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魂歸來兮
第79章 魂歸來兮
宋問疲憊地睜開眼睛,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一樣。
可當他恍惚地往周遭一看,卻發現自己跟前有一個長得一臉兇像、神情淡漠的女孩正用冰冷的手拍着他的臉頰。
“醒醒,你這只臭豬豬!懶死你!別睡啦!”
宋問的眉毛微微跳動了一下,這個熟悉的聲音讓他有一瞬間從恍惚之中清醒了過來:“細細?”
001:“當然是我!你可真是難醒,敢問你是幾百年沒有睡過覺嗎?我的手都拍紅啦!”
宋問一臉震驚:“你竟然是女孩子!”
001:……
001翻了一個白眼,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小揪揪:“你就不想先關心一下你為什麽會沒死成嗎啊!”
宋問抓了下頭發:“總不可能是運氣好吧,細細,是你做了什麽嗎?”
001:“說對了!還真是你丫運氣好!你死之前的前一秒,霍拉斯批改了你的考卷,恭喜你,由于完成支線任務存在的積分加成,你是1977年霍格沃茲O.W.Ls考試中的第一名!不然我也撈不了你的靈魂返回現世。”
宋問緩緩睜大了眼睛看着小女孩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我……我回到我原來的世界中了?那……”他頓了頓:“西弗勒斯呢?莉莉、娜塔、艾麗絲、比爾森他們……他們都還好嗎?”
001看着宋問希冀的眼神……愣是沒敢說出它臨走前所看到的,只是無奈地看着宋問:“我也不清楚,你…走之後,我也跟着你一起回來了。”
宋問皺了皺眉,他有些克制不住地露出擔憂和難過的表情。
001:“別再想那邊的事情啦,宋問!都已經結束了!他們每個人都會迎來自己的命運,你已經為他們做得夠多了,眼下只要過好你自己的就行了。”
宋問往四周一看,他目前所站立的地方似乎是一個漂浮着的虛無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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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發覺自己的還穿着自己在霍格沃茨裏穿着的衣物。可不知怎的,他感覺自己的衣服有些縮水……
他伸出手,看到自己的食指和四肢關節處有着密密麻麻的手術線。這樣看上去,他仿佛是一個被人支離解體之後,又被人暴力縫合起來的破布娃娃。
宋問沉默了一下:“細細,我現在身上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跟縫合起來的細線嗎?”
001憋悶了一下才道:“是的,小問號,我……盡力了。但是也沒有辦法,畢竟殺死你的食死徒把你的身體……碎得那麽厲害,即便回歸現世,也無法恢複至你原來的狀态。”
宋問扯了扯嘴角:“我個人倒是無所謂的,但是有沒有辦法遮掩一下,我怕出去吓着別人。”
001将宋問的魔杖遞給了他:“不影響歷史走向的前提下,你可以用魔咒呀!用下忽略咒或者幻身咒。”
宋問點了點頭,他扯下胸前的紐扣,用變形術變了一張鏡子:“細細,你喚醒我是用了多久……?我離開的時候身體年齡是十八歲,可為什麽我的如今的相貌為什麽是二十來歲的感覺?”
001:“我喚醒你,實際只用了半個小時,但是我們這邊的時間流速和霍格沃茲那邊的時間流速是不一致的……由于你的意識消亡的地方是在另一個次元空間,所以說,我在現實之中沒喚醒你之前,你的靈魂在霍格沃茨的世界沉睡了多久,在現實中複活的時候,你就會擁有多大的年齡。大概……你現在的身體年齡應該有個二十一二了吧,恰巧與你的靈魂年齡同步了,反正你也只在英國待了五年時間。”
宋問心神一緊:“所以說我現在離開的時間,在霍格沃茲那邊,至少是已經度過了五六年了,對嗎?”
001:“Bingo,你說對了。怎麽,難道你還記挂着和學神在十六歲時約定的六年之約?”
“你我都知道那毫無意義。”宋問沉默了一下,“細細,你說戰争結束了嗎?西弗勒斯……還有大家都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了嗎?”
001嘆氣:“宋問啊,我還是建議你多關心關心自己吧,你回到的這個時間點,可是2016年5月30日……你知道我所說的意思嗎?”
宋問慢慢睜大了眼:“5月30日?31日……6月1日!2016年6月1日港城機場爆炸案!還有兩天的時間,你的意思是……”
001點頭:“是的,我們傳送回來的時間是距離你父母死亡前兩天。宋問,去見見他們吧,雖然很想很不想告訴你,但是如果不告訴你的話,你肯定會埋怨我……可話在前頭,我還是需要警告你——不要去改變未來,後果我們能夠操控得了的。”
“改變了又會怎麽樣呢?”宋問說。
“改變了的話,你就不複存在了。”
“那我父母是不是不會死了?”
