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如果有校方的支持,事情會容易起來。

女孩們前往校長辦公室彙報。

彼時,辦公室內除校長之外尚有兩名教育部的政客,其中一位即典禮上見到的蔣家明。

校長問她們所為何事,徐瑩進行彙報,聽後,他眼中露出困惑:“真如你所言,那就是張同學自己的選擇,我們也不好出手幹預,目前校方還未收到任何消息,再等一等不遲。”

秦羽織道:“是不是自願,總要見一見,她的家人對她很嚴苛,她說過絕不放棄求學,結婚生子?怎麽可能。”

蔣家明身旁的男人插進話來:“這位同學不要對婚姻抱有這麽大的偏見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是老祖宗的傳統,我們要存有敬畏。”

紀雯尖刻道:“那要建立在婚姻自由的基礎上!”

男人不怒反笑,看着校長道:“如今的孩子與我們那時很是不同,張口讨論民主自由,争強好勝。”

聽不出是褒是貶。

校長秉持不予置評的中立态度。

大家無功而返,只得自己去了。

走到半山腰,身後有鳴笛,一輛車子停在眼前,駕車的男人對她們道:“我送你們。”

是蔣家明。

秦羽織質疑:“為什麽剛剛不為我們說話?”

他道:“不信我大可以不上車子,你覺得張鶴子家人見你們是學生,願意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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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家明似乎一直對秦羽織抱有敵意,說話的語調毫不客氣,簡直是嘲諷。

不過他說的有道理。

秦羽織道:“那麽勞駕。”

車子開了将近一個鐘頭,眼前出現成排的建築。

這裏原本是連排別墅,現在一棟由至少三戶分割,每一層就是一戶人家。

張鶴子的姑父早年做鴻運生意,頗有些積蓄,自家占據一樓,又将二樓盤下,留作孩子們的嬰兒房。

三樓租給一個來此留學的日本人,一年前,日本人找到更好的去處,不再續租,房主急需一筆流動資金,遂主動找上門,托鶴子姑父買下房子,打了個動人的折扣,此時眼前擁擠的三層樓系屬鶴子姑父財産。

一樓養着狗,看管絲瓜藤和自行車,藤上只垂着一顆長老了的肥絲瓜,大狗見到客人,警惕地咆哮。

門鈴很舊了,發出細微的動靜,這家人是通過犬吠判斷來者的。

鶴子姑父出現,問他們是什麽人,他敵意地鎮守鐵栅。

蔣家明介紹自己為‘教育部的’,含糊其辭,卻足以吓住對方,鶴子姑父把人邀到屋裏去。

看的出,這個家曾經風光過,滿櫃子的擺設把玩不是一般老百姓可以企及,但那也是曾經了,這些玩物随意擱在格子裏,瓷器中豎着雞毛撣子。

蔣家明道:“我們為張鶴子的事情來。”

一旁做女紅的姑姑充滿敵意:“找她做什麽?”

“帶她回去上學。”

“暫時不行。”

紀雯自打進來就有情緒,聽到這話,終于忍不住道:“聽說她要結婚?”

女人一呆:“你聽誰說的?”紀雯:“鶴子自己。”“她?她聯系你?”“正是。”徐瑩拉一把紀雯,讓她不要再說了。

女人急赤白臉:“沒有的事,誤會了,你們回去吧。”做出趕客的樣子,男人勸他:“不要問一句就惱嘛,有誤會解釋清楚,”又回過頭來沖客笑,“請坐請坐。”

秦羽織道:“請讓我們見一見鶴子。”

蔣家明補充:“這次我們是代表校方來,如果溝通不順,上面恐怕仍要派人落實。”

男女主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流一陣子,姑父道:“你去把她叫下來見客。”

羽織唯恐鶴子遭到威脅,與女人一同上樓。

鶴子來開門,女人笑:“你的同學來找你,下樓去吧,好好與她們說,我們說的人家不相信嘞。”

秦羽織看到床上堆放着與一樓相同的女紅,這是家用來源之一。

樓梯上,秦羽織囑咐鶴子一會說話不必有所忌諱,女主人冷眼看她。

蔣家明的工作似乎推展的并不順利,沉着面孔,沒在說話,他道:“張鶴子同學,你如實講出你的困難。”

鶴子唯唯諾諾:“我很好。”羽織道:“鶴子,忘記我的話了?”

鶴子:“我真的很好。”

蔣家明加重砝碼:“前不久你的文章送來教務處,是由我作序,沒想到我倆以這種方式見面。”

鶴子豁然擡頭,眼中閃出一丁點光芒,雖然微乎其微,也足以讓人抓住希望,秦羽織鼓勵她:“鶴子,快說,我們會幫你。”

她哭出來:“真的嗎?”

