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和簡鴻豫在租的房子裏又呆了三天，他才回家。回家的這天早上，簡鴻豫特地把他送到家門口，臨下車前簡鴻豫憂心忡忡地握着他的手，“我真不放心讓你回去，我陪你進去好不好？”
“可是，你要陪我到什麽時候呢？你不走了嗎？”高玉衡認真地問。
他無言以對，眉頭還是蹙着，眼神還是憂愁着。高玉衡給了他一個寬慰的笑，“別太擔心，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他這才不情不願地說：“好吧，萬一有什麽事，你就趕緊跑，或者趕緊給我打電話。我會第一時間趕來的！”
高玉衡微笑着點了一個頭，“你這些天也沒休息好，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兩個人依依惜別了很久才分開，目送簡鴻豫的車子離開之後，高玉衡才進了院子，回了家。
一進去，客廳裏只有秦媽和徐媽在打掃，見他回來，秦媽連忙迎過來，激動卻很小聲地說：“哎呦！我的二少爺！你可終于回來了。”說着，她就放下手裏的抹布，指指樓上，“走，到你房間裏去說。”
高玉衡會意，就立刻帶着秦媽上了樓，回到他自己的房間。
一進房間，秦媽就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一疊連聲地問：“二少爺，你這些天都去了哪裏？幹什麽去了？簡家退婚的事你聽說了吧？是不是你去跟簡小姐說的？我聽說你不同意這門親事，跟老爺又大吵了一架，老爺又打你了？”
高玉衡往沙發上一坐，吐了一口氣，“是打了我。所以我才在外面躲了幾天。”
“那簡家的事呢，你聽說了嗎？”秦媽坐到他身邊來了，眼巴巴地看着他。
“嗯。”他點了點頭，笑了笑，“我都知道了。”
“那……是你讓簡小姐退的婚嗎？”秦媽洞悉地問。
“也是，也不是。”他思忖着說。
“什麽叫‘也是，也不是’？”秦媽困惑地看着他。
他沉吟了片刻，才回答說：“簡小姐本來也不是心甘情願答應的，她是不得不答應的。後來她那個‘不得不’的麻煩解決了，她就順理成章地悔婚了。”他簡而化之地概括了這整個內幕。
秦媽更困惑了，“她什麽‘不得不’？我完全聽糊塗了。”
高玉衡笑了笑，“先不提這件事了。家裏沒人？他們都去哪兒了？”他慎重地問。
“哦，”秦媽回過神來，“你不說我差點忘了。你不知道，自從那天晚上你走了之後，老爺和太太這些天一直在生氣。老爺打你的那天，也打了太太一巴掌。”
“什麽？他打了太太？”高玉衡震驚，“他為什麽要打太太？”然而，問完之後，他就想到答案了，一定是因為他告發田成芸的事。高立山因此氣惱田成芸，所以也打了田成芸。
秦媽思索着，“這誰知道！老爺沒說，太太自己更不會說。沒人知道。太太這些天都快氣死了！你這麽一回來，說不定她要找你麻煩呢。”
高玉衡心裏一緊，秦媽的話有道理，田成芸自己是知道自己為什麽挨打的，他告了她的狀，她不可能會善罷甘休的。
“二少爺，你要麽再出去躲一陣子吧？”秦媽很擔心他，“你一回來，他們肯定要找你麻煩的！”
“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他忖度着說：“總有躲不過去的時候，我總不能一直躲着他們。我也不願意過那種躲躲藏藏的日子。我又沒有錯，憑什麽要躲呢？”
“可是，還有大少爺呢，他也很生氣。你一個人怎麽鬥得過他們娘倆呢？”秦媽還是很害怕。
“大少爺要怎麽我？”高玉衡有些緊張了。
“這我哪兒知道！”秦媽着急地說：“他們要幹什麽肯定是在背後商量，不可能讓我們知道的！我就是這麽猜，大少爺的脾氣，你也是知道的。他怎麽可能善罷甘休呢。他對付不了老爺，肯定要找你撒氣的呀！”
撒氣？他已經習慣了。大不了再被撒一次氣。可是他是萬萬不會躲開的。畢竟，他沒有錯。該躲的是田成芸他們才是。
他微笑着拍了拍秦媽的手背，“你放心吧，秦媽，我心裏有數。”
