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忠犬

忠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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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意瓷當然不會害怕了。

在看到謝違的那一刻, 她就知道今晚她可以無痛下窗了。

謝違身量本就修長,伸長雙臂便足夠拉到她的手。他說:“你跳下來,我能接住你。”

喬意瓷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朝他傾身, 勇敢往下一跳就落入謝違懷裏。

室外的溫度比室內低上許多, 喬意瓷身上穿的還是薄如蟬翼的禮服, 一陣寒風吹過,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謝違感受到她在發抖, 慢慢将她放下, 讓她踩先在他的鞋上。喬意瓷t雙手扶在他腰側,乖乖照他說的做。

謝違脫下深灰色大衣,披在她肩頭,再帶着她走到高跟鞋旁。

喬意瓷低頭穿好鞋, 跟他客氣了一下:“你不穿嗎?”

“我不發抖。”

“噢。”既然他這麽說,喬意瓷也不跟他客氣了, 是他主動把衣服給她的。

謝違側目望向窗內,臉色陰沉下來, 問:“怎麽回事?”

大衣上還有謝違的體溫, 貼在肌膚上很暖和, 喬意瓷不禁收攏大衣,怒了努嘴:“被人關在裏面了呗。”

他當然知道是被人關住了, 謝違眉頭深深折着, 眉眼滿是厲色,

“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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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意瓷心神微動,苦着臉告狀:“肯定是漣漪婚紗的人。”

謝違低壓着眉, 他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喬意瓷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沒聽說過,想到她還有要緊的事要去做, 揮了揮手道:

“你不知道很正常,你又不是幹這一行的。我先走了。”

“我知道了,”謝違漠着臉應下,對她的離開不滿,“你要去哪?”

“我去找龔主編。”他幫了她,喬意瓷現在對他态度也還尚可。

謝違徐徐掀眸:“你知道她在哪?”

喬意瓷一噎:“……我出去問問就知道了。”

“跟我過來。”謝違定定看了她幾秒,态度強勢地直接拉住她的手,帶着她朝外走去。

望着謝違挺拔的背影,盡管他都沒說跟他過去做什麽,喬意瓷一時也沒有掙開他的手,任由他牽着她往外走。

喬意瓷視線下移,落在謝違牽着她的那只手上,骨節分明的大手緊緊握着她的,成了此時此刻,她可以汲取的唯一熱源。

走到慶典活動廣場時,周圍不再像來的路上那般安靜,業內很多名人都聚集在此,喬意瓷才開始掙紮:“謝違,放開我。”

聞言謝違停住腳步,回頭看她,沉聲:“你怕緋聞?”

喬意瓷沒作答,謝違當她默認了,冷着臉松開她的手。

其實喬意瓷倒不是怕緋聞,只是她現在還沒有做好和謝違手拉手出現在公衆面前的準備,而且今晚來的有很多媒體,如果被拍到謝違牽着她,還不知道會怎麽編娛樂新聞呢。

廣場上的燈光絢爛,流光溢彩般,投在她和謝違身上,輪廓在光影中不斷變換。

喬意瓷正要開口,就聽到不遠處有人喊她:“喬小姐。”

她應聲回頭,看到龔主編就站在不遠處正笑着看向她。

喬意瓷眼裏滿是訝色,“龔主編?”

龔主編主動走過來,唇角漾着和善的笑容,“喬小姐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龔主編,我還打算去找您呢。”

“剛才有人跟我說你換了地方,我還覺得奇怪呢,後來謝總讓我在這裏等,他說他去帶你過來。”

喬意瓷笑容微斂,這才知道謝違是怎麽找到她的,她偏頭朝謝違望去,發現他已經轉身離開,身影被黑夜拉得更加修長,逐漸消失在她的視野裏。

“喬小姐約我見面,是有什麽要跟我談的?”龔主編開門見山向她提問。

“是的,我現在在春令婚紗公司工作,知道您下個季度要做一個婚紗服裝的雜志,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機會合作?”

“春令?我看過這家的婚紗,非常浪漫且有設計感,我很喜歡。”

“真的嗎?我們很榮幸。”

龔主編問起她:“你現在在婚紗公司,那以後還做模特嗎?”

