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第 27 章

藺唯和黎晚先進樓,丁修遠才在她們身後跟了上來。

一進樓,丁修遠就小碎步湊到黎晚旁邊,俯身說話,特意把臉湊到黎晚的視線之內:“這學期過得怎麽樣?開心嗎?肯定又一直是年級第一吧。”

“挺好的,開心,是。”黎晚從來不多說一個字,也從來不會被問煩,有時藺唯覺得,她真的很像機器人。

“真厲害啊,不愧是我媽一天天念叨的‘別人家的小孩’。”丁修遠笑嘻嘻,離她更近了些。

別人家的小孩。

這稱呼确實很适合黎晚,如果和她成為鄰居,一定免不了天天被比較。

電梯開門,丁修遠又學動漫裏管家的樣子,一手擋住電梯門,彎腰鞠躬。

藺唯和他不熟,不想先入為主地評判他,可從迄今為止的各種動作細節來看,她都不喜歡這個人。

從包完粽子後,她們之間的氛圍就僵僵的,現在突然來了個話唠,藺唯自動遠離他們些許。

這究竟上的什麽網?

黎晚表面仍保持鎮定問:“你覺得怎麽樣?”藺唯想,如果關一哲嘴禿嚕後也能笑得如此美麗,楊可就不會用練習冊猛拍他的頭了。

相比起來,藺唯才是問題最少的那個。黎晚也噗嗤笑了:“沒事,不着急。”

藺唯垂下頭,無頭蒼蠅般在衛生間前轉幾圈,發現無事可做後,打開手機。

不看不打緊,一看吓一跳,還有二十分鐘就到上班時間了。

“Oh shit!”直接逼出藺唯一句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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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唯觸電般跳起,沖到衣櫃旁抓衣服,衣櫃裏亂糟糟的,她本不應該當着黎晚的面拉開。

她抓起件寬松的短袖襯衫和五分褲,就原地脫衣服套了起來。

藺唯的注意力向來很容易轉移,打工的事一侵占大腦,她立刻就忘了身後還站着個人。

黎晚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眼睜睜看藺唯先跳腳,再罵英文髒話,最後沖到衣櫃前脫衣服。

還沒來得及移開視線,藺唯的背就光了,那肋骨分明,無比纖瘦的背,還有那麽細的腰,仿佛一握就能捏住。

楚王好細腰,宮中多餓死——黎晚莫名就想到了這句話。

為表尊重,即便藺唯一無所知,黎晚還是立刻垂下眼,看向地板。

終于,藺唯手忙腳亂的披上襯衫。

扣子還沒來得及扣,她側了一下身,竟看到面前有人,立刻僵住。

某人的大腦已停止運行。

黎晚擡起眼,發現那襯衫之間一片蒼白的肌膚,胸之間幾乎沒有溝壑的陰影,腹肌間的倒挺深,純粹是瘦的,就又垂下了眼。

“我、我該去打工了,要遲到了。”藺唯解釋時,嘴唇不住顫抖。

“嗯,我也該走了。”黎晚保持垂下的目光,緩緩轉身。

藺唯慌忙扣上兩個扣子,發現錯了,就又解開,從頭再扣。

“對不起,是我招待不周,我這裏沒什麽吃的,只能拜托你自己解決早飯,我應該去Neo胡亂吃點東西。”

她的語速快到飛起,非常熟悉的畫面。

黎晚之前一直不覺得餓,經藺唯這麽一說,才發覺胃都空得抽搐。

這時,藺唯的手機響了,場面的亂更上一層樓。

藺唯一看屏幕,來電顯示是黃老板。

英語是她的母語,背簡化後的臺詞小菜一碟;雖然她毫無表演經驗,但她不惹麻煩,黎晚和楊可說什麽就做什麽,專注力讓人進步飛快。

理所當然的,藺唯成為了整個劇組的英語指導,每天大家都要以她為基準,跟讀每句臺詞。

“英音真好聽吶。”楊可感嘆。

“嗯。”黎晚表示同意。

谷雨桐投來熾熱的目光:“真的,你這外形這英語,疊加一塊兒簡直是王子本人,太帥了。”