他表面風輕雲淡，實則心裏已經是惴惴不安了。以田成芸和高玉沙娘倆的個性，他相信他即将要面對一場暗算。但他沒想到這次的暗算，居然這樣陰險，這樣狠毒。
他回來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高家。
當天晚飯時，他沒有下去吃飯，因為他還沒準備好面對他們。但，到了十點左右，田成芸竟然親自上來找他了。
他當時正準備洗漱睡覺，敲門聲突然剝啄地響起來。他打開門，田成芸站在門外，正用寒氣逼人的目光看過來。
他一愣，“太太？這麽晚了，有事嗎？”
“你到大門口來！我有幾句話跟你說。”田成芸冷冰冰地告訴他，然後，就轉身走了。
一瞬間，他有一種非常不祥的預感。田成芸的樣子非常反常，假如只是說幾句話，有必要去大門口嗎？在這兒說不是更方便嗎？
他忐忑地想，卻不能不下去。也許，真的只是說幾句話呢？他穿好了外套，就關上門下了樓，直接來到了大門口。
但，到了大門口，他卻沒有看到田成芸的身影，門口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他愣住了，心裏不禁直犯嘀咕，怎麽回事？旋即，那種不祥的預感就更加強烈了。這不正常，田成芸讓他出來，她自己沒有理由不出來。除非……這是個圈套。
他腦子裏頓時閃過這個念頭，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他現在應該回去，他想，然後，他就轉身準備走進大門，但突然有個聲音叫住了他，“玉衡！”
他愣了一下，一轉臉，高玉沙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正笑眯眯地朝他走過來。但有些笑裏藏刀，不懷好意。高玉衡霎時間覺得他像個鬼魂，冷不丁地就從地獄裏飄了出來，渾身上下都透着厚厚的陰寒之氣。乍一看，非常令人膽寒。
但很快，高玉衡就鎮定着自己，平複了心跳，站住了。
“你怎麽來了？”他警惕地問。
高玉沙也站住了，離他還遠遠的，仍舊笑眯眯地說：“你過來，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聊聊。”說着，他就從褲兜掏出一盒煙來，抽了兩根出來，一根銜在了他自己的嘴裏，一根遞向高玉衡，“你也來一根？”
他猝然變得輕松，完全沒有剛才那副陰森的樣子了。也許他真的只是要來跟他說幾句話而已。高玉衡放松了警惕，走了過去，伸手接了煙，但在他觸碰到煙的一剎那，高玉沙松了手，煙陡然掉落在地。
他一驚，低頭一看，臉上卻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拳，他只覺得腦袋裏頓時一片空白，臉頰上一陣劇痛，人也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他立刻反應過來，高玉沙就是來打他的！他驚恐而憤怒地瞪向高玉沙。
高玉沙正用那種死神般的陰邪的眼神瞪着他，“你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跟太太作對！今天你死到臨頭了！”說着，他就一個箭步沖上來，又一拳朝高玉衡的臉上揮過去。
高玉衡一躲，反手朝他臉上狠狠地揮了一拳，把他也打得踉跄後退。
“誰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呢！很好！你們終于動手了，那麽，這麽多年的新仇舊恨，今天我就一起跟你們算清楚！”說着，他就沖過去，又狠狠地往高玉沙臉上揮了一拳。
高玉沙又是一個踉跄，跌撞到身後的樹幹上。很快，他就奮起反抗，沖過來又往高玉衡臉上揮了一拳。
高玉衡立刻感到嘴裏有一股鹹腥味，他的嘴裏流血了。但他顧不得那麽多，他只想報仇，只要報仇，于是，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奮起反擊。