喬意瓷點頭:“做,我準備過完年繼續回京市發展了。”

“是嗎,那你有興趣來做我下個季度婚紗專題雜志的模特嗎?”龔主編轉而向她抛出橄榄枝。

喬意瓷一怔:“我?”

“嗯,之前沒能合作成,我這個心裏挺遺憾的,你很有天賦,我之前找你合作就是看過你拍的雜志和模卡,很有表現力。”龔主編絲毫不吝啬對她的贊賞。

喬意瓷當然不會拒絕,國內九大主流女刊之一,她也很向往。

她紅唇勾起愉悅的弧度:“有興趣。”

龔主編把手機拿出來要跟喬意瓷交換私人微信,“好,等你回京市直接跟我聯系。”

“嗯。”

和龔主編分別後,喬意瓷就一直坐在賓客席,雖坐着沒動,但目光一直在周圍逡巡,試圖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可惜直到活動結束,喬意瓷都沒看到那抹身影。

臨走前,喬意瓷忽然想到她的大衣還留在那間休息室,不知道後來有沒有人去把門打開,她朝那裏走去,不想卻遇到謝違。

他的大衣披在她身上,他也沒有再讓人給他拿件衣服,就這樣屹立在風裏,似乎完全不懼寒冷。

喬意瓷視線下移,發現謝違的手臂上搭着她留在休息室裏的大衣,她走上前問:“你怎麽在這?”

聽到她的聲音,謝違側目,視線淡淡掠過她的臉,将手臂上的大衣遞給了她。

她接過,下一秒就聽到休息室裏傳來恐懼的喊聲:“放我們出去啊。”

“憑什麽把我們關在裏面?”

喬意瓷覺出其中一道聲音有些耳熟,似乎就是漣漪婚紗的徐桦。

她眼眸不自覺睜大,驚詫望向謝違:“你把她們關在裏面了?”

謝違并沒有否認,投向休息室的眼神森寒,唇線緊抿,嗓音寒冽如冬夜:“長長記性。”

話音落完,他收回目光,落在她身上,沉聲:“回去?”

喬意瓷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緊接着,謝違的手就握住她的,并且五指滑入她的指縫,與她十指相扣,牽着她朝停車場走去。

“你幹嘛牽我手?”他十指相扣的動作這樣熟練自然,反倒顯得喬意瓷大驚小怪。

“冷。”謝違頭都沒回,惜字如金。

“冷你把大衣穿上啊。”

喬意瓷擡手就要扯下肩上的大衣還給他,還沒扯下來就被謝違制止,還挨了訓:

“好好穿着,脫什麽。”

“我自己有衣服。”

謝違嗤笑,毫不留情諷刺:“那麽薄一件,能暖和?”

“……要風度就要做好不要溫度的準備。”

她一本正經跟他理論的樣子逗笑了謝違,他冷峭的眉眼柔和下來,扯唇道:“閉嘴。”

謝違繼續不容抗拒地拉着她前行,喬意瓷在後面不緊不慢地走着,盯着他的背影開口:

“謝違,沒有你這樣追人的。”

“我怎麽了?”

“哪有人會跟追求的女人說閉嘴啊,一點都不溫柔。”

謝違驀地停下腳步,不悅斂眸:“你喜歡溫柔的?”

喬意瓷反問他:“如果我說是呢。”

“你不喜歡溫柔型的。”

喬意瓷不理解他為什麽語氣這麽肯定,下巴微揚:“……你憑什麽這麽說?”

謝違低垂着墨黑的眸,薄唇輕啓:“你初高中看的那些言情小說,不都是什麽霸總,痞帥拽哥。”

突然被提起以前的事,喬意瓷神情有些不自然,找補道:“我的看書品味并不能代表我的擇偶标準啊。”

謝違直勾勾盯着她,眸似點漆深邃,“真喜歡溫柔的?”

