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從來沒有一個冬天,像今年這麽熱情過,也從來沒有一個冬天,像今年這麽溫暖幸福過。更沒有一個冬天,像今年這麽多姿多彩而又充滿希望過。

連日來,都是風和日麗的好天氣,白天晴光萬丈,惠風和暢,夜晚月色溶溶,銀漢璀璨。

白天,高玉衡和簡鴻豫穿行在大街小巷,雖然他們早已對這座城市熟悉得沒有任何期待。但因為有對方,使這座平淡而乏味的城市又煥發生機,産生了新的吸引力。

他們會一起信步在那些走過千遍萬遍的老舊街道,會一起去吃那些早已吃厭了的馄饨面,會一起去逛那些熱鬧卻又混雜的廟會,他們會一起去劃船,一起去看電影,一起去郊外登山暢游……

到了夜晚,他們會牽手漫步在月光下,漫步在岑寂的馬路上,漫步在樹蔭濃郁的街道上,他們談天說地,或是喁喁情話。

他們眉目含情,笑意盈盈,他們神采飛揚,身心輕盈。他們會抓住一切機會親近對方,會在劃船的時候故意撩水逗對方,會在昏暗的電影院裏緊緊地握住對方的手,會在郊外無人的地方忍不住親吻對方,會在無人經過的馬路上互訴衷情。

他們幾乎形影不離,每天睜開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地見面,然後就在車裏相擁親吻,互訴思念。雖然他們才分開短短的一個晚上,可這一個晚上,就好像一年一輩子那麽久,積滿了很多很多的思念。

到了深夜,不得不分別的時候,他們又忍不住地親吻相擁,戀戀不舍。

一連好多天,他們都是這樣你侬我侬,如膠似漆。他們完全沉浸在這分甜蜜和喜悅種,除了對方,他們俨然對之外的世界一無所知,也一無所感了。

直到這天晚上,他們又去看了場電影。

那是場講述愛情的電影,兩個相愛的男女,因為小人的破壞而吃盡苦頭,最後又歷盡千辛萬苦在一起的電影。

看完電影之後,回家的路上,簡鴻豫開着車,高玉衡坐在副駕上,細想着電影中的情節。一對那麽相愛的人,感情居然那麽脆弱,外人的煽風點火,居然能弄得兩個人生了誤會,進而痛恨對方,遠離對方。多麽可怕!

他不禁想到吳秀喜和高立山,他們也曾經恩愛過,但因為田成芸的破壞,高立山相信了田成芸的造謠,疏遠了吳秀喜,進而還在精神上虐待她。

像田成芸和電影裏的那個小人,都太可惡了。電影裏的故事還算人道,讓男女主角的誤會得到了消解,小人露出了尾巴。但現實生活中的吳秀喜和高立山呢。吳秀喜一輩子都沒等來沉冤得雪,高立山到死都沒有解除對吳秀喜的誤會。

可怕!真的很可怕!一個誤會,居然改變了吳秀喜和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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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怏怏地看着窗外的夜色,一時間愁緒滿懷。

簡鴻豫似乎發現了他的反常,匆促地暼了幾眼黑暗中的他,體貼地問:“你怎麽了?不開心了嗎?”

他回過神來,讷讷地說:“沒有。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想什麽事呢?”簡鴻豫關懷而溫柔地問。

他不語,只是悶在心裏。

“怎麽不說話?”簡鴻豫又問。

他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你覺得今天的電影好看嗎?”

簡鴻豫點了點頭,微笑着說:“拍得很好,很不錯。”

“是不錯。”高玉衡喃喃地重複着,心裏還是有些沉重。

簡鴻豫又倉促地暼了一眼黑暗中的他,繼續開着車,直到一段有路燈的馬路上,他把車子停在了路邊。

“怎麽了?”高玉衡奇怪地問:“還沒到呢。”

“我知道。”簡鴻豫說,轉過臉來凝視着他。“你好像不對勁,怎麽了?今天的電影讓你想到了什麽嗎?讓你很不舒服嗎?”

“我……”高玉衡支吾着,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說。這是他們家的醜聞,他實在是說不出口。至少現在,他說不出口。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很感慨!”高玉衡只好搪塞着說:“男女主角那麽相愛,卻因為一個誤會而吃了那麽多的苦。我覺得那個破壞他們的人很可惡!”

簡鴻豫啞然失笑了,“原來你是在想這個?”他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高玉衡,“這只是電影,你不必為他們感傷。這都是假的!”

高玉衡讪讪地笑了,“是啊,都是假的。我的确不必為了他們感傷。”說着,他就落寞地看向車窗外,可是,他親身經歷了一件真實的類似的故事,甚至比電影裏更凄慘。他實在不能釋懷。

簡鴻豫困惑地打量着他,“玉衡!你怎麽了?你好像心情很不好,你真的只是因為電影而感傷嗎?”

他轉過臉來,凄然地笑了笑,“沒有,我也沒有為電影而感傷。”

“不!”簡鴻豫仍舊打量着他,“你如果沒有為電影而感傷,那你就是有別的心事。告訴我!你有什麽心事?”

