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他們這一夜幾乎都沒怎麽睡,都在擔心簡晏寧,都怕簡晏寧因為萬青受的刺激太深,一時轉不過彎來,執意不退這個婚。尤其是簡鴻豫,他簡直是提心吊膽,睡睡醒醒,一直翻來覆去。

第二天一早,他就打電話回家,讓簡晏寧趕緊過來。他想盡早讓簡晏寧給他一個答複,讓這件事早點塵埃落定。他也好早一點安心。

高玉衡勸他不要那麽緊張,他還奚落高玉衡,“你反正不怕,你又不在乎我。”

高玉衡攤手,“你能不能不要發瘋。你說着說着就又胡說八道了!”

他苦笑了一下,就走過來緊緊地抱住了高玉衡,“你不知道我有多怕,你爸爸為了這件事打你,如果晏寧還執迷不悟,非要嫁給你。那後果真不堪設想。”

“你把我當成什麽了!”高玉衡白了他一眼,“我不願意誰也逼不了我!”

“可是你爸爸會打你!”簡鴻豫急切地說。

高玉衡覺得他已經急瘋了,因此也就不提了。他們耐心地等候簡晏寧的到來。終于,午後時分,簡晏寧來了。

簡晏寧氣色很差,神色黯淡,看起來心情并沒有好轉,想必她昨晚也沒怎麽好睡。

一進門,她就冷眼看着他們倆,也不說話,也不打招呼。

高玉衡和簡鴻豫都有些緊張,像犯了什麽大錯似的,一直在看她的臉色。兩個人面面相觑,然後,簡鴻豫就指指沙發,對簡晏寧說:“你先坐吧。飯吃了吧?”

簡晏寧斜睨了他一眼,就走過去坐了。然後,就沒好氣地答,“你叫我來該不會就是問這個的吧?”

他們又是面面相觑,彼此的臉色都有些張皇,他們都怕像昨天一樣,不小心說錯了話,又把簡晏寧氣跑了。

簡鴻豫窘迫地笑了笑,“你要是沒吃,我們就自己做一點。”因為他們自己早飯吃得太晚,午飯也沒吃。

“不必了。”簡晏寧冷冷地說,就淡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坐下吧,別緊張。我不會再跑了。我也有話跟你們說。”

他們愕然,就一同在旁邊的長沙發上坐了。簡鴻豫連忙又開了口,“你要跟我們說什麽?”

簡晏寧輕輕地吸了口氣。“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麽。你別這麽心驚膽戰的。我已經想明白了,這門婚事就算了。”她很幹脆地說:“我來之前已經告訴了爸媽,他們興許已經托人到高家去說了。”

高玉衡和簡鴻豫又是面面相觑,彼此的臉上終于雲開霧散,有了隐隐的喜悅。

高玉衡歉然地笑了笑,“對不起,晏寧。這實在很像一場鬧劇。我是我們做得太欠考慮了!”

簡晏寧冷笑了一下,“也沒什麽對不起的!是我本來就不該答應!我也很欠考慮!”

高玉衡更加歉疚了。“無論如何,錯都在我們高家。跟你沒關系。”

簡晏寧板着臉,垂着眼睛,“都過去了。以後就不提了。”

簡鴻豫附和,“是的,都過去了。不提了。可是,”他話鋒一轉,“你也要早點振作起來,不要再去想那個萬青了!”

簡晏寧一愣,直勾勾地瞪着他,“你怎麽知道萬青的?高公子什麽都跟你說了?”她又直勾勾地瞪向高玉衡。

高玉衡不禁瑟縮了一下,“我……昨天……”

“是我逼他說的!”簡鴻豫打斷了他,解釋着說:“我看出來你不對勁,我猜到你應該出了什麽問題。那段時間你們倆經常見面,你又整天魂不守舍,我早就問過他了。只是他不願意說,直到昨天晚上,你跑得無影無蹤,我就逼他說出來了。”

簡晏寧還是死死地瞪着他們,半晌,她才問:“然後呢?”