“真喜歡。”喬意瓷點頭,溫柔和謝違是絲毫不沾邊,她喜歡溫柔的,就意味着謝違追她沒戲。

“好,”謝違眉骨輕擡,微微颔首,“以後我會試着裝一下。”

“……”

快走到停車場時,謝違忽然緩緩停下來,沒頭沒尾地說了句:“感冒了會很難受。”

喬意瓷一怔,不等她回答,謝違繼續牽着她朝車走去。

被謝違送到酒店房間外的時候,喬意瓷終于有點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

“感冒了會很難受”是“閉嘴”背後的深意嗎?

/

喬意瓷結束連市出差的工作,準備訂票回安市過年時,驚訝地發現統統沒票了。

前幾天忙別的事忘了購票,本來僥幸地想着連市沒多少人要去安市那個地方,卻沒想到打開購票軟件全是售空。

喬意瓷打電話跟喬意好說了這個消息,喬意好說實在買不到票就算了,讓她在連市好好玩。

電話裏還能聽到喬父喬母歡笑的聲音。

喬意瓷初中就離家,嘴上說對這個家沒多少感情,但逢年過年她基本都會回去。

如果她不回家去刷刷存在感,家裏人對她的感情就更少了。

喬意瓷挂了電話,坐在床上靜靜欣賞落地窗外的景色,心裏驀地空落落的,又是這種熱鬧歡笑都與她無關的感覺,糟透了。

想了會兒,她還是打算回家。實在等不到票的話,只能先到周邊的城市轉一下了。

今天中午酒店房間要退房,喬意瓷起床收拾行李,快收完時聽到門鈴響了。

喬意瓷走過去從貓眼裏看了一眼,是謝違。

她不知道謝違現在來找她做什麽,但還是給他開了門,“有什麽事嗎?”

謝違目光越過她的肩,看到她攤開放在地上的行李箱,“等你。”

“你等我做什麽?”

謝違垂眸,目光定格在她不施粉黛的臉上,t嗓音醇厚:“不是要回家嗎?”

他的話讓喬意瓷有些茫然,她嘴唇翕動:“……你什麽意思?”

“我開車送你回家。”

“開車?你知道有多少公裏嗎?”

“沒什麽好擔心的,今晚可以找個地方住一晚。”

喬意瓷還是搖頭:“你開車回京市吧,我自己回去。”

謝違蹙眉,“我回去做什麽?喬意瓷,我沒有家人了。”

聽到謝違聲音裏透着股落寞,喬意瓷拒絕的話再也說不出口了,甚至喉嚨都有點發幹。

謝家家族龐大,人丁興旺,但真心相待的人卻很少。

謝違自幼喪母,謝父去世之後,他在這世上就沒有了家人。

喬意瓷低着頭,聽到謝違話鋒一轉,

“但等你嫁給我,我就又有家人了。”

“……”聞言喬意瓷驀地擡眸,撞進謝違深邃的黑眸裏。

謝違擡手看了一眼腕表,“你慢慢收拾,我在外面等你。”

門從外面關上後,喬意瓷默默嘆息一聲,謝違還真是會拿捏她的心,知道他說出那種可憐的話,她就會不忍心。

/

坐上謝違的車後,他突然遞給她一本紅豔豔的房産證和一把鑰匙,她遲疑着接過來,不解問道:“做什麽?”

她随手翻開,看到所登記的房産是一棟臨水別墅,權利人是謝違。

“你給我看這個是什麽意思?”

向她炫耀他又買了一棟別墅嗎?

謝違發動車輛,嗓音平淡,像是在說一件無比小的事情:

“你之前喝醉不是說住膩了現在那個小區,要住臨水別墅,帶後花園和泳池的,給你買了。”

“……”聽着謝違的描述,喬意瓷隐約想起來她好像是這麽說過,但那只是喝醉了随口一說。

謝違繼續說:“等過完年去把別墅轉給你。”

喬意瓷沒想到她只是酒醉胡言亂語,謝違就當真了,還真的在這些天裏買了一棟符合要求的臨水別墅。

一本不動産權證書并不重,但此時卻的确有足夠的分量。

其實以前和謝違在一起的時候,他也贈與過她房子,只是那些房子的意義和這棟臨水別墅都不一樣。

喬意瓷把房産證放回去,扭頭看向窗外:“我不要,我只是随口說的。”