藺唯臉一燙,慌忙岔開話題,重新将她們的注意力拉到發音上。

這是一種久違的感覺,也是一種能振奮人心的感覺——被需要感。

只是有些遺憾,在楊可和谷雨桐已經誇累了的同時,黎晚的鼓勵通常有種說不上來的淡意。

黎晚也不是不誇,只是每次都順着別人誇,來個類似于同上的表達,極像什麽有特定觸發條件的程序。

或許……

或許她太厲害了,所以沒人值得她的驚訝,畢竟她的英語也無可挑剔。

于是,藺唯總會無端懷念起那局象棋。

每個不用注視谷雨桐的片刻,她都會不自覺盯向黎晚,看鏡片後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垂下,在劇本上記完注釋後再擡起。

開口說話前,黎晚的淡煙眉總會小幅度一顫,說話時張嘴幅度很小。

“當你聽到羅密歐說這句話時,你的表情應該先是驚訝,然後再變得柔和和感動,不要一下子就笑那麽開心。”

“好。”谷雨桐很聽話,神色很崇拜。

所有人面對黎晚時,都會很聽話,即便是最難搞定的四眼仔之流。

藺唯靠在長桌旁,數黎晚每根晃動的發絲,以及光線穿過發絲,投到牆上的陰影。

“看呆了吧。”耳邊響起楊可的聲音。

“可能是我中文不夠好,我也讀不出來怎麽樣,有點……戲劇化的香豔。”藺唯想了半天,才想出這個形容詞。

“那說明你讀懂了,所以是禁書嘛。”黎晚笑了。

“欸?”藺唯愣住幾秒後,突然反應過來什麽,倒吸一口冷氣,慌慌張張劃開電子書。

書頁正好停在她看的第六回上,上一回武大郎剛死,這一回西門慶和潘金蓮好不快活起來。

黎晚憋着笑,探頭斜眼,默不作聲看向上面的內容。

兩人調完情,古人還不忘寫首詩歌頌一番:

【偷香粉蝶飧花蕊,戲水蜻蜓上下旋。樂極情濃無限趣,靈龜口內吐清泉。】

藺唯認真品味這幾行詩句,嘴裏念念有詞,應該是在默念來增強語感,以加快理解速度。

此頁太過勁爆,讀的人又太過認真,綜合起來畫面太美。

黎晚連偷看都不忍心了。

不知過去多久,藺唯突然反應來,身子猛然一震,咔一下鎖上電子書。

鎖上後,藺唯的脖子機器人似的卡過來,擠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一想到先前信誓旦旦說書名的樣子,簡直尴尬加倍,再無顏面對黎晚了。

難怪前天Lisa問她在看什麽,聽到書名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黎晚笑而不語,目視前方,繼續和她漫無目的地向前走。

餘光裏,藺唯面紅耳赤,眼神亂飄,嘴角亂笑,整個人的局促到達頂峰。

藺唯磕絆許久,悶悶吐出一句:“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想象什麽了?”黎晚轉頭,裝作一個字聽不懂。

“呃,我的意思是,哈哈,沒意思,當我從來沒說過這些話。”藺唯的語言系統再次完全紊亂。

藺唯一緊張,手就會無所适從。

好巧不巧,她今天穿的牛仔褲沒兜,沒辦法悄悄摳手,便就将手背過身去,走兩步又覺得像老大爺,只能又将雙手抽回到身側。

這一切,黎晚都看在眼裏。

畢竟,她自己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正是一路進步過來的,高一才能考年級兩百多名。

那學期有諸多不愉快,抑或是悔恨,但在期末考試放榜結束後,藺唯統統都不在乎了,學校歸根結底還是學習的地方。

這就是一笑泯恩仇的感覺嗎?

收拾宿舍時,藺唯頭戴耳機,鼻子也不住跟着哼,陽光散漫慵懶,和耳機中傳來的法式曲調同樣美妙。

來時宿舍一塵不染,短暫離開時也是如此。

藺唯疊起睡了兩個月的床單,熟悉的氣息與質感留在指尖,令她有些不舍。

她轉而收拾櫃子,扶起沐浴露時,露出了瓶底的藍色頭繩。

藺唯臉頰瞬間燙起來,勾起了不好的回憶。

她拿不準該怎麽處理它。

她頭發很短,幾乎紮不起來辮子,也不需要紮,如果放到房間裏帶鎖的百寶箱中,或貼在Wnote裏,會不會太變态呢?

