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因感情上的事抛下工作是不成熟的行為,但白昙一刻也沒法在工位上多待。
假期的繁忙使得酒店各處都有可能碰上同事,想要逃班不被人注意就只能從逃生通道前往地下車庫。然而無盡回旋的樓梯加重了白昙的頭暈,在一次差點踩空之後,他挑了鮮有人前來的設備層,坐在樓梯上平複始終異常的呼吸和心跳。
原來之前的那一次失戀根本就不叫失戀。
細想起來,當得知秦涵要去相親時,比起受傷,白昙更多的是其實一種“原來這就是失戀的滋味,我也嘗過了”的心态。這就像未成年小孩兒偷偷喝酒,把自己灌醉後,覺得“原來這就是醉的感覺,我也是大人了”一樣,有種“雖然難受但很酷”的自我憐愛和無病呻吟之感。
去酒吧買醉也是基于這個心态,要把這種酷酷的感覺延續下去,當然是把失戀的滋味徹底品嘗一番。
像白昙這種乖孩子,會破天荒地獨自一人跑去酒吧喝酒,一來是他本身對那個世界就感到好奇,二來是在品嘗過“失戀”的滋味後,他覺得自己強得可怕,單單在心裏吃過愛情的苦還不夠,在行為上也要匹配才行。
要說現在狼狽地坐在樓梯間,白昙想去酒吧發洩嗎?
不,一點也不,他難受得只想回家睡覺。所以之前的那次失戀只是一種豐富自己閱歷的傷心體驗,而這次失戀才是真正的深入骨髓。
還記得當時随便選了一家附近評分最高的酒吧,白昙壯着膽子跟在一群打扮很酷的人之中混了進去,也不知那些卡座有什麽區別,總之坐到吧臺邊,點了一杯酒水單上最貴的雞尾酒。
調酒師剛把酒杯推到白昙面前,身旁就響起了耳熟的聲音:“小白?”
回頭看去,是一起吃過宵夜的鐘廷。
“你跟朋友來玩?”鐘廷問。
白昙搖了搖頭,說:“就我自己。”
鐘廷面露奇怪,又問:“崔灼叫你來的?”
直到這時,白昙才知道原來這就是崔灼跟鐘廷合夥開的酒吧,因為之前出去吃宵夜他都不喝酒,崔灼從來沒帶他來過這裏。
“他不知道。”白昙挺不想讓崔灼知道他來了,因為好不容易酷一回,他只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對上真正的cool guy,多少會讓他有些心虛。
結果鐘廷剛走,崔灼就出現了,坐到白昙身旁的高腳凳上,一邊把煙摁滅,一邊問他:“不是不會喝酒嗎?”
“今天心情不好,不行嗎?”白昙拿起杯子咕嚕喝了一大口,昂貴的雞尾酒沒有刺鼻的酒精味,更像是甜甜的果汁飲料。
“悠着點。”崔灼懶得陪白昙聊天,又從高腳凳上站了起來,“慢慢喝,有事叫我。”
但白昙發現喝酒這事很簡單後突然改變了想法,覺得自己又不是不能喝,為什麽要在崔灼面前心虛?
見崔灼已準備離開,酒吧裏人聲嘈雜,白昙怕崔灼聽不見,直接拽住了他的衣服,說:“你陪我坐一會兒。”
崔灼應是不忙,坐回高腳凳上,拿出煙盒又放了回去,問:“怎麽心情不好?”
“我失戀了。”白昙可憐巴巴地說。
崔灼無語了一瞬,扔下一句“沒空”,轉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失戀的事白昙連方思源都沒告訴,他本想讓崔灼成為知曉他秘密的最特殊的朋友,結果崔灼卻不稀罕。白昙也不稀罕,喝掉杯子裏剩餘的“甜味飲料”,又重新點了一杯。
沒幾分鐘後,調酒師推過來另一杯酒,只是跟白昙點的不太一樣。
“那邊那位先生請你的。”
電視裏看過的情節出現在現實當中,白昙覺得新奇,順着調酒師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個長相非常普通的男人。
普通都是看在對方請喝酒的份上,加了十分後的評價。
白昙很迅速地把頭轉了回來,不知該怎麽應對這種情況,也沒接調酒師推過來的酒,總之假裝什麽都沒發生過。然而不一會兒後,有人坐到了他身旁,正是請他喝酒的那個男人。
“我看你好半天了,一個人來玩嗎?”
