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收到陸雁廷的好感度任務完成提醒的時候,棠景意正在熟睡。

他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懷裏的小久也跟着醒了,哼哼唧唧地從被窩裏探出貓頭。

“小久,你說什麽?”

他睡迷糊了,把耳朵湊到貍花壯士跟前。

“喵嗚……”

“哦……”

007:【……】

等到起床了徹底清醒之後,棠景意咬着牙刷愣了很久。

【早上五點多……?發生了什麽?】

【那誰知道。】007吐槽,【我又不是陸雁廷的系統。】

要不是007現在沒有實體出現,棠景意定要狠狠瞪它一眼。

他吐出嘴裏的泡沫,俯身漱口。

【算了……随他去吧。】

今天是周日,不用上班,棠景意照例出門晨跑。

然後再次遇見了顧雲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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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他沒有開車,而是站在路邊,像是專程等着他。

“給。”顧雲深遞給他一瓶礦泉水,“六圈了,休息會兒吧。”

他似乎是算得好好的,知道棠景意每跑六圈就要停下來喝水走一段。棠景意瞥他一眼,接過礦泉水仰頭喝起來,并未駐足,卻聽見顧雲深說:“今天早上的時候,陸雁廷來找過我。”

棠景意:“……什麽?”

他側目,看見顧雲深臉上浮現笑意。

“他問我,為什麽要跟一個和過世的前任長相相似的人在一起。”

棠景意震驚,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他沉默了很久,都沒想明白為什麽陸雁廷究竟是打哪兒知道的這件事,又是為什麽會突然找上顧雲深問這件事。

“我們回去說吧。”顧雲深體貼地說,“外面不方便。”他提了提手裏的紙袋,“正好,我給你帶了早餐。”

進家門的時候,顧雲深照舊打量了四周,一切如舊,并沒有另一個人生活的痕跡。

于是他的眉眼間這才松快了些,将港式茶點從袋子裏取出來,一盒盒擺好。

棠景意卻沒什麽吃飯的興致,他囫囵塞了個水晶蝦餃墊墊肚子,問顧雲深道:“你剛說陸雁廷找你幹什麽?”

“喝點豆漿,別噎着。”顧雲深将杯子往他面前推了推,一邊道,“他好像以為,我纏着你,是因為你像……”說到這兒,他又要笑,“因為你像你自己。”

棠景意:“……”

這狗東西,什麽狗腦子。

但話說回來……

他皺眉道:“陸雁廷怎麽會——”

“嗯……”顧雲深輕應了聲,“昨天早上我來找你的時候,跟陸雁廷起了點沖突,然後……”他擡手解開襯衫頂上的兩顆紐扣,“那天晚上,你咬得用力了些……他看見了。”說到這兒的時候,顧雲深臉上露出些笑意,聲音很輕,但很愉悅。不像是說陸雁廷找他麻煩,倒像是某種心願達成的餍足。

他和棠景意在一起許多年,陸雁廷算什麽東西,就算現在——就算……再如何,也輪不到他來耀武揚威。

“……”棠景意一時梗住,“你——”

“是他先跑我跟前叫嚣的。”顧雲深說,告狀一樣,他看着棠景意,伸手去拉他,“你也知道陸雁廷的性子……是他先動的手。”

顧雲深說得面不改色,棠景意一方面覺得狗東西不是随便動手的人,應該被他調.教得挺好的才是。可仔細一想——現在是失憶了的狗東西,會怎麽個瘋法确實不好說。

見棠景意沉默,顧雲深唇畔的弧度慢慢變淺了些,有道聲音在心裏說:

【棠棠會介意?】

【讓陸雁廷知道他們睡過,他很介意?】

顧雲深抿了下唇。

不能這樣說。

他告誡心底那道聲音。

棠棠會生氣的。

棠景意确實無語許久,簡直是有苦難言。

顧雲深不知道他也和陸雁廷在一起過,只以為他是一時興起的花花公子,自然處處看不上。

而陸雁廷——大概是那些失去的記憶作祟?反正狗東西——好像自從他們再遇見後,就一直不太正常。

棠景意:“……”

累了。

“棠棠,”顧雲深說,“我一直沒問你,你和陸雁廷……”

他并不知道棠景意是怎麽和陸雁廷認識,甚至是相熟的。顧雲深第一次從棠景意那裏聽到陸雁廷的名字,還是許久之前因為傅初霁要退出俱樂部的事情。而他們的第一次碰面則是在一次開會的時候,棠景意的表現确實有些異常,顧雲深不是沒看出來,他只是知道這不是他能追問的事情。

更不用說——即便是現在,顯然棠棠也依舊不想和他談這件事。

顧雲深笑笑,解釋道:“我沒別的意思,棠棠,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他再問起我和你,我要怎麽跟他說。”

棠景意才不信他的鬼話,他知道現在的顧雲深和八年前不太一樣了,又或許——他自己也變得不一樣了吧。如今時過境遷,他們早已經不複過往的親密無間了。

棠景意反問:“你覺得呢?”