“對,你的父母不會消失,但是這個世界線上的你會消失,他們甚至可能會有別的孩子,沒有人會記得你。”001嚴肅地說:“我知道我勸不住你,可必須告訴你事情的嚴重性。”
宋問低下頭,目光晦暗不明:“細細,我想回家。”
“不是那個空蕩蕩的家,而是有我愛的、和愛我的人的那一個……溫暖的家。”
但緊接着,001又看到宋問笑着搖了搖頭:“不對,我真是産生幻覺了,明明他們回家的時候屈指可數,要找他們,只能去現場……”
……
林涵遇到一個很奇怪的人。
她原本在跟一個在逃多年的連環殺人案的犯人,卻在即将采取強制措施時被一個路人打斷了。
那名犯人有很豐富的反偵察技術,他也知道自己被警方包圍了,但窮兇極惡之徒總是會想到辦法……對方在警方最終鎖定、不斷縮小的包圍區拼命往鬧市區趕,成功用刀挾持住了一名路人。
林涵拿起狙擊鏡看了一下,發覺路人的臉上完全沒有恐懼,更神奇的是,還沒等他們收到狙擊指令,那名持刀的犯罪分子不知道怎麽回事,他開始捂着肚子在地上拼命翻滾了起來。場面竟一時間由警匪片變成了情景喜劇……
然後那名淡定的路人拎起了對方的衣領,将奄奄一息的犯罪分子遞交給了警方。
由于是記錄在案、擁有通緝贖金的罪犯,照慣例是會有一些獎金的。
但路人擺了擺手,沒有收,只是要求見一見特警林涵,說是一直崇拜她,是她的粉絲。
林涵皺了皺眉,他們的工作并沒有經常暴露在陽光之下,她不知道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是如何得知她的姓名的……但既然對方已經指名道姓,她也不會懼怕,打算打探一下對方的底細和虛實。
“林涵女士,”那名路人看上去約莫二十歲出頭,有着如玉般溫潤柔和的氣質,看上去并沒有什麽威脅性:“我畢業于港城警校,在校期間聽過您和宋師兄大名,對你們非常崇拜。”
林涵訝異了一下,她不自禁地用上了刑偵手段打探對方的前後口徑細節,發現一一吻合,而且對方眼裏的欽佩不似作僞。
林涵這才放松下來,看來還真的是不小心遇到了粉絲見面會。
不僅如此,她看着宋問,越看他的眉眼越覺得熟悉,最後她忍不住說:“說來你可能有些不信,你跟我的孩子的眉眼長得八分的相似。”
宋問微微一笑:“是啊,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這也是一種緣分。”
“不過他才十四歲,而且神态一點也不像你這麽溫和沉穩。”
林涵嘆了一口氣,她又多看了幾眼宋問,也忍不住多說了幾句:“可錯不在他,在于我和他爸,說實在話,這位小師弟,以我們這項工作的強度,我真的很懷疑是不是應該不要孩子。因為我們确實給不了孩子想要的陪伴,我覺得他……一定會非常怨恨我。”
宋問神色複雜地看着林涵:“是啊,當然了,我覺得他一定會怨恨你們的。可怨恨歸怨恨。待他長大成人,他也許能夠理解的。畢竟……橫跨在你們之間的紐帶,更多的是愛,而不是恨。只是你們從來就沒有想過換一個工作嗎?”
林涵搖了搖頭:“我們的國家還有光無法照亮到的地方,那些地方需要我們。”
宋問沉默了一下:“可是……”
“我知道你要說什麽,”林涵無奈地說:“在他受到傷害、在他最需要我們的時候,我們卻無法在他身邊……所以我是個不稱職的母親,只是小師弟,這些事情我們不去做,以後誰會去做呢?不是讓別家孩子去,就是我家孩子,那可不行,我知道這條路會多難多累,我心疼。”
而這時,林涵的手機震了一下,她打開之後臉色一變,馬上回撥了過去:“宋毅你是豬嗎!!明天帶着兒子去歡樂谷??我明天指不定要有別的臨時安排……我不管!你答應的!你去說!”
宋問擡起頭看着林涵氣呼呼地挂了電話:“是宋毅師兄……打算讓你和你兒子去歡樂谷?”
“對啊,那個蠢貨!”林涵罵罵咧咧,而後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啊,讓你見笑了,孩子他爸答應了我家孩子一家人去一次歡樂谷,可我明天多半會有臨時任務,真是的……與其做個不講信用的騙子,還不如一開始就不答應孩子……”
“我有一個主意,”宋問打斷了林涵:“ 提前帶你兒子去歡樂谷,八點半開園,你們先去網上辦理一張貴賓卡,門一開就進去排隊,那樣能玩好幾個項目不用排隊,如果孩子困,讓他爸背着牽着。這樣就算有緊急情況,你們也不至于一個項目都陪不了他。我知道人都是會疲憊想松懈的,可只要将工作中的認真謹慎分一天…就一天給他就行了。這樣他也不至于留有遺憾……”
林涵眼睛一亮,覺得對方說得不錯,她非常認真地道謝,然後好奇地看着宋問:“你怎麽知道我家裏的是一個男孩子?”
