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他驚恐萬狀，瞪大了眼睛，急切地說：“不！不！別！千萬別！”
“為什麽？你不喜歡她嗎？”田成芸不解又嫌棄地看着他。
他平複了一下緊張的心情，耐心地解釋說：“我跟她只是朋友啊。沒有您說的那種‘喜歡’。”
田成芸怒其不争地白了他一眼。“沒有又怎麽樣？結個婚要什麽喜歡不喜歡！喜歡有什麽用！得要人好家世好，有錢有勢才行！‘喜歡’能當飯吃嗎？我這是為你好！你還不識好歹，還談什麽‘喜歡’不‘喜歡’！”
“可是我什麽都沒有啊！我只是一個小小的編輯，每個月拿一點微薄的薪水。我根本就無法養活簡小姐這樣的富家千金！”他又給田成芸潑冷水。
田成芸斜睨着他，無言以對，好像被他說服了。高玉衡知道，她這是在暗暗盤算呢。高家的産業雖然不少，但田成芸絕不願意分給他一毛錢。錢的事，田成芸是不會松口的。
果然，她沉默才不過半分鐘，就想了一個非常美的辦法，她笑吟吟地說：“人家簡家的千金，光嫁妝就不知道要陪多少，興許陪的嫁妝一輩子都吃不完，她未必會要你養。說不定，她還能反過來幫襯你呢。”
她算盤打得倒挺響的。簡家事倒了八輩子黴了，會遇上這麽一個會算計的“朋友”。一毛不拔還想讓人家倒貼。
高玉衡差點被飯噎住了，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冷笑着說：“我高玉衡就是餓死也不會讓女人養！我也不占女人的便宜！這種事情跟騙財騙色有什麽區別！”
田成芸愣了一下，臉色一沉，随即，也冷笑了一聲，“你清高什麽？你想養人家問題是你養得起嗎？人家不要你養，你該燒高香了！你還在這兒挑三揀四的，要求那麽多！你要是有黃金萬兩，你養不養也沒人說什麽。問題是你就這麽大的本事，你還想拿腔拿調的嗎？那腔調是有錢人才有的。照你這樣的要求，你只能找個丫鬟給你做老婆，或者到窯子裏随便找一個。”
“你！”高玉衡的臉漲紅了，她羞辱他！她又開始羞辱他了！
田成芸不以為意，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勸你啊，不要這麽清高！像簡小姐這樣的，你打着燈籠都難找！你趕緊見好就收吧。我跟你爸都商量好了，趁着你放假這些天，抓緊時間給你挑一個姑娘，讓你趕緊成親。”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做主！”他也強硬了起來，“用不着你操心！你還是管好翠明的事吧！”
“你既然姓高，我就得管你！”田成芸也生氣了。
“你以為我結了婚，翠明也就能順利地跟簡公子結婚？”他直白地說：“我勸您還是現實一點。觊觎簡公子的人，整個焱城都數不清！不是我潑你冷水，簡公子告訴過我，他另有喜歡的人。”
Advertisement
他管不了許多了，他就是要反擊，就是要田成芸不得安寧！她可以貶低他，他就可以貶低高翠明。
“什麽？”田成芸惶恐，“他喜歡的是誰？”
“這我就不知道了。”他說：“人家怎麽可能會告訴我呢。”
“我不信！”田成芸驚慌地說：“這肯定是你在胡說八道！”
“你愛信不信！”他沒好氣地說。
田成芸的臉色變得蒼白，眼神驚恐而慌亂，像急着求救似的，她站起來急匆匆地跑上樓去了。
高玉衡忍不住笑了。
放假的日子，實在很無聊，很寂寞。高玉衡雖然有大把的閑暇時光，有書可以讀，有茶可以品，但，他還是覺得很無聊。
從前，吳秀喜在的時候，他還可以跟吳秀喜作作伴，談談天，說說話。而現在，他只有自己，他只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任由自己無聊這麽下去。
看來什麽過年，什麽過節，都是給那些一大家子人過的，像他這樣孤孤單單一個人，是沒有資格過節的，過節只會覺得更孤單。
他看了一上午的《西游記》，吃了午飯，就歪在沙發上睡着了。這一睡，不知道睡了多久，秦媽突然來敲門，把他吵醒了。
他起身打開門，秦媽神秘兮兮地笑着走了進來，小聲地說：“二少爺！那位簡小姐又來了。正在樓下等你呢！”
他本來昏昏欲睡的睡眼，立刻瞪大了，“啊？她又來了？”
“來了！”秦媽說：“正在樓下呢。太太早上去了簡家，她跟着太太一起來的。”
“太太去了簡家？”他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她去簡家幹什麽？”
“好像是送什麽東西，帶着大小姐一起去的，還吃了午飯才回來的。回來的時候就帶着簡小姐一起的。”秦媽娓娓地說：“你快下去吧，別讓簡小姐等急了。”
“好，你讓她等我一會兒，我洗把臉就來。”他說。
他猜簡晏寧昨晚肯定難過了一整夜，也許，這一整夜她都沒睡好。她肯定還是為萬青的事而來的，現在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艱難，都要困苦。可能除了他，也沒人能聽她傾訴，也沒人能幫她排解苦悶了。
