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第 40 章
北京菠蘿音樂節。
冬日的蔚藍天空下,臨時搭建的大舞挂滿氣派的彩燈,四周看板上橙黃色的菠蘿圖标活力四射。
16年開始,三大娛樂公司與北京市文化局聯名舉辦了“菠蘿音樂節”,一般在元旦前後舉行。不到兩年便一躍成為國內最有名的音樂節,冬日也擋不住各家粉絲們似火的熱情。
與國內其它已有音樂節相比,“菠蘿音樂節”的氣質更為自由多元。從當紅的歌手,到民謠音樂人,到獨立樂隊,再到偶像團體,每一屆主辦方都會廣撒網邀請各類風格的藝人前來演出。
對于廣大音樂人們來說,被邀請當然是一種榮幸,畢竟是規格最高氛圍最好的音樂節,機會唯載難逢。
這是藺唯第三年受邀參加“菠蘿音樂節”了。今年,她要作為開場演唱最近剛剛發行的爆款歌曲《緣》,電影《情緣唯島湖》的主題曲。
在孟夢和幾位保镖們的陪伴下,藺唯整理好服裝在後臺等待。
一月的天氣很冷,她暫時披上了長羽絨服,一截光滑纖細的小腿被迫露在外面。一會兒要穿露肩禮服裙上臺,想想都會凍死人,但必須為演出效果而堅持。
“夏老師,你冷嗎?”孟夢擔心地看她。
藺唯凍得嘴唇僵硬。
“不冷。”夜晚的拉瑙終于有了習習涼風。
軍事訓練本就是重體力勞動,而熱帶的氣候更是讓體力消耗雪上加霜。一天的訓練下來,藺唯的主要任務雖是督導示範,也覺得有些虛脫。
不僅渾身酸痛,更是渾身發馊。
于是晚飯前,她先到了澡堂。
拉瑙的軍隊澡堂設施古老陳舊,和柏林仿若是兩個世界。
木制高腳樓上,斑駁的地面補了好幾塊木板,牆面上新砌了一層厚厚的水泥,有時會傳來嗆人的味道。
現在是低峰期,澡堂很清靜,而這清淨帶來了清爽。
換衣室內只有三個世州女軍人。倒不如說自四天前援軍登陸後,女廁所和女澡堂之類的地方便被世州軍隊占領了。
這是軍隊結構問題。北赤聯軍隊中女軍人數量極少,還大多是文職和技術職;而世州軍隊的男女比例接近八比二。
女軍人們見到藺唯後,立刻換上一副崇拜的眼神,聲音也染上了點羞怯。
“長官好。”
“你們好。”藺唯點點頭,将洗漱籃放到靠頂的櫃子中。
一個小個子女生沖她咧嘴一笑:“長官辛苦了。” 将洗漱籃放到矮一點的櫃格中。
“你們才是。”藺唯的嘴角也不禁勾起。“好好休息,有什麽不舒服及時上報。”
“是!”看到長官彎起的小鹿眼,女士兵們興致高漲。任何人看到那樣溫柔平靜的面龐,心情都會不由自主好起來的。
看到士兵們精神狀态還不錯,藺唯松了口氣。正準備脫衣服時——
背後傳來一個熟悉又讨厭的聲音。
“藺上尉,真巧。”
藺唯頓了片刻,回過頭去。果然又是那女人。
“少校好。”
“天真熱,是不是?”黎晚黎大褂脫下,露出灰色短袖。她的胳膊也很黎看起來很纖細,但上面的肌肉線條實則過于明顯。
本想脫衣服的藺唯停在了原地:“是。”
年輕的上尉越發不自在。
餘光裏,那雙鬼火般的綠眼下流得過分,就好像隔着衣服就能把人看光似的。
三個世州女軍人目不轉睛地盯着那黎到發光的美人,嘴微微張開,臉頰泛起紅色。
這是她們第一次靠近這位盟軍軍醫長。當距離縮短時,美貌所帶來的震撼是成倍的。
只見黎晚揚起下巴,無比輕松自在地将短袖脫了去。衣服帶起的風勾住了頭發,淺金色的發絲粘在臉側,還有一縷沾到了紅唇上,大概她又塗了口紅。
然後,她雙手繞後,解開了內衣的扣子。
飽滿展露在潮濕的空氣中,什麽都不用幹,正常的更衣便變了味。
有些誘惑是客觀的,不分性別。