白昙說了一句“不是”,正想給崔灼發消息讓他過來,沒想到他話音剛落,崔灼已經出現在兩人身後,說:“他跟我一起的。”
“是嗎?”男人讪笑兩聲,說,“那不好意思,打擾了。”
明明剛剛還說沒空,但在白昙被搭讪後,崔灼就沒再離開過,一直守着白昙,到他喝醉,到把他扛回家,到兩人滾在一起……
一想到這裏,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眼淚又有冒出來的傾向。
白昙趕緊仰起腦袋眨了眨眼睛,接着掏出手機給方思源發了條消息過去:【告訴你一件事】
他必須得找個人傾訴才行,不然難受得快不行了。
方思源回得很快,但卻不是兩人日常聊天時的語氣:【我也告訴你個事,待會兒午休說】
回想起昨晚方思源說的“在忙”,白昙隐隐感到不太對勁。他本想直接發消息追問,這時手機的來電鈴聲突然響了起來,是秦涵。
白昙壓根不想看到這個名字,直接按下了紅色的拒聽鍵。
微信消息緊跟着彈出:
【秦總:來我辦公室,急事】
白昙手上并沒有要緊的工作需要彙報,如果是安排新工作,也沒必要這麽緊急地叫去辦公室。
好奇,準确來說應該是奇怪,最終戰勝了想要逃班的念頭,白昙去最近的衛生間整理了下面容——雖然眼眶還很紅,但看上去更像沒有睡好,而非哭過,接着乘坐電梯回到辦公樓層,來到了秦涵的辦公室,這個剛剛才讓他無比難過的傷心地。
此時待客用沙發上坐着一個眼熟的身影,是一如既往優雅的裴艾維的老婆舒婧。白昙知道她計劃在青棠入住一周,元旦假期結束後才會離開,因此看到她覺得奇怪也不奇怪。
崔灼也在辦公室內,見白昙進來,一副有很多話想說的樣子,但礙于有舒婧在場,也只能煩躁地憋了回去。
“方思源呢?”秦涵坐在舒婧斜對面,和白昙說話時臉上的溫和全然不見,甚至隐約壓抑着怒火。
還未等白昙搞清當下的情況,又有人推門進入辦公室,正是白昙好幾天都沒見了的方思源。和一頭霧水的白昙不同,方思源的表情相當平靜,顯然已經知道秦涵找他是什麽事。
“這是什麽?”秦涵摁亮了放在茶幾上的手機,只見屏幕上是一張照片,白昙只看了一眼便覺得驚心動魄,因為那是裴艾維的床照,是在他熟睡中偷拍的。
再看那只手機,鑲鑽手機殼,珍珠鏈條,一看便是舒婧的手機。
所以方思源給舒婧發了裴艾維的床照?!
意識到這一點,白昙難以置信地看向方思源,用眼神詢問:你在搞什麽?!
被白昙這麽看着,方思源的神情仍然平靜且坦蕩:“是我發的。”
“你們早就知道這事?”秦涵又看向了白昙和崔灼,壓抑的怒火隐隐有爆發的跡象。
他口中的“這事”,顯然是指方思源爬了裴艾維的床。
崔灼沒接話,一副不想搭理秦涵的模樣,盡管白昙還未從失戀中恢複,但他也知道當前的情況有多嚴重,看了看方思源,又看了看舒婧,也不知該怎麽回答。
“我其實不介意他在外面玩。”舒婧收起了手機,語調平緩,并無生氣的意思,看着白昙說,“那天你跟他打電話,我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所以在39樓是舒婧在配合他跟崔灼演戲?白昙不由覺得細思極恐,豪門太太的心思果真不是他能摸得透的。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不介意,現在又是怎麽回事?
“但我不喜歡人沒有自知之明。”舒婧笑着說,看向方思源時,溫婉的笑容中也帶上了幾分嘲諷,“你以為發這些給我,我就會跟他離婚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方思源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他右手食指無意識地摳着褲縫,可見他遠沒有他表現得那樣堅不可摧,“我只是想提醒你,他是個渣男。”
“方思源!”秦涵呵斥道。
當着舒婧的面說她先生是渣男,更別提這兩口子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秦涵會這麽火大也理所應當。
“然後我跟他離婚,你就好上位是嗎?”舒婧好笑地說,“你也太天真了。”
“我是很天真。”方思源看着舒婧,不鹹不淡地說,“我以為你也是被騙的,結果你們兩口子把人當猴耍。”
這時候白昙也明白過來,方思源跟他和崔灼一樣,都以為是裴艾維瞞着舒婧。事實上舒婧根本不介意這事,但她看不慣方思源這個“不自量力的小三”竟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所以在收到方思源的提醒——她以為是示威後,直接找來了秦涵的辦公室。
“裴太太的信息是你從酒店系統裏找到的?”秦涵問。
舒婧的手機號碼自然不可能是裴艾維告知方思源的,連白昙也能想到,方思源肯定利用了青棠集團的入住系統。就算舒婧沒在萬維青棠登記過信息,總入住過青棠旗下的其他品牌,想要找到她的手機號并不難。
方思源沒有回答,不好的預感已經牢牢占據白昙的心頭。爬客人的床就不說了,還利用酒店系統獲取客人隐私,這兩條無論哪條都是死罪,方思源的下場可想而知。
更何況舒婧直接找到了秦涵面前,說明這事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秦涵再怎麽都會給舒婧一個交代——
“我為青棠有你這種員工感到可恥。”秦涵說着冠冕堂皇的套話,給足了舒婧面子,“我聽說你還在申請酒店的宿舍,不用申請了,你已經被開除了,立馬收拾你的東西給我滾,以後青棠的酒店不會用你,其他酒店也不會用你。”
白昙心裏一驚,這是要在酒店行業對方思源趕盡殺絕嗎?
“還有你,白昙。”秦涵看了過來,一字一句地說,“你竟然幫他隐瞞,你也被開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