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

第 19 章  第 19 章

在英國時,藺唯經常嫌考試不夠多;來中國後,她體會到了什麽叫過猶不及。

不僅每天早讀有小測,每周有兩門年級統練,每個月還有月考。

清明節過後,三中進行了第一次月考。

藺唯才發現另一件離譜至極的事情,原來中國分考場是按照成績排名分的:前40名第一考場,40-80名第二考場……而年級倒數們則組成了最後一個考場。

當然,最後一個考場也有上次缺考的同學,比如藺唯自己,她的成績沒有被系統計入,于是坐到了14考場36號,全年級最後一位。

14考場的考試經歷讓藺唯永生難忘。

試卷一發,前面的姐們拿出兩個骰子,邊搖邊填選擇題,填完選擇題,就開始在草稿紙上畫火柴人。

考着考着,斜上方突然飛來一個紙團,打開一看,上面寫着“ACADD”,又沒标題號,也不知道是哪五道題的答案。

第二天廣播正公放着英語聽力,旁邊一哥們突然大喊:“吵死了!”然後捂住耳朵,滿臉幽怨繼續睡覺。

最離譜的是語文考試,坐在前面的哥們突然轉過頭來問:“第16題填啥?”

藺唯不想當作弊的從犯,選擇閉麥埋頭寫題。而且第16題是古文虛詞考察,她自己也不确定。

旁邊一個姐們嘲笑道:“許赫你要點臉,問美國人語文?”

藺唯忍不住了:“我不是美國人。”

那姐們表示不信:“你不是說英語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英國才說英語,”叫許赫的哥們趕緊抓住機會嘲笑回來,“美國說美利堅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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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唯想把筆扔他們臉上。

講臺旁的監考老師宛若世外高人披着一沓卷子,已經放棄了治療,大概是特殊考場就要特殊對待。

就那樣過了三天,藺唯坐在靠窗最後一排的位置,左側是喧鬧,右側是菜市場般的吵鬧,每寫一題都是一次折磨。

好在最終的結果不錯。

除了語文和政治,剩下所有科目都上了100分,數學甚至考到了全班前十。

藺唯本以為又要倒數,沒想到各科基本都上了平均分,功夫不負有心人,就連上下學的路上都不禁哼着歌。

看到剪貼板上的排名時,不真實感更是包裹全身:她考了全班第22名,全年級106名。

“藺唯”這個名字,正正好好在那張長長的成績單正中,不高不低,深谙中華文化的中庸之道。

圍過來看成績的同學們,注意到了轉校生飛速的進步後,紛紛不可思議。

要知道,上學期期末考試,雖然班主任将成績保護了起來,但大家都心裏有數,轉校生的成績百分百在班級倒數。

只有藺唯自己知道,大家都在到處玩的寒假,她基本都把手機鎖在櫃子裏。

也只有藺唯自己知道,過去一個月新學的這些知識,她有時神游着神游着就會在腦子裏複盤,再加上沒人跟她玩,只有學習用不厭煩地陪伴她。

四眼仔照常用審視的目光上下掃了成績單好幾遍。這次月考,他的名字緊挨藺唯,總分僅比藺唯高3分而已,甚至數學比藺唯還低十分。

他厚厚的鏡片無疑是學出來的,可惜他無論抄幾遍書,成績永遠不上不下。

“最後一個考場作弊都沒老師管。”四眼仔沒好氣地将練習冊拍到桌子上。

周圍人都知道他在陰陽誰。

高逸興經過上次的棉條事件,尤其視藺唯為眼中釘,這次也比外國轉校生考得還低,面子也挂不住了。

“看來用骰子也能超常發揮,賭狗賭狗終将應有盡有,下次我也帶骰子。”

楊可撅起嘴:“有着功夫不如多做兩道題,別人考得好不好跟你們毛關系沒有。”

四眼仔臉紅一陣白一陣,不服輸道:“那分數也要來得公平公正坦坦蕩蕩嘛。”

藺唯特意繞路,經過四眼仔的座位。

“那你也可以去最後一個考場。”

轉校生的沉默寡言是出了名的,所以當她清亮的聲音響起時,格外抓大家的耳朵。

四眼仔切一聲,憋半天憋出一句:“我可不想跟那幫差生一起考試。”

楊可和關一哲一直在圍觀,默默鼓了鼓掌。

黎晚從來不去剪貼板那看成績單。

這次也是,從楊可釘到上面起,她就一直坐在座位上看書,仿佛上面的所有數字都與她無關,鼻梁上架的黑框眼鏡似乎也找到了理由。

按常理來說,乞丐不會和百萬富翁給比較,只會和讨到更多錢的乞丐同行比較——

可藺唯還是記住了黎晚的成績。

毫無意外,班級第一和年級第一仍屬于黎晚。

文科成績尤其可怕,英語、歷史和地理接近滿分;理科沒那麽亮眼,卻也都保持在班級前五名的水平。

這就是傳說中的六邊形戰士?