“然後我就去找了那個萬青,把他打了一頓!”簡鴻豫正色起來,很坦白地說。

“你找他?你還打他?”簡晏寧不可思議地瞪着眼睛。

“怎麽了?他不該打嗎?你該不會到現在還要護着他吧?”簡鴻豫有些生氣了。

“誰叫你去找他的!誰叫你打他的!”簡晏寧大怒,“你這樣做,讓他怎麽想我?他還以為我忘不了他呢!”

“你忘記他了嗎?”簡鴻豫也大怒,“你忘了他還整天一副哀哀欲絕的樣子!你以為我們都是傻子?以為我是瞎子,都看不出來?我早就告訴你了!不要給那個萬青寫信!你偏不聽!現在好了,你被人家騙了,結果還把自己弄得這麽凄凄慘慘,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要死不活關你什麽事!我就算真死了也不關你的事!”簡晏寧又大叫。

“不關我的事?你這樣動不動就消失,害得我們大家都替你擔心,你居然還說不關我的事?你有沒有良心!”簡鴻豫指着她的鼻子罵。

眼看着他們吵起來了,高玉衡立刻拉了拉簡鴻豫胳膊上的衣服,“你們先別吵了!都先冷靜一點。”

簡晏寧卻搖頭,“我跟他沒什麽好說的!我想說的也都說完了!我走了!你們自己去說吧!”

說完,她又紅着眼睛走了。

“晏寧!”高玉衡站起來要追出去,卻被簡鴻豫及時攔住了,“讓她去!随她幹什麽去!不用管她!”

高玉衡卻氣不打一處來,“不是,你怎麽能跟她吵架呢?她本來就很傷心了,現在正是需要安慰的時候。你不安慰她就算了,你還罵她!對于萬青的事,我相信她自己也很後悔,也在心裏罵自己。你何必再罵她呢!”

“我就是要罵她!”簡鴻豫固執地說:“她罵自己也沒把自己罵醒啊!她不還是糊裏糊塗地答應了這門親事,如果不是我們阻攔,她會醒過來嗎?她有今天全是她自己自作自受!我一再地不讓她給萬青寫信,可她偏不聽!現在好了,她被人家騙了,就整天哭哭唧唧,一副哭喪臉,她這麽不可理喻,你管她幹什麽!”

“可是,你這樣又有什麽用,她情緒不好,你罵她只會讓她更傷心更難過,也根本就聽不進去。她需要的是安慰!”高玉衡忍耐着解釋。

“安慰?她還想要安慰?她這種頭腦發熱,就不管不顧的個性,安慰就是助纣為虐。我才不安慰她呢!随她去吧!”簡鴻豫根本就聽不進去。

高玉衡無可奈何,只能白了他一眼。他卻不以為忤,有點興奮地說:“我餓了,你餓不餓?我來做飯,畢竟還在過年,總不能餓着肚子過年。”說着,他就牽起高玉衡的手,“來,你幫我打下手。”

他這心無城府的樣子,簡直跟早上的他是判若兩人。高玉衡無奈地苦笑,到現在他才發現,沒心沒肺的那個人是簡鴻豫!

夜晚,玉宇無塵,月色橫空。他們立在陽臺上,倚着欄杆,品着紅酒,談着天。

簡鴻豫興致很高,說了很多關于他自己的趣事,他小時候的事,他讀書時候的事,他留學時候的事,還有最近一些生意應酬上的事。他像個孩子一樣,恨不得把自己的事全部跟高玉衡分享。

高玉衡安靜地聽着,心裏卻有些心事重重,他沒有簡鴻豫這樣輕松,這樣胸無宿物,他很擔心回家以後怎麽辦,高立山是不是真的要把他趕出家門,畢竟,他那樣蔑視高立山,這是高立山不能容忍的。他被趕出來倒沒什麽,只是,他怕不好再搜集高玉沙和蘇寶華茍且的證據了。

簡鴻豫察覺到了他的異常,困惑地盯着他,“怎麽?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嗎?”