他打高玉沙的臉，踢高玉沙的肚子，踢高玉沙的腿，高玉沙也打他的臉，也踢他的肚子，也踢他的腿，一會兒他被打倒在地，一會兒他又把高玉沙摁在地上，
他們打得熱火朝天，鮮血直流，鼻青臉腫。從路邊打到旁邊的巷弄裏。有好幾回，高玉衡都覺得天旋地轉，暈頭轉向，快要支撐不住了。他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有好幾個人影子在動。
但高玉沙似乎比他還要虛弱，高玉沙畢竟年長他幾歲，身材還發了福，體力上比較吃虧。在他最後一個拳頭揮向高玉沙的時候，高玉沙直接躺倒在地，他順勢上去死死地鉗制住了高玉沙，往高玉沙臉上來回地揮了幾下拳頭。
他正打得痛快，手腕上突然有一陣尖銳的疼痛，他一驚，黑暗中看不清是怎麽回事，但他能看見高玉沙手裏正舉着一把寒光凜凜的匕首。他慌忙松開了高玉沙，連連後退了幾步。
高玉沙蹒跚着爬了起來，舉着那把銳利而寒光四射的匕首朝他逼近了。他身後是一個死路，被一堵高高的牆堵住了。但他只能連連後退，他屏氣凝神地注視着那把逼近的匕首，徹底六神無主了。
昏暗裏的巷弄，他看不清高玉沙的表情，但能聽見高玉沙發出一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哼哼……你不是很能打嗎？繼續打啊！”高玉沙陰森森地說。
他心跳加快，全身緊繃，寒毛直豎。只能繼續往後退。
“你不是很有種嗎？”高玉沙又陰森森地說：“你再去跟爸爸告太太的狀呀！你不是很有能耐嗎？”
高玉衡仍舊是往後退，仍舊是不吱聲。一直後退到牆根下，直到退無可退。
高玉沙像是看到了機會，怒吼了一聲，“去死吧！”接着，就突然朝他沖了過來。
一抹銀白的光霎那間逼到了他的眼前，他後背抵着牆，驚恐地注視着那把匕首。
眼看匕首飛快地朝他刺過來，他本能地閉上了眼睛。他以為他就要死了，但，下一秒，他就聽到哐當一聲，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他立刻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一幕令他大吃一驚。巷子裏出現了一個神靈般的人，正揪着高玉沙的衣領，控制住了高玉沙。有人來救他了，高玉衡感激涕零，激動不已，又難以置信。
他定睛一看，很快就認出了那個黑黢黢的影子，是簡鴻豫！他更加難以置信了！簡鴻豫怎麽會來！他真的是神靈吧？他怎麽知道他遇到了危險？他激動得直發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簡鴻豫那麽偉大，那麽偉岸而神氣。他頓時松了好大一口氣，整個人都放松了。
簡鴻豫還在控制着高玉沙，回頭就問高玉衡，“玉衡！你怎麽樣？傷得嚴不嚴重？”
他搖頭，有氣無力地說：“我還好。”
“那你先歇着！剩下的交給我！”簡鴻豫說着，就滿腔怒火地把拳頭揮向了高玉沙的臉上，高玉沙又被打倒在地。
簡鴻豫又上去給了他一拳，接着，又對他拳打腳踢，“你殺人！你殺人！你這個畜生！”
再揮高玉沙一拳頭，“你居然殺自己的親弟弟！”
又踢高玉沙一腳，“你簡直是個秦獸！”
又揮了高玉沙一拳頭，“你去死吧！”
高玉沙被打得連連求饒，一個勁兒地告饒。“我錯了！我錯了！放過我吧！放過我吧！”
但簡鴻豫并沒有停手，仍舊一拳一拳地招呼高玉沙。
“你敢殺人！”
“你敢殺人！”
“你真歹毒！”
“救命！救命！”高玉沙又大聲呼救。“救命！救命！”
他的呼救聲聲嘶力竭，驚恐不已。
眼看形勢不妙，高玉衡連忙上去制止了簡鴻豫，“可以了，再打就打死了！”
簡鴻豫氣喘籲籲的，這才站起來，指着地上的高玉沙罵道：“你居然想殺人！你真狠毒！居然對自己的親弟弟都下得了手！你真是吃了雄熊心豹子膽了！你等着！我不會放過你的！”
撂下話後，他們從巷弄裏走出來了。簡鴻豫的車子就停在路邊，他帶着高玉衡上了車，一路開到了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