顧雲深一時被問住了,對于這事兒他倒真沒想過要怎麽說,他原就沒打算搭理陸雁廷的,沒義務要給陸雁廷什麽答複。

“嗯……”

顧雲深努力地想了想,即便前任和現任都是棠棠,可他卻也不想否認自己對所謂“死去前任”的感情,更不想承認自己移情別戀——哪怕只是找個理由搪塞陸雁廷。

顧雲深沉默了。

半晌,他說:“我想,并不是非得給陸雁廷一個答案吧。”

顧雲深不了解陸雁廷,但棠景意了解,不把這事兒弄清楚,陸雁廷絕不會善罷甘休。

于是他果斷拍板:“你就跟他說是一夜.情。”

顧雲深怔住,他本能地想要解釋:“那不是……”可是一夜.情這個詞對他來說似乎有些難以啓齒,對待這方面顧雲深從來都算不得開放。只是想一想,耳根便要紅起來。

“……”棠景意扶額,“你臉紅什麽?”

顧雲深移開眼。

“我只是……”他說,“太久沒跟你,一夜情了。”

顧雲深沒什麽反抗地就接受了棠景意給的答案,并且反向運用了起來。

可或許這個詞用在他們現在确實是合适的,顧雲深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并不是棠景意給他找的借口,而是事實。

顧雲深按了按頸上的那枚咬痕,些微的鈍痛感讓他慢慢安定下來,“放心,”他看着棠景意說,“陸雁廷不會知道的。”

顧雲深只以為像這樣轉世投胎的事情太過離奇,他知道不好解釋,所以盡管實在不耐煩于陸雁廷的挑釁,無數次想要宣誓主權,卻也不願意讓棠景意為難。

只是,對于多方共同當事人的棠景意來說,這事兒又實在太過反常。

送走顧雲深後,棠景意拿出手機掃了眼微信,陸雁廷別說來找他,連條消息都沒有。

或許是想等有空見面了,再當面問他?

但這個問題也很快得到了解答,傍晚時棠景意牽着小久出去散步,回家時便看見陸雁廷的車停在路邊。狗東西咬着根煙站在車旁,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身形不似過去那樣挺括。

棠景意頓住腳步,陸雁廷沒看見他,他便看着陸雁廷。

自相遇之後,也許是因為失去記憶的關系,他所見到的陸雁廷其實要比過去更乖張肆意,那雙略狹長的眼睛永遠神采飛揚,炙熱不減半分。可今天卻好像不是這樣,他微躬了背,肩膀折起,似乎有些委頓,逐漸貼近棠景意記憶中的樣子。

在過去的某一刻,又或是某些時刻,狗東西惹他不開心被趕出去之後,就是這樣一副流浪狗的樣子守在他樓下。

棠景意歪了下頭,卻見陸雁廷若有所感地擡頭看了過來,緊擰的眉間在視線相觸的那刻被撫平,他一把拽下沒點燃的香煙丢進口袋裏,快步穿過馬路朝他走來。

“你怎麽不叫我?”陸雁廷有些抱怨地說,“等多久了?”

“等什麽?”

陸雁廷笑說:“不是在等我?”

他神色如常地插科打诨,如果不是顧雲深來過,棠景意也看不出來陸雁廷會知道他和顧雲深的事情。

所以這就更反常了,不管是失憶前還是失憶後,狗東西都不是這樣藏得住心思的人。

棠景意看着他不說話,不接茬也不反駁,倒把陸雁廷看愣了,湊過去笑眯眯道:“真的在等我啊?”

“不是,”棠景意說,随口扯了個謊,“顧雲深說他要過來。”

陸雁廷一頓,他離得太近,棠景意注意到他的眉眼抽動了一下,像是怒氣被實質化,波浪似的湧動起來,卻又很快被壓下去。

棠景意還記得,當初他但凡和發小走得近些,陸雁廷若是在場就要硬是擠進中間把他們隔開;若是不在,就次次都要沖到跟前纏着他不放,床上床下地跟他計較個不停,非得要證明他才是更好的那個——各種意義上的。

隐忍這個詞從來不存在于狗東西的字典裏。

過去連他和發小搭下肩膀都忍不了的狗東西,如今知道他和顧雲深睡過,反倒是忍了下來。

“他——”

陸雁廷張口,棠景意以為他要像周淙予那樣,說顧雲深有個忘不掉的前男友,他不是真心的,讓他離他遠點。可陸雁廷沒有這麽說,他只是瞪起了眼,咬牙切齒道:“他來幹什麽?!”

棠景意快要被狗東西搞糊塗了,他不知道這世界什麽時候變成了謎語人的世界,怎麽好像每個人都想要瞞住他點什麽。

……雖然,他也有事瞞着他們。

只是系統的事是絕對不能透露的,這甚至不需要單獨作為一個任務發布出來命令完成,他在第一次做任務的時候就被告知了這一個基本原則。

棠景意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牽着小久往小區裏走去,陸雁廷随即跟上,他像是有些着急,想去拉棠景意的手臂,卻又不想表露自己的急切,手指蜷縮了下,又收回手,強行按在身體兩側。

“你——你喜歡他?”