他啜了一口紅酒,思忖着說:“也沒什麽,就是想到回家的事,還是會有些擔心。”

“你的意思是怕你爸爸再打你嗎?”簡鴻豫緊張地問。

他嘆了口氣,不置可否。

“可是,退親是我們這邊退的,他應該沒有理由再打你了。”簡鴻豫說,然後,他沉思了片刻,又說:“那到時候我陪你回去吧,順便我跟你爸爸解釋一下。”

高玉衡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月光下的他,臉上淡淡地泛着幽暗的光澤,幽暗并沒有掩蓋住他的出色,反倒還給他的臉添上了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他是觀音大士玉淨瓶裏的甘露,晶瑩剔透,他的心思也是晶瑩剔透的。

高玉衡感到心裏很熨帖,但,如果簡鴻豫真的跟他一起去,他會不忍心,高立山未必會像田成芸和蘇寶華那樣喜歡他。甚至可以說不喜歡的可能性很大。因為他把田成芸的計謀向高立山揭發了,高立山那麽好面子,絕對不會喜歡簡鴻豫這個令他顏面掃地的人。

他勉強地笑了笑,“不用了。我還是自己回去吧。應該沒什麽事。”

他期盼着不會有事,他仔細一想,多半也沒什麽事,婚是簡家這邊退的,高立山對他還有什麽話可說。他只是不想見高立山罷了。

“可是,你真的可以嗎?”簡鴻豫不放心地問。

“有什麽不可以的!”高玉衡聳聳肩,“無論如何,在親戚朋友的眼裏,我還是高家的人,我爸礙于臉面,也不會把我怎麽樣。”

簡鴻豫把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欄杆上,又把他的酒杯拿過來也放在欄杆上。接着,簡鴻豫就緊緊地抱住了他,疼惜地,輕柔地在他耳邊說:“你趕緊去解決你的事情,早點搬出來。我不想你整天生活在那種壓抑的環境裏。你應該早點逃離!”

高玉衡欣然一笑,也緊緊地環抱住了簡鴻豫,也柔聲地回答他,“你放心,我會盡快的。你暫時住在這裏等我,我一有空就來看你。”

簡鴻豫啼笑皆非,“看來往後,我要做一個每天等愛人回家的人了。”

高玉衡也笑,“怎麽?你不願意嗎?”

簡鴻豫歪頭親了一下他的臉頰,“我當然願意!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

“可是你不會寂寞嗎?不會想要找朋友嗎?”高玉衡揶揄地問。

簡鴻豫沉吟了片刻,“你想要我找朋友嗎?你不介意嗎?”

高玉衡将他推開了一點,好可以看見他的臉,然後,很認真地對他說:“我沒那麽小氣,你別把我想得那麽斤斤計較。我只是對你的某些跟人暧昧的行為很生氣,我并不是反對你交朋友。當然了,”他話鋒一轉,“你跟朋友玩,也得有點分寸。不要再做出讓我誤會的事來。”

簡鴻豫上來又抱住了他,“我知道了!我明白了!你的話我會好好地記在心上的。可是你……”他欲言又止。

“我什麽?”高玉衡輕聲問他。

他松開了高玉衡,看着高玉衡,也很認真地說:“你不能再去跟任何人相親了!絕對不行!”

高玉衡忍着笑,一昂頭,“那可不一定!畢竟我還要應付他們。”

簡鴻豫一瞪眼,“不行!你應付都不行!我就是不許你去!”

“可是……我們往後都逃不過的呀,應付總要應付的。”高玉衡語重心長地說。

“不應付!”簡鴻豫倔強地說:“我不應付!你也不許應付!”

“可我們這樣,怎麽跟家裏交代?”

“到時候告訴他們就行了!”簡鴻豫很輕快地說。

“你認真的嗎?”高玉衡驚訝,“我還好,畢竟他們也不在乎我,而且我爸還有高玉沙這個兒子。你可是家裏的獨子,你怎麽跟家裏說?”

“該怎麽說就怎麽說呗!”簡鴻豫不以為然地說:“反正也瞞不住。我雖然是獨子,可還有晏寧啊,她可以招個贅婿上門嘛。到時候生了孩子還是姓簡,這樣不就行了!”

高玉衡目瞪口呆,“看來你都想好了。”

“我必須得想好啊!這可是我的終身大事。”

“那你覺得你爸媽會同意嗎?”高玉衡很擔心。

“同意不同意也沒辦法了,人生在世,有很多不得不接受的事情。”他很不以為然地說。

高玉衡沒有吱聲,只是覺得心裏有一種暢快的,輕盈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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