊看着天花板,一邊聽着客廳裏響起的被子摩擦沙發的聲音,知道崔灼已經睡下,但他卻毫無睡意。
看了看身旁的方思源,睡得雷打不動的樣子,白昙深吸了一口氣,叫道:“崔灼。”
客廳那邊沒有回應,應是等了半天沒等到下文,崔灼這才懶懶地應道:“什麽事。”
“等秦涵調回總部以後,你接任萬維青棠的總經理好嗎?”白昙說,“你也可以跟秦涵一樣,接管你家裏的事業啊。”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白昙私底下對秦涵的稱呼已經從“秦總”變成了直呼姓名。但他自己還沒有意識到。
他在心裏做着祈禱,拜托崔灼一定一定要回答好,這樣他就可以把崔灼拉到他的軌道中來,也不用總是動搖得想脫軌了。
然而屋子裏安靜了片刻之後,響起了崔灼冷靜的、和方才上頭時截然不同的聲音:“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