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四君聚
第28章 四君聚
彼時江灼和公上胥正在激戰當中, 并沒有注意到地面上發生的一切。
江灼眼中的恨意化成了劍,恨不得将公上胥的四肢盡數斬下:“我忍你數百年,你卻不知好歹, 處處緊逼!”
他攻勢迅猛,詭如雲湧, 仿佛吞噬一切的狂潮。
光怪陸離的風波之下,公上胥貼近江灼的耳側, 輕輕道:“你不會還在癡心妄想吧?”
江灼一陣惡心:“當時他沒殺你是因為憐憫,我卻沒法對仇人報之以德。你囚禁了清元,不就是想将你當年所做的一切接着瞞下去嗎?”
他反手一縛,掌心一團墨黑直直朝公上胥襲去。
“血口噴人果然是你們魔的一貫作風。”公上胥一時不察, 吃了一半, 卻還是秉持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态,“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樣下去樓燼會先你一步而死?”
“……”
“除非你把樓燼交給我,此後的事便再與你無關, 我也不會再糾纏魔界,往事就這麽算了。”
江灼冷嗤一聲,無動于衷。
在此之前,對于樓燼會不會就是千百年前魂飛魄散的魔君如煉一事, 公上胥心中已有猜想, 眼下見江灼如此,公上胥只覺得自己的猜想得到了驗證。
“你果然一早就知道,”公上胥道,“我勸你一并交出魔骨, 我還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免你一死。”
“做夢。”江灼冷冷道。
“那就抱歉了。”公上胥沒什麽誠意地說。
此間最強的兩位神君打得難解難分, 震響幾乎掀翻天穹,瞬間傳遍了六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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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符漫天,像狂飛亂灑的雨點,飄散而下,又挾風而起。
是時,地動山搖,久久不息。
遠在千裏之外,班儀和山歡同時眼神一動,不約而同朝天看去。
班小軒也跟着班儀往天上看,歪着小腦袋,阿巴阿巴地說着什麽。
班儀收回目光,摸了摸兒子的頭頂:“嗯,你赴煙哥哥出了點事,為娘得去幫他,你自己在這邊玩,千萬不要亂跑。”
班小軒看着班儀,乖巧地點了點頭。
“外面很危險,不要亂跑。”班儀又囑咐了一句。
班小軒從藥圃中站起來,鄭重地挺起小胸脯,朝她擺擺手。
——阿娘你去吧,我知道啦!
班儀點點頭,在下一瞬憑空消失。
與此同時,景都。
除卻易明之外,圍剿樓燼的近十位上神壓根沒打算跟樓燼單挑,在龔寧的號令下一擁而上,是準備用人數形成壓倒性的優勢,一舉擒拿。
樓燼招架得不算游刃有餘,這龍實在太難控制,還得顧及着不要傷到周圍的貓貓狗狗。
樓燼煩躁地啧了聲,旁邊的幾棟都是江灼的産業,全得算成江灼欠他的。
衆神也不給他留任何喘息的餘地,法決一道接一道襲來。
他們同樓燼一路從城裏打到了城外,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場面卻依舊難分勝負。
他們心中一個比一個駭然——他們可是以多敵少啊,竟然還是難以占得上風!
此前,他們之中的大多數從未聽說過樓燼的名號,得知是新飛升的神後也壓根沒當回事,沒想到竟然這麽難纏!
“龔寧!”其中一個上神已經将符咒打空了,難免憤憤,“你既然知道他功力如此,何不早早告訴我們?”
龔寧臉色也不好看,将近十個人都沒能拿下樓燼,他只當是在場的這些人還留有後手:“你們當真都用全力了?”
“廢話,反倒是你一直躲在後面看戲,成何體統?!”
“別吵,”龔寧皺着眉,“先把他捉拿回去,必要時可以殺了。”
那個上神冷哼一聲,也知道現在的大敵是樓燼,不能在這個時候起內讧。
他們很快重振旗鼓,一個二個都如餓虎一般盯着樓燼。
“堂堂上神,不過于此。”樓燼挑釁般地笑了笑,此時他正落于樹梢,飄然若與世獨立,“我看大家都累了,要不咱們幹脆休戰算了?”
“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其中一神冷着臉道。
樓燼調整了一下呼吸,笑意漸漸消失。
比起自己,他更擔心的是江灼。
再怎麽不濟,他打不過還能跑,可江灼和公上胥之間的交手可謂是勝負生死當下立分,厮殺之勢,你死我生。
也不知道那邊怎麽樣了。
眼前,衆神下一撥攻勢已經打了上來。
數道挾着暗湧的浪潮向樓燼奔騰而來,樓燼便召回金龍,嚴嚴實實地橫在身前。
預料中的沖擊沒有到來,浪潮被中途攔截,化成晶瑩的水花,給景都下了一場毛毛雨。
“怎麽回事?!”衆人連忙回頭。
就連樓燼也睜大了眼,只見一道詭谲莫辨的紫色身影在空中來回翻飛,遂而從天而降,站在了他和衆神之間。
“冥君?”樓燼詫異。
班儀沒回頭,冷聲道:“他呢?”