未等蔣家明應答,她的姑父喚她:“鶴子。”

鶴子臉色蒼白。

蔣家明道:“請讓她自己說。”

姑媽看着懸鐘:“诶呀,險些誤了時辰,我去接你弟弟。”鶴子臉越發的白,道:“是我自願放棄學業,我要結婚了。”

說完這句,搖搖欲墜,她姑媽滿意地看她一眼。

紀雯急躁道:“不是的,不可能!剛剛你明明要說的,快說啊,膽小鬼,要急死我們嗎?”又對女人道:“你剛剛不是還否認嗎?”

女人得了鶴子的話,放下心來,當下态度從容,道:“總要鶴子首肯不是?我們是絕對尊重她的。”

徐瑩在一旁阻攔,紀雯愈發狂怒,扯鶴子,被鶴子甩開:“你們走吧,要鬧到鄰居都來圍觀嗎?”

紀雯:“我對你很失望。”鶴子啜泣:“你就失望好了。”

她們與鶴子關系最近,都在發瘋邊緣,只蔣家明是理智的,他問:“你知道一張畢業證意味着什麽嗎?”

鶴子無聲點頭,他道:“不會後悔?”鶴子默默搖頭。

蔣家明臉色陰沉,片刻,起身:“你成績一向出類拔萃,我會想辦法為你弄到結業證。”

鶴子感激,不敢擡頭。

就這樣結束了,秦羽織不甘心,蔣家明對她說,不甘心也沒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旁觀者認為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當局者卻舉步維艱,很難破局,更何況,他們用鶴子的弟弟做威脅。

她說,現在有許多福利院願意提供幫助,大家都願意出錢出力。

蔣家明笑秦羽織幼稚,他說她不了解孤兒出身的人,她們把血緣看得比什麽都重要,有些責任背上就卸不下來了。

秦羽織不置可否,大家上了車子,她仍停在原地,這時發現別墅的側面尚有一道天梯。

若控制鶴子,将她帶走,安慰她,鼓勵她,讓她有安全感,她總能學會反抗。

未加細想,秦羽織沖了上去。

就聽到男男女女的叫喊在身後傳來,驚恐,緊張,急促。

然後她的腳跟鑽心地疼痛,大狗憤怒地沖了上來。

她來不及思考,就看到沈賀文朝自己奔來。

他鐵青着面孔将她抱起。

羽織看到自己的右腳鮮血淋淋,鶴子的姑父出現在院子裏,他的嗓音暴躁而恐慌:“誰讓你自己往裏闖的!”

這時紀雯徐瑩都下車來看她,徐瑩冷靜道:“剛剛是誰為狗解開繩子的?我們進來時明明拴着。”

沈賀文經過男人時,在他面前一頓,盯他一眼,走了。

男人被沈賀文懾住,良久以後才開始在院中罵罵咧咧。

秦羽織笑着安慰徐瑩她們:“或許鶴子會被我感化。”沈賀文嚴肅:“還笑得出?”

後來沈賀文告訴她,學校與他通電話,他知道她們來了鶴子的家,所以從公司趕來。

“簡直胡鬧,這樣的家庭,觸碰到他們的利益,豈能善與?”

秦羽織道:“誰也沒想到會這樣。”

沈賀文的生氣不是假的,一方面他氣她沒有第一時間找自己,另一方面,他想要給那家人一些教訓。

鶴子的姑父宋先生必是得知惹了不該惹的人,非常惶恐,與妻子帶着鮮花和水果登門道歉,看到滿院子的鮮花,女人有些局促,難為宋先生面色不改。

沈賀文連院子也沒讓他們進。

透過落地窗,秦羽織看到宋先生衣着光鮮,憨态可掬,與那日滿臉油垢破口大罵的樣子形成強烈的反差。

這家人在外頭站了半個鐘頭就離開了,誰成想第二日仍來,仍是鮮花水果,鮮花已經不那麽新鮮了。

他們見到黃媽,努力交涉,黃媽扳着面孔:“沈先生沒時間。”“什麽?你們說秦小姐,她也沒時間。”

秦羽織擔心這樣他們會為難鶴子,沈賀文說:“恰恰相反,他們就是在廟裏呆久了,缺少忌憚,等着吧,他們此時尤為看重你那同學。”

第三日,鶴子到訪。

沈賀文諷刺道:“那家人在打溫情牌,她未必看不透。”

秦羽織心裏五味雜陳,同樣的事情,放在紀雯或者徐瑩身上,都會有不同的處理,鶴子應了那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透過窗子,與鶴子有對視,更加不好拒之門外。

沈賀文的态度依然堅決,不為所動,只是答應代她去見鶴子。

傭人将張鶴子請到客廳,可是沒一會沈賀文就回來了,他未曾複述談話的內容,讓羽織休息。

那日後,宋先生一家人再沒來過。

遵從醫囑,秦羽織需要卧床修養一個星期,腳上的傷口方能漸漸消炎,愈合。

頭三日換藥的過程格外煎熬,醫生将裹在外面的紗布揭開,連帶着新長出的血肉也被剝走,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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