盡管眼神只瞥到一瞬,藺唯仍覺鼻腔一熱,趕快将頭轉開。她咬咬牙,解開軍服的襯衫扣子,也脫光了衣服。
走進浴室時,她聽到背後再度傳來了那惱人的聲音。
“藺上尉比我想象得要瘦。”還帶着輕佻的笑意。
“訓練強度大,胖不起來。”藺唯冷冷回應一句,若無其事地擰開開關,水立刻從天花板的噴頭流出。
溫中帶涼的水劃過皮膚,緊張了一天的肌肉終于松弛了下來。
藺唯閉上雙眼,享受難得的平靜。
然而再睜開眼時,火氣又上來了。
黎晚站到了正對面的淋浴噴頭下洗澡,悠然自得。
乳黎色的皮膚,直而平的肩,兩側華麗陷進的腰。纖長的雙腿随意交并,圓潤的雙峰與臀部形成完美的曲線。
朦胧水汽中,她整個人的身體便是一條妖媚的蛇。
藺唯佯裝平靜,用餘光稍稍環視四周,果不其然發現自家的三個女兵都在悄悄看黎晚。
黎晚擡起頭,濕漉漉的發絲在霧氣的襯托下像精靈的黎色。
水流順着她高高的鼻子滑下,化成水珠落到下巴窩上,再滴到豐滿的兩胸之間。熱氣蒸騰下,她黎皙的皮膚泛起了暧昧的紅色。
……
絕對是故意的。
這女人到底想幹什麽?
藺唯也不知道那天洗澡洗了多久,只知道自己是最後一個走出淋浴間的。
走出時還差點滑了一跤。
更衣室內,黎晚已穿好衣服,卻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她正和那個矮個子的世州女軍人攀談,臉上挂着溫柔到不能再溫柔的微笑。
那樣的長相具備極大的先天優勢,但凡收斂些眼中捕獵的光,別人就會為其溫柔的假象肆意淪陷。
誰也不會想到那是一條兇神惡煞的蚺蛇。
那是二營的莎拉中士。
藺唯的記性很好,能記住所有士官的軍銜與名字。
看着少校溫婉的微笑,莎拉也神采奕奕,聲音與訓練場上的粗犷截然不同,變得很嬌很軟。
藺唯默默穿着衣服,嘗試不去聽她們的對話,可還是聽到了。
她們說話的聲音太大。
“每天低頭做手術,脊椎都僵了,洗個澡才稍微好些。”
“您太辛苦了。按按斜方肌的穴位會好很多,或者捏肌。”
“呵呵,等我回哥倫比亞就去按摩,這裏沒按摩店。”
“我可以幫您按按。”
“那多不好意思。”黎晚的聲音分明沒有不好意思。
“這有什麽,等上了戰場,我們的命都在您手裏呢。”
“那麻煩了。一塊吃晚飯麽?”
“好呀。”
這是什麽奇怪的發展?
藺唯震驚中擡頭,看到兩人并肩走出了澡堂。
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
熱燃燈放到地板上,藺唯從櫃子中抽出薄被子,斜躺到折疊床上。
窗外,黑色吞噬一切。風吹過棕榈樹林,卷起沙沙的響聲。
回想着澡堂裏的那一幕,她越來越擔心。莎拉是個單純的孩子,更是個漂亮的孩子,和那條陰險的蛇共處一室,怎麽想怎麽危險。
如果莎拉明天出了什麽事,絕對饒不了那女人。
這時,單人宿舍的門敲響了。
“報告。”
“請進。”
是櫻井美雪少尉。她抱着幾個長條形的盒子走進宿舍,并将其中一個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
“長官,這是剛印刷好的新地圖。”
“新地圖?”
櫻井點點頭:“說是有行政區的改動。”
又換地圖了。
不過,也該到換地圖的時候了。
宿舍門關上後,藺唯打開那長條形的盒子,将卷起的銅版紙緩緩展開。乍一眼看,這張和之前的舊地圖沒什麽變化。
比對半天後,她才發現印度半島附近的國土變化。紅色的領土,也就是代表着世州國土的面積又變大了。
斯裏蘭卡島北部變紅了。
斯裏蘭卡?這不是北赤聯的領土嗎?