“我沒有。”高玉衡還是不肯告訴他。然而,剛說完這句話,他就忍不住握住簡鴻豫的手,認真地問他,“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什麽問題?”簡鴻豫急切地問,也握住了他的手。

“假如,我是說假如。”高玉衡謹慎地問着,“如果有一天,我們之間也出現什麽小人來破壞我們的感情,你會相信他嗎?會因此而離開我嗎?”

簡鴻豫惶惑地看着他,“你到底怎麽了?你為什麽會這麽問?我當然不會啊!沒有人可以破壞我們!”

高玉衡欣慰地笑了。

簡鴻豫握住了他的兩只手,深深地看進他的眼睛裏,“那你呢?你會嗎?”

高玉衡連忙搖頭,“我不會!我當然不會!”

簡鴻豫笑了,笑得很溫柔,很甜蜜,“那麽你準備好跟我共度一生了?”

高玉衡怔了怔,有些羞赧地轉過臉去,不回答。

簡鴻豫神色一黯,“怎麽?你沒有這個打算嗎?”

高玉衡卻笑着又轉過臉來,非常認真地說:“我當然有這個打算。除非是你不要我了,否則我不會放棄你!”

簡鴻豫欣喜地把他擁進懷抱,“我不會放棄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

然後,他就親吻高玉衡,吻得貪婪,吻得細膩而柔情。

高玉衡覺得自己變成了流水,被寬厚的堤岸包圍着,沒有阻礙,也沒有牽絆,他只管釋放天性,縱情恣意地流淌下去,時而湍急,時而輕緩,就那麽流下去,流下去,無拘無束,無止無休。

不知道流了多久,終于,那堤岸似乎到了盡頭,他終于停止了流動。

簡鴻豫松開了他,動情地說:“我們每天這樣各回各家的日子,要多久才能結束?”

“什麽意思?”高玉衡有點訝異。

簡鴻豫深情而認真地注視着他,“我的意思是,我不想再過每天都要和你分開的日子了!”

“可是,我們畢竟都要回家呀。這是沒辦法的事。”高玉衡也很無奈。

“你無所謂?是嗎?”簡鴻豫很失望。

“我沒有無所謂!”高玉衡連忙否認,哄着他說:“我也不想和你這樣每天分開,但是有什麽辦法呢?我們不得不分開呀,家總是要回的,否則怎麽跟家裏交代?”

簡鴻豫沉吟了片刻,說:“或許我們搬出來住呢?”

“搬出來住?”高玉衡詫異,認真思考起來。

“怎麽?你不願意?”簡鴻豫有點緊張。

“我沒有不願意。”高玉衡說:“只是……我們要怎麽跟家人解釋呢?冷不丁地搬出去,總要有個理由啊!”

“就說是為了工作,你上班想住近一點,至于我……”簡鴻豫似乎有點為難,“我就說我應酬太多,每天回來得太晚,不想深更半夜打擾家人休息。我爸媽能理解的。”

高玉衡笑了,“你确定嗎?”

“我确定!我來找房子,我們盡快搬出來好不好?”說着,他就急切地親吻了一下他的面頰,像是急切的請求。

高玉衡心裏一陣柔軟,就點了點頭。

簡鴻豫開心地笑了,又親了一下他的臉頰。

簡鴻豫想起什麽,忽然又說:“對了,明天就是我請客的日子,你明天多睡一會兒,中午自己過去,我有很多事要忙,恐怕無法來接你了。”

高玉衡想到他之前說的請客的事,于是,就又點了點頭。

簡鴻豫笑了,他的嘴又覆上了他的,細膩的,深入的。他在他耳邊輕聲地呢喃,“我會很快找到房子的,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和你分開。”

說完,他就輕輕地笑了一聲,呼吸又開始變得急促,接着,嘴唇又貼住了他的。

高玉衡無法用語言回答他,他只能緊緊地擁住他,熱烈地回應他。

夜色像汪洋大海一樣,周圍的房屋,樹木,馬路,星星和月亮,微風和影子,都影影綽綽的,像水裏的看不清的那些影子,搖搖晃晃,飄飄蕩蕩。他們則像水底的兩條魚,在盡情地徜徉,盡情地嬉戲。

夜深了,高玉衡躺在床上卻睡不着,他現在還是暈暈的,感覺自己還在靜靜地流淌,他的臉頰微微發着熱,他覺得自己的心從來沒這麽柔軟過,也從來沒這麽輕盈過。

他感覺自己有一種妥帖的安穩,身邊包圍着一種無形的愛護,這讓他心裏十分踏實和滿足,像一個嬰兒躺在母親懷抱裏的似的,有說不出的喜悅和滿足。

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且,他的幸福也是世界上最特別的幸福,因為他擁有世界上最特別的簡鴻豫!

翻了個身,他甜蜜地笑了,笑着笑着,他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

然而,在未知的未來,他所害怕的那種誤會,那種破壞,竟然真的發生了。而且,令他更沒想到的是,它來得那麽快,那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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