要不,悄悄放回到黎晚的櫃子?

藺唯做賊心虛地擡起頭,卻發現了個奇怪的現象。

黎晚的櫃子完全空了。

應學校通知,升高三這個暑假要集體補課,放兩周假就要開學,她們完全不用拿東西走,更別提完全清空宿舍了。

藺唯瞪大眼睛,看黎晚蹲在地上拉開行李箱。

黎晚将雜物整齊收拾進去後,脫鞋踩上床鋪的梯子,好像還要清空床鋪。

“那個——”藺唯喉嚨發堵。

黎晚跪在床鋪邊,轉頭:“嗯?”

“你怎麽把東西都帶走了?”藺唯知道沒資格問,卻控制不住。

她希望這不是真的。她多麽希望只是潔癖,或者閑得沒事幹,只要不是——

藺唯站在門前,臉上神色很明顯,是在佯裝鎮定。

她身後還站着另兩員大将,丁修遠和藺定國,而越過她肩頭看向對面,還能捕捉到蘭秋池張望的臉。

黎晚覺察到了氛圍的古怪,隐隐覺得發生了什麽,沒率先開口,等藺唯挑起第一句話發起暗示。

“我來了。”藺唯只給出了三個字的提示。

她前些天又剪頭發了,不至于像寸頭那麽誇張,也肉眼可見短了不少,倍顯清爽帥氣。

謝澤蘭注意到藺唯的發型,神色有些古怪,向女兒投來疑問的目光。

黎晚摸不着頭腦,再顯她超人的打太極能力,嘗試獲得第二層提示。

“早飯吃過了?”

“嗯,七點多吃的。”藺唯緊張得悄悄搓手。

兩人再度陷入面對面幹瞪眼的狀态。

“這麽早吃飯,打算去哪兒?”黎晚進一步引導。

藺唯舉手投足盡顯尴尬:

“我爸和小丁哥哥打算去來福市場,趕個大早人少點。”

藺定國默默點點頭。

丁修遠眉目間的懷疑越發濃重。

黎晚微笑:“噢,你媽媽不感興趣?”

藺唯這才意識到了什麽,短笑兩聲。

“還沒到九點,我來得是不是有點早了,打擾你了嗎?但我語文就剩最後兩張古文沒寫完了,實在做不出來,早點來找你問問,也省時間。”

她這麽一長串快到飛起的話,直接把所有人都幹沉默了。

黎晚終于撥開霧看到花,明白了一切,順着她說了下去。

“沒事,剛好。你也幫我改改下周的英語比賽稿,你的表達肯定比我更地道。”

大家信服了。

丁修遠默默唉聲嘆氣起來。

蘭秋池也默默縮回腦袋,門縫越來越窄。

謝澤蘭打量下女兒同學的外國臉,不信也得信,十分客氣地把藺唯請進家門。

然後,藺唯進了屋,随着大門關上,另一側的豺狼虎豹也不見了蹤影。

*

臺燈下,時針已過十點,黎晚仍在讀那本英文版的《橘子不是唯一的水果》,她讀得很快,已經讀了兩百多頁。

她頭一次看到這樣的文學作品,愛情線在兩個女孩子間展開,心砰砰直跳。

讀着讀着,她莫名覺得這本書和藺唯很像,雖然她很難描述,為什麽一本書會和一個人相像。

突然,背後傳來謝澤蘭的聲音:“看什麽呢?別瞎看課外書啊。”并将一盤洗好削好的梨放到了桌子邊上。

黎晚面不改色:“英文書。”

謝澤蘭沒仔細看,只掃一眼那書上滿篇都是英文,不滿意的神色這才消退。

“你現在英語成績夠夠的了,數學和物理要多補補啊。”英文課外書倒有點用,那神色仿佛在說。

“嗯。”黎晚答得很輕。

“把梨都吃啊,夏天了,梨能敗火。”

黎晚頓了頓,瞥一眼盤子上潔白的梨塊。

“嗯。”

謝澤蘭走出房間,房間門又關上了。

黎晚盯着那盤削好的梨,抿嘴叉起一塊,艱難入口後,胡亂嚼了兩下就吞了下去,看剩下大半盤梨為難。

她不喜歡吃梨。

可她沒有選擇。

真奇怪,梨不是唯一的水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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