“我當真了。”謝違聲線低沉。

“……”

車內詭異地陷入安靜,喬意瓷放在腿上的雙手都絞緊了。

喬意瓷看得出來謝違出發前是做了準備的,提前規劃好了路線,而且夜間行駛的車輛比白天少,一路上都開得很通暢。

夜裏下了高速後,謝違帶着她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一晚。

很多自駕回家過年的人都選擇在這裏休息一晚,他們到的時候只剩下最後一間房。

房間裏也只有一張大床,連個沙發都沒有。

謝違站在床前沒動,似乎也考慮到自己目前是追求者的身份,上床是不合适的。

喬意瓷注意到他眉宇間的疲憊,連續開了這麽長時間的車肯定累了,沒在意同床共枕,反正只是過渡睡一晚。

晚上他們睡在一張床上,聽着空調微噪的聲音,疲憊的身體逐漸得到放松。

床上并不是很暖和,起碼喬意瓷睡的位置直到她快睡着都還有些冷。

困倦襲來,喬意瓷迷迷糊糊中感受到她放在身側的手被一只溫熱幹燥的大手握住了。

緊接着,身邊有了翻身的動靜,她被人擁入溫暖的懷抱。

她下意識嘀咕:“你抱我幹嘛啊?”

頭頂響起謝違不悅的聲音:“這麽冷還不讓人抱?”

“就不。”雖然他懷裏很暖,但她可不會讓他占便宜。

“睡覺,別說話。”

喬意瓷都快困死了,也懶得睜眼跟他計較,哼唧了幾聲,順從地靠在他懷裏繼續睡。

明明很困,喬意瓷卻許久沒睡着,只覺得思緒很亂,記憶很亂。

鼻息間是熟悉的男性氣息,清冽又低沉,讓人心安卻又躁動。

喬意瓷不知怎麽的就想到和喬意好的那通電話,喬意好對謝違最深的印象不是他是謝家的掌權人,而是曾經送喬意瓷回家過年的男生。

那年她沒買到票,一個女孩子獨在異鄉,春節還回不了家,謝父讓她留在謝家過年,她還是忍不住哭得眼睛紅紅的。

謝違最煩她哭,叫她別哭了。

那年謝違沒拿駕照,所以是他雇的司機開車送他們從京市到安市喬家。

那年冬天也很冷,或許和今年差不多,畢竟每年冬天都這麽冷。

晚上他們沒住酒店,而是将車停在服務區,坐在車上睡覺。

喬意瓷的心情是輕松的,但肩膀是沉重的。

因為謝違抱着雙臂睡覺時,無知無覺朝她傾過來,将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短短的頭發戳在她臉側,讓她有點癢,但喬意瓷沒敢動,怕把他弄醒了。

喬意瓷借着月光悄悄看謝違的臉,他高挺的鼻梁在昏暗的環境中最為明顯,劍眉走勢鋒利,側臉輪廓分明,氣質痞烈,看着又兇又冷。

她清楚地記得她睡覺時謝違還靠在她肩膀上,結果第二天早上醒來就變成她把頭枕在謝違肩膀上。

謝違見她醒了還捶了捶肩膀,說她枕着他睡了一晚,現在他的肩膀疼死了,要她幫他捏肩。

喬意瓷并不知道自己枕了他的肩膀多長時間,可能真的很久吧,只能乖乖幫他捏肩膀。

但她确定姿勢的調換肯定是謝違幹的。

半夢半醒間,喬意瓷主動往謝違懷裏拱了拱,嗔怪:“你可真壞啊。”

謝違側過臉,仔細聽她的聲音:“什麽?”

她嘟囔着:“壞謝違。”

謝違低笑:“我哪兒壞了?”

“……你讓我幫你捏肩膀。”喬意瓷聲音細若蚊蠅。

“什麽時候?”

“服務區。”

謝違沉默了幾秒,終于反應過來喬意瓷說的是什麽時候的事。

謝違睜着眼,幽暗的環境裏,黑眸中眸光閃動,他搭在喬意瓷背上的手緊了緊,将她往他懷裏壓,嗓音戲谑:

“不應該嗎?我可是讓你枕着睡了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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