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冰原

第29章 冰原

神界, 西樂宮。

磅礴的殿中鴉雀無聲,十位上神垂首危立,而公上胥則靜靜坐在神座之上。

一炷香前, 他剛和班儀山歡二人交過手。

那兩位似乎是為了拖延時間讓樓燼和江灼借機逃跑的,待樓江二人走遠, 她們也不戀戰,接連抽身。

公上胥神色晦明難辨, 好半天才笑了一聲,朗聲道:“今日諸位辛苦了,捉拿叛神樓燼一事日後再做考量,都回去歇着吧。”

一衆人作了禮後紛紛往外走, 公上胥卻留住了易明:“易明上神留步。”

待殿內只剩二人之後, 公上胥才讓他坐下說話,“有些事要問你。”

“陛下且問。”易明恭恭敬敬地站了起來。

公上胥擡手,隔空向下按了按,示意易明坐着:“你和樓燼是什麽時候認識的?”

一邊坐着, 貌美如花的仙娥還上了一盞茶,但易明沒喝,一邊回憶一邊道:“很早之前了,他天生仙格, 我卻是一步步從凡人修煉上來的, 剛剛飛升登仙時什麽都不懂,他當時幫了我很多,之後我們便一直以兄弟相稱。”

公上胥撫着下颌,緩緩道:“要算時間……八百年前了吧?”

“差不多。”易明的神經繃成了上緊的弦, “陛下問這個,莫不是……”

莫不是懷疑他一老早就知道一切, 有意包庇樓燼吧?

“你也不用想那麽多,就是問問罷了。”公上胥和善地笑着,顯得有一點點疲憊。

“陛下也同他多年好友,應該也清楚他的為人,”說着,易明又站了起來,闊步向前抱拳,認真道,“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沒譜,但也斷斷不至于會背叛神界這麽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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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公上胥單手扶額,緩慢地揉着眉心,“所以一開始我也只當龔寧小題大做,但今日一事,沒想到竟然還驚動了妖冥兩界。”

“估計和那個赴煙有關系,”易明撇撇嘴,“樓燼他可沒這麽大本事。”

公上胥沉默了會,道:“不過我還是覺得不要動刀動槍比較好,畢竟朋友一場,我也了解他。”

聽公上胥這麽說,易明眼中一亮:“英雄所見略同!”

“誰是英雄?”公上胥笑了,“你和我?”

“不敢跟陛下套近乎,”易明也跟着笑,“我再勸勸他吧。”

“就算是騙,也得把他從歧途上騙回來。”公上胥滿意地點了下頭。

笑過了,易明還有些遲疑:“就是龔寧那裏……”

公上胥卻叫他不必多慮:“我同他說。”

易明的心放了一大半,長舒一口氣,正要離去,公上胥卻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易明應聲回頭。

無人注意的角落,一條透明的小蛇快速爬行,只一眨眼的工夫便溜進了易明的寬袖之中。

公上胥對他揮了揮手:“沒什麽了,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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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樓燼覺得冷得徹骨,江灼顯然也冷——他面色緊繃,兩條眉從落地起就一直沒松開過。

樓燼和江灼在冰原上艱難行走,每走一步,鞋底都要被原地凍住。

無邊無際的白色像是一頂巨大的鍋一樣扣在整個平原之上,所見之處皆是純白,連微薄的日光都顯得格外刺眼。

兩人誰都沒開口,只見厚達數米的冰層之下,水波在詭異地朝同一個方向緩緩流動着。樓燼很快反應過來,那不是水波,而是一條巨大的魚的皮膚。

樓燼喃喃:“鲲?”

江灼則單膝跪地,掃去冰面的雪:“它在歸巢。”

覆在江灼手上的雪久久不見消融,他便像拍灰塵一樣拍去掌心的雪粒,這才站起身來對樓燼說:“咱們不要打擾到它。”

寒氣限制了兩人的法力,如果鲲此時突然發難,絕對又會成為一場惡戰。

數米厚的冰面和這龐然大物比起來幾乎和紙一樣薄,但凡它擡擡腦袋,再甩甩尾巴,這千裏冰原估計就要碎成水窪了。

樓燼看着江灼被凍到發青的雙手,聲音下意識小了一截:“你冷不冷?”

“……不冷。”江灼注意到樓燼的目光,下意思将手往袖子裏藏了一下。

樓燼誇贊道:“魔君不愧是石頭化形來的,不怕冷。”

“能別再提這事了嗎?”江灼渾身不自在,感覺被別人揪住了尾巴一樣,“你到底從哪聽說我是妖的?”

“你姐告訴我的。”樓燼諱莫如深一笑,“還說你缺愛,跟她不親近,說我既然是你的朋友,可要對你好點。”

江灼:“……你瞎說的吧?”