他洗了把臉，穿好衣服，就趕緊到樓下來了。
和昨天一樣，還是田成芸和高翠明在陪着簡晏寧，田成芸和高翠明滿臉堆笑，完全沒有昨晚的那種驚慌和恐懼，看樣子，這一趟的簡家之行，給她們母女倆帶來了不可想象的收獲。
而簡晏寧，正如他所猜的那樣，和昨天一樣，還是那麽郁郁寡歡，看起來還是很難過，她似乎還在為那個萬青傷心。
走過去，他若無其事跟簡晏寧打了招呼，“簡小姐！”他微微笑着，用寬慰的眼神看着她。
簡晏寧站了起來，有些局促地說：“不好意思，我又來打擾了。”
田成芸和高翠明相視一笑，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田成芸說：“玉衡啊！我跟翠明先到樓上去了。你陪着簡小姐吧？簡小姐！”她又親和地對簡晏寧笑着，“你坐。我們等會兒就下來。”
然後，她們兩個就上樓去了。
高玉衡瞪了一眼她們的背影，有點煩躁，她們還真當他跟簡晏寧有什麽？總這樣“避嫌”，這樣“識趣”，真是不識趣。
他和簡晏寧相對默立了一會兒，等她們一消失在樓梯上，簡晏寧就說：“我還是來找你幫忙的。”
高玉衡點點頭，他早就想到了。“什麽忙？你盡管說。”
“我想去找他，你能陪我去嗎？”她含糊其辭地說。
“你是說萬青？”高玉衡錯愕。
“是的。是他。你願意陪我去嗎？”她可憐地說。
“你确定嗎？”高玉衡又問。
“确定！”她肯定地說：“我們之間終究要有個了結的！”
高玉衡思忖了片刻，“那好！我就陪你去一趟。”
他也想見識一下這位大名鼎鼎的大作家。他倒要看看這個萬青有什麽魅力，能讓簡晏寧陷得那麽深。
按照萬青的通信地址，他們搭着公交車找了過去，那是一棟紅磚外牆的五層公寓樓。在焱城的北邊。離高家和簡家都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程。去之前，他們還帶了一網兜的蘋果。
到了地方，找到公寓樓，站在樓下，看着那扇黑漆漆的緊閉着的門，簡晏寧遲疑了。高玉衡知道，她是在害怕，在擔心，等下見到了萬青該怎麽說？該怎麽做？當然，可能見到的還不只有萬青，還有萬青的老婆，萬青的孩子。
她見到她們又将情何以堪？
高玉衡有些擔心地看着她，“怎麽？你改變主意了嗎？”
簡晏寧只是搖頭，卻不說話，看起來還是很惆悵。
“那我們進去吧！”高玉衡說。
她看看高玉衡，眼神流露出一種惶遽的神色。她真的在害怕。
高玉衡又鼓勵她說：“沒關系，反正都來了。我們就當裝作是出版社的人來看望他。”
簡晏寧這才放松了些，點了點頭。
然後，他們就進門，上了三樓，找到了萬青所住的那間房子。站在門口，簡晏寧又遲疑了，也更加緊張了。
高玉衡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對她點了一個頭，就替她敲了門。他知道，她現在是沒有什麽勇氣的。
很快，門就被打開了，開門的是一個年老的女傭。女傭瞪着驚訝的眼神看着他們倆，“你們找誰？”
“請問萬青先生在嗎？”高玉衡問。簡晏寧沒有說話，一直往老媽子身後的屋子裏望着，用目光尋找着什麽。
“你們是誰？”老媽子警惕地打量着他們。
“我們是焱城出版社的，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萬先生。”高玉衡又說。
“哦，哦。”女傭這才變得和顏悅色，連忙說：“快請進！快請進！”說着，就将他們延進屋裏，請他們坐在沙發上。
她一邊給他們倒茶，一邊對着一扇緊閉的房門喊：“太太，有客人。出版社來人了。”
“萬先生不在家嗎？”高玉衡問。
“先生出去買墨水去了。”女傭告訴他們，“等一會兒才能回來，你們先坐着喝杯茶。太太在哄孩子，馬上就出來了。”
招呼好他們，女傭就去忙了。
客廳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們安靜地坐着，也不說話，簡晏寧到處打量着這間房子，高玉衡不自覺地也跟着打量了起來。
這是一間小小的客廳，對門的這面牆上，開着兩扇窗，窗戶之間放着一張六鬥櫃，窗戶兩邊，是兩扇朱漆的房門，應該是通往卧室或者書房的。
左右兩邊的牆壁下，一邊擺着一套綠色的皮革沙發，一邊擺放着一張朱漆的圓形餐桌。牆上挂着幾幅字畫，有山水，有扁舟泛水，還有一副正楷書寫的幾個字，“君子慎獨”。
君子？高玉衡差點笑出聲，誰都敢自稱君子，越是小人越要裝君子。他不屑地想着，一扭頭，發現簡晏寧瞪大了眼睛，正緊緊地盯着那扇朱漆的房門，神色既局促又憂愁。
他立刻把剛才嘲笑萬青的念頭，抛到九霄雲外去了，只有替她捏把汗。
她今天來，肯定是做了很多掙紮吧？她要親眼看看萬青的生活，一定需要很大的勇氣。他很佩服她，也不免為她感到不值。她可以有更好的選擇，但她卻被萬青這樣的人渣給騙了。
可憐的簡晏寧！
不一會兒，沙發斜對面的那扇房門被打開了，一個年輕女人從屋裏走出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