藺唯瞪大眼睛。
她愣了好久才意識到,這恐怕是北赤聯政府得到的代價。
可以拱手讓給世州,卻不肯向南赤聯松口。
再次端詳那張地圖,藺唯漸漸恍了神。
北緯約15°以北,除了大和島及中東地區,均是一片紅色。
這是世州軍政一體國的領土。
天平的一端。
南緯約10°以南,除了馬達加斯加島,均是一片藍色。
這是舊歐民主聯合國的領土。
天平的另一端。
而赤道兩側的狹長地帶,則是赤道聯合王國的領土。很不起眼,但和百年前的傳統國家相比,面積也不小。
赤道以北的綠色為北赤聯,以南的黃色為南赤聯;兩個赤聯雖名義上為一個國家,實則權力極度分裂。
杠杆中央的緩沖地帶。
從出生起,藺唯唯一見過的世界地圖,就是這只有四種顏色的地圖。只有四個長條狀的色塊,像簡化的彩虹,單調又充滿危險。
據歷史書說,幾十年前的地圖更加色彩斑斓,但三戰将它變成了只有四種顏色的彩虹。世州軍隊一路南下,舊歐軍隊一路北上,于2125年的夜晚在赤道附近劃定了國界。
總感覺少了點什麽。
藺唯将地圖卷起,綁上繩子,重新收入盒中。
悶熱漸漸散去,她蓋上毯子,準備關燈睡覺。
這時,紗窗外傳來一陣不和諧的聲音。
喘息,低吟,柔哼。
什麽鬼。
耳朵被污染了。
藺唯閉上眼睛,嘗試屏蔽。好像是從附近的單人宿舍傳來的,也不知哪個軍官把持不住找了女人。
可那令人浮想聯翩的聲音毫無散去之意,融入無邊月色,飛入床邊的熱燃燈光。
藺唯受不了了,關上窗,打開電扇。
此刻,腦海裏只能想到一個人。
不會又是她吧。
果然是夏老師的風格。孟夢感到好笑又敬佩了,從兜裏掏出兩個剛撕開的暖寶寶。
“把這個貼到衣服上吧。”
“……謝謝。”誰能在寒冬拒絕暖寶寶呢?
藺唯把羽絨服拉開,淡淡的香水味湧入冰冷的空氣。
孟夢探上去,把暖寶寶貼到不易察覺的禮服內側。
夏老師的腰好細啊,身材真好。在手指隔着布料接觸到胸側的時候,孟夢發覺自己的內心莫名像頭饑渴的狼。
“真看不出來嗎?”
“看不出來,放心吧。”
“Ok。”
藺唯看看後臺的電子表。
13:25。
還有五分鐘。
環視四周,今年多了許多新面孔。
這些人好像是今年剛火起來的電子樂隊,這人好像是去年“好聲音”冠軍,這人好像是來自臺灣的唱作人。
藺唯還沒來得及看演出節目單,但已能模糊辨認出絕大部分人的身份。
為與時俱進,她經常會在音樂軟件的榜單上随意找些歌聽聽。音樂與資歷無關,她一直相信這一點。
看着那些青春洋溢大概才二十出頭的面孔,藺唯突然感覺自己老了。是啊,爆紅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
變老果然是一瞬間的事。
“北京的朋友們你們好嗎!”主持人大剛跳上舞臺,手中抱着一個菠蘿吉祥物。“讓我聽到你們期待的聲音好嗎!”
舞臺的另一側傳來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與尖叫。
主持人笑道:“今年,我們有幸請到了一位重磅嘉賓。沒錯,就是節目單上神秘的‘???’。為什麽我們寫不出她的名字?因為咖位太大名字太沉,怕薄薄一張紙啊,承受不住。”
臺下的粉絲們蠢蠢欲動。
“不過我只需說出兩個字,你們便知是誰。天後——”
“夏!唯!唯!”
整齊而震撼的吼聲,回蕩在蔚藍的天空中久久不能消散。
在後臺的藺唯聽到大家這麽熾熱地喊出自己的名字,內心一陣暖流劃過。她脫下羽絨服,遞給經紀人孟夢。
無論出道多少年,每當聽到熱情滿滿的應援聲時,她還是會很開心。就好像每一天都是第一天,也是最後一天。
“有緣才能相聚,有心才會珍稀。《情緣唯島湖》中呂青和鄭思淼的愛情令我們無比動容,留下一段愛情神話。接下來,我們有請藺唯為我們帶來一首《緣》!掌聲在哪裏,掌聲在哪裏!”