不,九邊形,因為一共有九個科目;不,十邊形,因為她的體育也無可挑剔;不,十一邊形,因為她的小提琴也堪稱完美。

大課間,黎晚與書本的寂靜無法維持,一波又一波同學找她問問題,她就很平和地放下書,耐心解答。

藺唯也有許多不懂的問題。

她想起上一次問黎晚的題的情景,還是去年那個雪夜,她們坐在公交車上,洗禮在全車人的注視下。

藺唯寧願自己解決,額外留心課上老師的講解,或者用搜題軟件。

她并不是不喜歡聽黎晚講題。

她喜歡。

誰能不喜歡那似春日小溪的語調?

正因為這喜歡,她才無比讨厭,因為這種喜歡随波逐流,這種喜歡讓她倍感醜陋。

她就這樣發着呆,直到耳邊傳來劉茜的聲音:“大土豆叫你去辦公室。”

藺唯這才回過神來。

*

藺唯暫時不想學習。

她經常會陷入迷茫,比如現在。

她好像做得很好,又好像做得不夠好。

她好像很努力了,卻好像什麽都沒能達成。

昨天她被班主任誇得天花亂墜,今天她對着物理大題的受力分析圖發呆。

偶爾也該放松一下?

長達十分鐘的思想鬥争後,藺唯終于放下筆,打開小櫃子的鎖,掏出手機。她先肆無忌憚刷了會兒B站,學幾個新的網絡梗,又翻了翻刷屏99+的班群聊天記錄。

她能稍微理解大家的幽默了。

【落榜美術生:我明天就證明黎曼猜想】

【二進制:厲害了我的哥】

【Einstein:老司機帶帶我】

【劉姥姥榴蓮牛奶:證明不出來你吃屎吧,我明天拉坨新鮮的】

【落榜美術生:你咋不上天呢】

比如“老司機”不是物理意義上的駕駛車輛,而是戲谑地指某一領域內的娴熟。

天氣漸漸回暖,手不再涼得像冰棍,情緒好了許多,隔天吃藥足矣。

藺唯反複刷新微信界面,等不到任何紅色氣泡。心情不煩躁時,空空的聊天列表才顯出它的寂寞。

最近爸爸往蘭阿姨那裏跑得越來越勤,破舊的牆壁間總只有她自己一個人。

巴士底監獄也有放風時間。

藺唯随手抓起個牛仔褲套上,披上外套,她只有這一件薄外套,沉悶又中性的灰色裏沒有任何花紋。

她先在小區附近的人工河旁走了走。老頭帶着小京巴蝴蝶犬慢悠悠地散着步,釣魚的大叔一動不動坐了好久,青梅竹馬的小孩們笑嘻嘻在草坪上做游戲。

溫暖得恰到好處,也無聊得恰到好處。

不知道去哪兒的時候,藺唯就會去萬達廣場。

她很少碰到什麽幸運的事情。

她經常認為自己是慘兮兮的倒黴蛋。

可是和黎晚,她幸運得過分:不僅住得近,體測有黎晚當小組長,千裏迢迢來城西還能碰見拉小提琴。

祖沖之的青銅雕像旁,小提琴家又在演奏,曲調酣暢淋漓,引人浮想聯翩。

這首曲子藺唯很喜歡,也叫得上名字,是《引子與回旋随想曲》。

路人紛紛在她身邊的小罐投錢,也有不少潮流的小年輕掃碼支持,藺唯摩梭着兜裏的五元紙幣,汗浸軟錢角,卻終究沒能掏出。

反正她也沒錢。

反正音樂無價。

黎晚注意到藺唯一動不動的高瘦身影,右嘴角勾起暖暖的笑。

藺唯注意到了那嘴角的變化,心跳漏掉半拍,耳根半燙不燙。

班長的笑容一點也不稀奇,她的微笑幅度甚至都永遠一模一樣,只是從未像現在這樣只笑一邊,打破完美的平衡,反而俏皮可愛。

一曲又一曲,黎晚的運弓更有激情了,表演的意味愈發濃烈。

藺唯靜靜欣賞雕像旁的小提琴家,歲月靜好,琴聲悠長,将全身心的注意力獻給尊重。

終于,表演落幕。

小提琴家不緊不慢收起琴,再收起珍貴的散裝工資,向唯一從頭站到尾的頭號粉絲走來。

藺唯一直飄在天上的靈魂落了地。遠在天邊的人越走越近,她瞬間緊張了起來。

黎晚在她面前停下腳步,擡頭望向她的眼睛:“你又來了。”

糟了,沒提前想好該說什麽。

藺唯呼吸困難:“今天天氣真好。”撩一下額前的劉海,單撩一下有點尴尬,她又撩了一下。

“确實很好,溫度也剛剛好。”

接下來說什麽?

藺唯大腦飛速旋轉。

黎晚捕捉到了那表情的迷糊,柔聲問:“你想問什麽?”陽光照射下,她身上的櫻桃香越發清甜。

糟了,她講話也有股櫻桃味。

“你喜歡吃櫻桃嗎?”于是,藺唯脫口而出。

墨菲定律有雲,當尴尬可能出現時,就一定會出現。

黎晚迷茫眨眼:“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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