“和公上胥正打着。”樓燼道。
“你們先走,”班儀壓根沒把在場的這些神放在眼裏,“我去會會那個公上胥。”
樓燼張了張口,想問她是不是知道江灼有難才來的。
話還沒出口,另一道身影卻比班儀更快,直上九霄而去。
——是山歡。
小小景都,四君齊聚,這是千百年來都不曾有的,在場的所有人都沸騰了。
他們很想去看四君鬥法,觀悟之間或許心法會大有長進,但龔寧壓着不讓他們去,畢竟他們這一趟就是為了捉拿樓燼。
可一眨眼的工夫,樓燼就在他們眼前消失不見了。
龔寧快瘋了,抓住身旁一人的衣襟大吼:“他人呢?!”
“你跟我們喊什麽,”那上神不滿地将龔寧的手揮開,“我們還想問你呢,他人呢?”
“就是,”另一個也附和,“仗着自己和神君有點關系就沒大沒小的,論資歷,你還得叫我們一聲前輩呢。”
龔寧本來以為這一次定能讓樓燼魂喪當場,不料卻又被他跑了,登時氣得滿臉通紅,喉中不住喘着粗氣,眼底全是紅血絲,再無平日裏半點斯文模樣。
“也不知道神君看上你哪了,”易明冷飕飕道,“要樣貌不及別人,修為也不及別人,更別說氣性涵養了。”
龔寧渾身都在發抖,然而周圍的上神卻不理他了,紛紛散去,圍得遠遠的看幾君混戰。
可雲端只有三個影子,江灼早已不知去向,衆人大失所望,卻又很快被眼前精彩紛呈的鬥法所吸引。
易明本也在看着熱鬧,一摸腰間好像有什麽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枚玉戒。
玉戒上還刻着一道留音,易明注入靈力,樓燼那低沉随性的嗓音則回蕩在耳畔。
“這次真對不住了,多謝,還有……抱歉。”
易明一怔。
這枚玉戒裏竟是滿滿當當的法器和靈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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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燼回過神來時,發現江灼正在帶着他駕霧狂奔。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樓燼意識到他們正在往極西之地去。
“你受傷了嗎?”樓燼問他。
“沒有,”江灼抿唇,“歡姐來得及時。”
雖說都沒受傷,但方才怎麽說都是一場惡戰,兩個人便在霧團上坐下來調息養靈,中間隔着老遠的距離。
“你和妖君是姐弟,”樓燼率先開口,“那冥君呢?也是你姐?”
江灼輕飄飄看了樓燼一言,又收回目光:“你要知道,人和人之間不只有姐弟這一層關系。”
“那你又是如何認識清元天師的?”
樓燼這一問很刁鑽,已經将江灼認識清元的事放在了前提之上。
而江灼果然也掉進了陷阱,“很早以前了,當時——”
他驟然意識到自己被套話了,雙唇一閉,懊惱地別過臉去。
“總之,我幫你去拿鳳凰草,你也不用再幫山歡勸我赴宴了,至于謝禮,”江灼頓了頓,別扭地伸出一只手,“把心口佛給我就行。”
“你還挺難請的。”樓燼沉默了一會,從腰間掏出心口佛,隔空扔了過去。
江灼穩穩接在掌心,道:“不喜歡罷了。”
兩人之間的氣氛難得平和,樓燼一邊看他仔仔細細地檢查那枚心口佛,一邊随口問道:“這生辰,說的是你第一次化形為人的那一天吧?”
江灼含混地:“嗯。”
随後,他将靈力抽出,顯然是不想再說了,閉上雙眼,露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來,不片時便已入定,神色卻很不安穩。
他額間很快浮出薄汗,兩眉淺淺皺起,薄薄的眼皮下能看見眼珠在緩慢地轉動,連帶着長睫亦微微翕動。
但依舊很好看。
樓燼坐在霧團上,一腿屈着,一手撐在身後,看了他一會,然後憑空一撫,他額間的那層晶瑩便無影無蹤。
極西之地很遠,這一路飛了足足三天三夜才到。
樓燼先江灼一步躍下黑霧,穩穩落地,須臾間不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四下看去,極西之地就是一片冰原,原野荒蕪,整個天空都被灰蒙蒙的雲層覆蓋,太陽蒼白無光,投下稀薄而冷漠的光影。
遙遠的山脈就在一片白茫中若隐若現,蕭瑟且肅殺。
冷,冷得刺骨,就好像迎面走進了冰窖一般。
不同于人界冬日,這種寒意仿佛是從筋脈深處生起的,蔓延四肢百骸,好像連頭發絲都會從中心結成冰一樣。
若是修為稍低點的,剛剛落地怕是就要被凍死了。
樓燼給自己施了一道暖身咒,卻仍舊不起多大作用。
看來這裏之所以這麽冷,大概是和那個叫東極的神獸有關系了。
“我們速戰速決吧,”樓燼整整衣襟,回眸看向姍姍來遲、才落在地面的江灼,“還能趕得及回去給你過個生辰。”
“……說了我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