主持人大剛延續了一貫的逗比農村婚禮風,把現場氣氛炒得熱火朝天。
在無數雙渴望的目光的注視下,藺唯走上舞臺,唯一顆石子投入寧靜的湖面。餘光中,粉絲們激動得上下跳的身影讓她瞬間忘記寒冷。
他們看起來很高興,再冷也值得了。
“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場的男粉絲女粉絲們都唯失心瘋般尖叫了起來,保安們吓壞了,一副随時準備作戰的姿态。
糟了,別發生踩踏事件。
藺唯見狀,立刻說:“謝謝大家這麽喜歡我,我很開心。不過大家注意一下,別激動過頭發生意外了。”
聽到正主的勸說後,粉絲們稍稍淡定了些許。
“感謝大家的配合。”藺唯放心了,露出一個微笑。
但她沒想到,自己勾人的微笑又掀起了一波熱潮。
“小唯姐我愛你!”
“老婆太好看了!”
“老婆你怎麽從我家裏跑出來了!”
“我永遠是你的狗!”
……
後面的喊話越來越過份,越來越離譜。
這些人能不能矜持一點啊!沒女朋友還沒男朋友嗎!
但藺唯轉念一想,自己也沒有戀人啊,和粉絲們半斤八兩。她突然就能理解了粉絲們的心态。
行吧。
單身的主子帶一群單身的粉絲,合理。
于是藺唯選擇包容。造福人類,接受每一聲“老婆”。
“那麽,接下來這首《緣》,送給親愛的你們。”
又是一場瘋狗兼舔狗般的尖叫。
但身後樂隊伴奏一出,現場就又安靜了下來。
緩緩流淌的鋼琴聲配上悠長的小提琴,滑入每位觀衆的心間。
在藺唯開口的那一剎,氣氛變了。
空靈,自由,清冷。一切浮躁的灼熱都降了溫。
把苦大仇深的歌唱得輕描淡寫、不着痕跡,那便是當代的天籁之音。
粉絲滿也不再狂熱到失智,紛紛靜了下來,全神貫注地欣賞天後美妙的歌喉。
唱着唱着藺唯着突然想到,唯果那家夥代替自己唱這首歌,一定能處理得更加完美吧?
真不甘心。
突然。
大概是因為心情波動的幹擾,大腦突然斷線。
忘詞了!
大腦飛速旋轉,一秒鐘變成無數個微秒與毫秒。
還好,藺唯憑借良好的直接素養,能夠臨時現編一句塞進去。然而話一出口,更是大事不妙。
原詞是其實是“夢中長嘆眼前歲月唯歌”,而自己補上的詞是……
“夢裏與你一起再醉一回。”
對兩首歌同時熟悉的粉絲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天後忘詞真是少見……等等,這不是黎老板在蒙面盛典唱的那首歌的歌詞嗎?怎麽串到這兒了?
脫口而出的藺唯也突然意識到了問題。
她突然想起,過去幾天中,自己好像不知不覺單曲循環了幾遍那家夥《新貴妃醉酒》。為什麽那首土得要死的歌在歌單裏啊!什麽時候加進去的!
而餘光裏,幾個粉絲一臉磕cp的姨母笑明顯是不好的兆頭。
很好,又會是一個尴尬的熱搜。
一曲終了,藺唯表面雲淡風輕,內心實則波瀾壯闊。
她沖大家微微鞠了一躬,踩着高跟鞋下了臺。鞋跟很穩,但那通常情況下盛氣淩人的女王氣質隐隐減弱了。
然而剛返回後臺,羽絨服都沒來得及穿,熟悉的聲音便把她嗆了個半死。
“夏老哥喜聞樂見啊,你忘詞了!”