棠棠不是個放縱的人,陸雁廷只能想出這個理由,所以他對在懷疑顧雲深別有用心後才那樣怒不可遏。比起移情別戀,陸雁廷更不能接受棠棠的一片真心被顧雲深糟蹋。

棠景意不答,反問道:“你去找顧雲深了?”

陸雁廷一愣,而後惱羞成怒,脫口而出道:“他找你告——他還是不是個男人?!”他氣極了,活像是學生時期的校霸看不慣那些愛打小報告的尖子生,恨不能撸起袖子上去揍一頓。

棠景意又問:“你找他做什麽?”

“我沒——”陸雁廷深吸一口氣,聽棠景意這麽問,以為顧雲深應該也沒說太多,生硬地拐了個彎說,“公司的事,談合作。”

“……”棠景意停住腳步,“……你以為我會信?”

陸雁廷當然知道自己這個借口無法蒙混過關,眼見棠景意皺眉,他心裏一慌,只覺得這樣責問他的情景似乎分外熟悉,下意識去拉了他的手說:“他跟你說什麽了,我又沒對他幹什麽。”他的聲音低下去,有些委屈。

狗東西似乎打定了主意不肯跟他吐露顧雲深所謂“前任”的事。

棠景意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說:“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陸雁廷愣住。

這句話來得太突然,他呆滞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什、什麽——”

“你不要再來找我,陸雁廷。”棠景意重複,“你不需要來了。”

因為任務完成了,所以不需要了。

這次100滿好感度後狗東西的表現和過往的不同,着實反常了些,棠景意不是沒好奇過,但仔細一想,好像也沒什麽深究的必要。狗東西不記得他,他們沒在一起,這樣很好,橋歸橋路歸路,總好過重回上一世的結局。

更何況,他總歸是要走的。

【等等——】007急急出聲,【周淙予的任務你忘了?陸雁廷和他是表親,你要是自己為難,想辦法讓他去幹那事兒不是正好,宿主你——】

【閉嘴。】棠景意心煩意亂地制止它,【……周淙予的事,我再想辦法。】

陸雁廷還在發愣,棠景意的話顯然超過了他大腦CPU所能處理的程度,他不明白為什麽突然就被拒之門外了——棠棠或許對他有怨氣,可明明幾天前他們還能一起出去玩一起騎馬,明明他們才剛剛接過吻,為什麽——

“是因為顧雲深?”

陸雁廷一字一句地問他,“你要趕我走,因為他?”

棠景意沒說話,他被短暫地拖進了回憶裏,許多年前的某一天,狗東西濕淋淋地自雨夜裏沖出來,他氣勢洶洶地攥着他的手臂,滿面怒容,張口卻是忍不住要哭,通紅了眼睛耷拉着尾巴質問他:【就因為你那什麽發小,你就要趕我走?】

“……不是,”棠景意說,“與他無關。”

與他無關。

許是餘晖即将收盡的夕陽太過刺眼,陸雁廷又要頭痛起來,他按住抽疼的太陽穴,另一手仍舊抓着棠景意不放,“你這麽——”他咬緊牙關,太陽穴好像讓人拿了錘子猛砸一樣撲通直跳,“你為什麽……”他急促地喘着氣,喉嚨裏滾出受傷小獸似的嗚嗚聲,“你總是,總是護着他……”

眼前一陣天旋地轉,陸雁廷忽然站立不穩,雙腿發軟着就要往前撲倒,棠景意眼疾手快地扶住他,以為是他昨天昏倒還沒恢複全,拿起手機就要打120,被陸雁廷一把按下,“打給,江語城。”他在三叉神經劇烈湧動的疼痛中艱難地開口,“別……叫,家裏,醫院……給,江語城……”

他怕去了醫院再給棠景意惹麻煩,只翻來覆去地念着江語城的名字。棠景意按着他的意思打電話叫來了人,江語城手忙腳亂地把陸雁廷弄上車,再小心地擡眼一瞅棠景意,陸雁廷正抓着人衣袖不撒手,棠景意就一根根将他手指掰開,低着頭的樣子一絲情緒也沒有。

江語城不知道兩人是怎麽了,明明前段時間陸雁廷還神采飛揚地和他炫耀他們一起去騎馬吃飯,現在卻又……別說騎馬,估計連微信都要拉黑了。

“那什麽,”江語城幹咳一聲,“要不,你跟我一塊兒送陸哥回去吧,待會兒我再給你載回來。”

棠景意看他一眼,“不用了。”他抽出手,直起身子,“我明天還要上班。”

江語城:“……”

得,比前任更心狠的人出現了。

江語城終歸只是局外人,加之陸雁廷的情況确實複雜,他也不知道陸雁廷找了個和前任長得像的人究竟是出于什麽心理,便也實在沒底氣去指責什麽,只得默默嘆了口氣,說:“行吧。”

棠景意抱起貓走了。

江語城看看人懷裏躺得舒舒服服的貓,再看後座上出了一身冷汗死狗一樣趴着的陸雁廷,沒忍住又嘆了口氣,合上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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