樓燼聳聳肩。

江灼眉毛上都結了冰,樓燼心念一動,掏出來個什麽東西,趁江灼不注意,往他口中一灌。

江灼猝不及防被灌了一口辛辣,嗆得咳嗽起來,“咳咳咳咳!什麽東西!!”

“從十五夜帶出來的酒,”樓燼給他看掌中的酒壺,“驅寒的,是不是好點了?”

說着,樓燼将剩下的一半自己喝了。

江灼咳得停不下來,喉中像吞了刀子一樣疼。然而他确實感覺一股暖意從腹中升起,雖還不能徹底祛除寒意,但也聊勝于無。

但江灼是不可能道謝的,他只是淡淡地看了樓燼一眼:

——拿我的酒做人情,想得挺美。

天地一片混沌,不知走了多久,那遠在天邊的冰川已經到了觸手可及的地方,而鳳凰草就生在峭壁之上。

極目望去,沒有看到任何一株活着的草藥,但冰壁之上敞着一道裂縫,約莫可容一人通過,不知有多深,也不知道通往何處。

樓江二人借着冰壁上的凸起施力向上飛去,停在了了裂口處,往裏一看,整個裂洞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水晶窟一樣,裏面結滿了尖銳的冰柱,泛着熒熒的藍色。

樓燼先一步踏進去,這裏面比外面還冷,呼出的氣立馬就結成了冰霧,撲簌簌往地下掉。

江灼連眉毛上都結着冰,喘息很輕,跟在樓燼身後時一點響動都沒發出來,樓燼便再三回頭,确認他還好好跟着。

“我又不是小孩。”江灼皺眉。

“但你的方向感差到離奇,”樓燼微笑,“要是你在這鬼地方迷路了,我鐵定找不到你。”

整個冰縫就一條路,走過開口處的狹窄,之後便豁然開朗了。這座冰山是空心的,樓江二人一前一後地踏着峭壁邊上一條細窄的平臺緩步前進,下面就是冰冷刺骨的河,藍到發黑,水面上還飄着冰。

忽然整個山體一晃,樓燼差點踩空,被江灼眼疾手快一把拽住,樓燼正要道謝,江灼卻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唇邊,以極低的聲音貼着他的耳朵道:“噓,別說話。”

說完,向下指了指——鲲就在這座山的下方。

“拿了鳳凰草我們就走,”江灼的嘴唇幾乎碰上了樓燼的耳廓,“如果我們被鲲發現,那麽就一定也會被東極發現,咱們得提前準備好逃跑。”

溫熱的氣息讓樓燼脖頸起了一片的癢意,他稍微側了側頭,道:“你打不過東極?”

“打不過。”

“若是公上胥呢?”

“……”江灼冷冰冰瞥來一眼,“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不是,這不是随口一問嘛,”樓燼笑了笑,岔開了話題,“那東極豈非此間最強?”

“若在以前并不是,但現在我說不好,”江灼慢慢地撫上冰壁,“這冰原有萬年了,自冰原形成的時候起,東極便栖息于此,寒冰鑄就了他的不壞之身,使他與天地同壽,若要想打敗他,首先要想法子化解這蝕骨的寒氣才行。”

江灼将手掌攤給樓燼看,冰霜結在了表面,在他試着運用魔氣的時候,冰霜也随着魔氣浮了起來,像蓋子一樣蓋在那一團黑霧之上。

“寒氣會限制靈力。”江灼道。

樓燼正要說話,剛才那種震動又襲來了。

這一次的震感比上次更加迅猛,而且愈震愈強,良久都不見停息,好像冰川要從底部整個翻過來一樣。在劇烈的震動之中,冰壁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伴随着轟響,碎冰碎雪接連墜了下來。

二人連站都站不穩了,兩邊的冰壁竟也開始緩緩傾倒,朝兩人所在的方向擠壓而來,照這個速度下去,不出半盞茶就會完全坍塌,将他們碾成肉泥!

“江灼!”震耳欲聾的噪聲下,樓燼瞳孔驟縮,扭頭大吼,“往上去!”

他往上一指,四面八方都在坍塌,唯獨兩人頭頂能看到天光,“先出去!”

“不能出去!”江灼卻驀然拉住樓燼,“這山裏有鳳凰草,山一合,鳳凰草就毀了!”

“先保命再說!”樓燼扯着江灼的腰帶把他往過一拽,一塊巨大的冰剛好砸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

“這下面明明不是鲲的巢穴,但鲲卻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只有一個可能,”江灼順勢抓緊樓燼衣襟穩住身形,“它最喜歡吃鳳凰草,這裏一定有。”

震耳欲聾的轟響讓樓燼頭疼欲裂,他騰空而起,和江灼二人化為兩道光迅速躲避着不斷下落的碎冰。

“這樣,我去吸引它的注意,你去摘鳳凰草!”江灼吩咐完,還不等樓燼的回答便往水中一潛,水花很快消失不見。

冰天雪地中之中靈力耗得格外的快,他們必須要加快速度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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