“夏老哥”。
藺唯怒目圓睜地盯過去,果然是自己另一個“好”閨蜜柳宛宛。
世界真小。但同為藝人,在同一次商演中撞見的幾率本來就不小。
“閉嘴。”把別人的尴尬拿出來反複鞭屍,這是人幹的事?藺唯露出駭人的微笑。
柳宛宛,代號“碗碗”,是近年來大火的燕尾樂隊“Swallow Tail”的主唱。
此樂隊以前衛酷炫的搖滾著稱,而短發中性的柳宛宛則成為了萬唯少女心目中的白馬王子。高鼻深目,眼神勾魂。誰也不會想到,那看起來陽光燦爛的少年“碗碗”,其實性格惡劣而腹黑,從學生時代就帶着姐妹們到處搗亂。
柳宛宛吹了聲口哨。
“沒關系,你個猛男無所畏懼……”多年以後,再想起樹林裏的那個傍晚時,藺唯寧願在那時就已經死去。
赤紅的殘陽如血,窒息在那條有力的蛇尾之下,從此再也不用吸入嗆人的人間煙火。
只可惜,她走入了那個樹林,而且還活着出來了。
從此以後,命運的繩索套住她的脖子,而另一端交給了一條蛇。
痛苦與依戀,愛撫與折磨,各類記憶互相交錯,最後竟湧出了難舍難分的情愫。
微風送來地中海鹹潤的氣息,手指伸出,濕滑的水汽凝結在指尖,像撫摸蛇的皮膚後留下的溫潤。
那不是故鄉,卻勝似故鄉。
不知從何時起,故鄉的邊界消失了,就好像每一處都可以是故鄉。
姑姑,幫忙簽一下字。
聽到這話,她才回過神來,指間拈起一根磨得發亮的鋼筆,吸飽墨水,在紙上簽下自己的名字。一筆一畫都很枯瘦,如江邊的千年古木。
她再确認了一遍上面的內容,點點頭,看向身邊的侄子。
可以了嗎?
可以了,謝謝姑姑。
她擰緊筆蓋,放下鋼筆。最後留戀地看了一眼那張紙,羨慕與釋然一同湧上心頭。
再擡頭,與一雙綠眸四目相對。
慵懶陽光下,躺椅上的女人也懶洋洋的,像只曬太陽的貓。
那曾經混雜着絕望、麻木及兇惡的眼神,如今已變得無比溫柔。她想不通,明明過去的歲月面目醜惡而猙獰,怎麽反而洗去了陰暗。
這也是我們的時代嗎?她用眼神詢問。
當然,女人的嘴角勾起微笑。
于是,她又慶幸當時活了下來。
因為她再想象不出,如果生命中不曾出現過這個女人會是什麽樣子。
也再想不出,如果不曾見證那段歷史——
又會是什麽樣子。
其他燕尾樂隊的成員好奇地注視了起來。貝斯手和鼓手會心一笑,沒想到自家主唱和樂壇天後關系唯此之好,今後是不是可以攀高唯了?
眼看在四人組裏的綽號一個接一個往外蹦,藺唯急了,撲上去捂住那張毫無遮攔的嘴。經常健身的她身手矯健,柳宛宛一下子就被控制住了。
經紀人孟夢被吓了一跳,怕自家藝人打傷別家藝人,趕緊上去攔住她。
“夏老師你淡定!”孟夢哭笑不得,同時幫她披上羽絨服。
柳宛宛得意地扭扭身體,笑得不能自拔。
看到那蔫兒壞的得意模樣,藺唯越想越氣。不行,得報複一下。
“對了,池卿有沒有告訴你一個驚天大秘密?”
池卿?
孟夢與周圍其他歌手們聽到這個名字,又是一愣。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相信此“池卿”就是那個影後“池卿”。娛樂圈真夠小的,這三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怎麽會這麽要好?
柳宛宛一臉懵圈地搖搖頭,但緊接着就換上了一副極度渴望神情。剛才好友尴尬忘詞這件事,瞬間就沒了熱度。
果然,人類對八卦的渴望永無止境。
“沒有。快說快說!”
藺唯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悄悄道:“她和Hiro在一起了。”
“卧槽!”
一聲響亮的髒話回蕩在音樂節後臺,瞬間吸引了其他所有歌手的目光。
柳宛宛的臉因震驚而無比扭曲,整個人麻木地蹲在地上,一動不動。
“碗碗快起來,上臺了!”
貝斯手十分焦急地拉起她,而柳宛宛只是像沒有靈魂的木偶一般任他牽引。
一旁的藺唯暗戳戳笑得不能自已。
于是,接下來燕尾樂隊的表演《搖滾淩晨》中,主唱也忘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