宋問頓了頓,嘴唇一掀:“猜的。”
“這樣啊,真是謝謝你。”
“連去個游樂園的機會都跟打仗一樣……”宋問垂下眼眸無聲地笑了笑,随即輕聲問出那句盤桓在他心裏多年的那句話:“林涵,你會後悔嗎?
“早後悔啦!沒有哪個母親會對自己做出對不起孩子的事情而不感到後悔的!我閉着眼睛的時候會翻來覆去的想,如果我改行,抽出閑暇時間陪陪孩子,那該多好啊。可是不行……”
林涵笑着說:“我只是有一絲僥幸,在我用盡百分之一百的力氣去點亮那些黑暗之地後,像我一樣流血流汗的人會大大減少。我家孩子,也能過得更加幸福。”
可惜現實并非如此……如果不是西弗勒斯,他在他們逝去之後感受到的都是無窮無盡的冰冷刺骨,他在現世的日子過得一點也不幸福。
宋問難過地攥起拳:“所以就算是要經歷九死一生,你們也不打算退休嗎?”
“哪有人四十不到便退休的?不過,我們會想各種辦法彌補他,”林涵嘆了口氣:“也希望他以後能有一個好運氣,能夠堅持自己的理想,能夠遇到一個他愛的人和愛他的人,這樣……無論遇到再大的艱難困苦,有這樣一個人陪着他,我想那些都是可以堅持的。”
“放心吧,他會堅持自己的理想的。”
哪怕沒有實現。
“他也會遇到他所愛的,也更加愛護他的人。”
哪怕最後也沒能在一起。
宋問有些不舍地看着林涵頻頻看着手機,知道她是想要中斷此次會話了。
“林女士,”宋問輕聲祈求道:“我實在是……覺得你太可敬了,我能抱抱你嗎?禮節性的那種。可以嗎?”
林涵有些奇怪地看向宋問,她本想拒絕,可是她一看到那張長得像成年版的宋問的臉,便心軟了,更何況,她有着一雙洞悉人心的厲眼——眼前的年輕人目光幹淨坦蕩,沒有什麽奸佞陰暗的神色,只是……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在這個年輕人的臉上,她看到的是滿滿的、極其克制的思念。
于是林涵同意了。她沒問為什麽。
宋問呼吸微微顫抖,他站起來輕輕地伸出手抱住林涵,而後飛快地後退了一步。
“謝謝你,林女士。”林涵聽見對方說:“放心吧,你的兒子總有一天會理解你的,他永遠會愛你的。”
“林涵,下一個任務派發過來了。”
“收到。”林涵轉頭,想同青年告別:“抱歉……咦?人呢?”
……
宋問站在橋下,看着自己的倒影,心裏回味着母親對他說的話。
001:“其實我覺得你母親說得不錯,人總是要長大獨立的,也許比父母更為重要的,是你未來的伴侶……但是,我覺得,現世中也有很多不錯的人選啊,你要不……”
“就我如今這樣,還能找到我愛的,也愛我的人?細細啊,你是不是童話書看多了?”宋問扔出一顆碎石子,将自己的倒影打碎。
忽略咒時效過去,眼下徹底失去作用,自宋問的四肢、脖頸、後背和面頰上,再次顯現出細細密密的醜陋細線。乍一看下,很是驚悚。
他整個人就像一具被細線連接起來的……斑駁破損的節肢木偶一樣。
“雖說不過是皮相、是過眼雲煙。可哪有日複一日面對這種醜陋的面孔和身體不心生厭煩的?真醜…我自己都覺得醜。就算有人不看皮相、不嫌棄、突然想不開好了,可我的心已經留到了我回不去的地方了,也許我一開始想回的所謂溫暖的家,不是我父母所在的地方……那個‘家’,可能、可能只是西弗勒斯所在的地方。”
宋問笑了,鼻尖卻微微發紅:“奇怪,怎麽到頭來……最拿不起又放不下的是我這個做決定的?真是丢人。”
“宋問……”
001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卻說不出什麽話來安慰對方。
“沒關系的,細細,不用擔心,我沒事。要知道,對于我來說這不過是才分別一天而已,今後……我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見不到他……”宋問雙眼茫然地看着水面,低聲喃喃道:“我只不過是……”
001擡頭看他,她看着宋問頓了頓,似乎是在努力克制住一些難以克制的思念外洩。
“我只不過是想他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