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04章 第4章
“血檢和基礎的胃鏡檢查結果已經出了,”小野醫生盯着屏幕,半晌嘆了口氣:“您需要做好心理準備,結果不太理想。”
不太理想?
“現在還不确定,這樣……胃鏡活檢的樣材已經送去做檢查了,伊藤先生,”醫生皺着眉,他晃了晃鼠标,說道:“等出了結果,我們第一時間給您打電話。”
“好,麻煩您了。”黑澤明說道,黑澤明留下手機號,他走出醫生診間,貝爾摩得等在外面,長腿纖纖的女人側坐在門口的藍色靠背椅上,看着黑澤明走出來,站起身。
這是,黑澤明貼在大腿上上的手機發出振動的提示音,他摸出手機低頭看去,是黑田發來的短信:
內井主任突發心肌梗死,我撥打119急救電話後由醫院救護車帶走。
貝爾摩得走近問道:“怎麽樣?”
黑澤明晃了晃手機,随手删除了短信:“人死了。”剛剛按下确認鍵,又彈出了一條,還是黑田:
謝謝。
謝謝?黑澤明壓下唇角譏笑的弧度,貝爾摩得抿唇,道:“我管他死活,我問你怎麽樣?”
黑澤明靠在了醫院走廊的牆上,拇指的指腹在翻蓋手機金屬的滑動了幾下,眼眸微動,視線落在貝爾摩得面上,回答:“醫生說,不太理想。”
與此同時,他點了點鍵盤,編輯了一條短信:
如何?
收件人:080-9618-0420
點擊發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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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080-9618-0420發回了消息:
已救活。
手尖跳躍删除了短信。
黑澤明呼出一口氣,黑澤明手指一勾,翻蓋手機合上了蓋子,他手覆在肚子上,胃裏傳來隐約的抽痛感,血檢,胃鏡,CT,在醫院做了一圈檢查,醫生也沒有給他一個明确的答複,他心裏有了點不太好的預感。
人一靜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黑澤明捏了捏眉心,他把手機放回公文包裏,包包拎在手上,他慢吞吞說道:“說不定是胃癌呢。”
貝爾摩得一愣,提氣道:“你胡說八道什麽?”
黑澤明扯扯嘴角:“他要我做好心理準備,等活檢結果。”
貝爾摩得心裏一陣煩躁,半晌才開口:“你怎麽和你哥說?”
“不說,他最近有事,不給他添堵,你也別說,他現在處理的事情要是出了差池,很麻煩,”黑澤明手落下來,很自然牽起女人的手:“等出了最後結果再告訴他。”
女人瞪着眼睛看他,黑澤明瞧着貝爾摩得氣惱的模樣,倒笑了,說道:“走啦,我請你吃飯。”笑容綻開,銀發青年倒顯出幾分陽光開朗,颀長的身子穿着修剪得益的西服,只是貝爾摩得看出了他笑容裏的苦澀。
“下周我有事,陪不了你,”貝爾摩得道:“到時候結果出來,你一定得告訴我。”
“好。”
……
五天後。
黑澤明坐在醫生診間外的藍色靠背椅上,他盯着手指發呆,手尖指紋的紋路螺旋盤轉仿佛在繞着圈,“伊藤先生。”有人叫他,是護士,黑澤明擡起頭,護士小姐露出客套的微笑:“到您了。”
醫生翻了翻病例,這樣問道:“您的親屬在嗎?”
黑澤明在醫生對面坐下,哪怕心裏胡思亂想得再多,到了出結果的那一天,青年反倒鎮靜下來——手搭在膝上,攥的緊緊的,他說道:“我兄長有事沒有來,您說。”
結果很糟——黑澤明心裏想。
醫生嘆了口氣,胃鏡活檢的單子捏在手上,他開始說道:“現在結果已經很清晰了……胃要部胃壁不均勻增厚……胃鏡活檢結果也出來了,”醫生看得出來,眼前青年的視線有些失焦,“确實是胃癌,已經到了晚期。”
“轟”仿佛是一朵煙花在腦子裏炸開一樣,混沌的大腦開始運轉,一陣劇烈的抽痛在病情明确的瞬間直沖頭皮,“……怎麽……治療呢?”黑澤明聲音有點輕:“手術之後,我還能活多久?”
“手術的話,今天下午您就可以住進來,切除病竈之後立即化療,”醫生說着:“如果您積極配合治療……”醫生的聲音仿佛越飄越遠,黑澤明聽着:“大約有十二月的生存期,預後效果好的話,也許能更長。”
十二個月左右的生存期。
“伊藤先生,”小野醫生提氣叫了聲:“您最好盡快聯系您的家人,您手術,術後療養,化療,都需要有人照顧。伊藤先生,伊藤先生,”黑澤明擡眸瞧人:“您需要盡快住院,最快後天給您安排手術,您看如何?”
“好,我明白了,”黑澤明深吸一口氣,說道:“我現在就可以住院,下午讓我哥把東西送來。”
小野醫生手指落在鍵盤上,問道:“單人間、雙人間還是四人間。”
“單人間就好,錢不是問題,”黑澤明一頓:“我會配合治療的,麻煩您了。”
“那這樣吧,我給你開單子,”小野醫生說道:“您繳費辦理入住就好,術前的化驗和檢查我也給你開好,明天早晨可以開始做檢查。”
黑澤明站起身,他走出醫生診間外,醫生開的單子捏在手上,動作有些緩慢,他在藍色靠背椅上坐了下來,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動作停頓了片刻,指尖點動,播出一串再熟悉不過的號碼。
“嘟。”提示音只響了一聲,電話就接通了——他接得很快,說明一直在等。
黑澤陣的聲音傳出聽筒:“結果出來了嗎?”
黑澤陣聽着自家弟弟帶着煙腔的聲音微微發悶,應道:“出來了,陣哥,”一頓:“胃癌晚期,”聲音很連續,吐詞清晰:“今天住院,大概後天安排手術,手術之後化療,你幫我把我那個平時出遠門帶的黑色長包帶過來,住院能用上的東西裏面都有。”
黑澤明話音落下,電話那頭半天沒有應聲,“陣哥?”
“……胃癌……晚期?”
“嗯,”鼻音輕輕,黑澤明後腦勺靠在牆壁上,手臂搭在額上,說着:“我等你。”手機從耳側挪開,黑澤明挂斷電話。
黑澤明捏着手機,打開通訊錄,聯系人莎朗。
胃癌晚期,手術後化療,生存期一年。
消息回複得很慢,很明顯,貝爾摩得也不知道回複什麽好,短信只有幾個字:
知道了,照顧好你自己。
手指一動,翻蓋手機發出“叩。”的一聲,蓋子合上,黑澤明捏着醫生開的單子,朝着住院繳費處走去。
日輪逐漸沉入地平線,傍晚的陽光穿過玻璃照在病床上,黑澤陣走到病房門口,透過門上的玻璃往裏看,白色被子整張蓋在人身上,只看到得到露出來的一小片銀色頭發。
黑澤陣打開門,悄聲走了進去,無聲地把手裏拎着的黑色長包放在沙發上,他吐出一口氣,看着被子蜷曲的形狀,自己的幼弟側躺着,蜷着身子,手捂着胃。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病房裏的燈沒開,已經是一片漆黑。黑澤明發出一聲呢喃的鼻音,他緩緩從睡夢中醒來,眼睛眯了眯,身子翻過來,平躺在床上,餘光看向身側,這才注意到像是一座雕塑一樣坐在床邊的兄長。
兄弟兩人視線相交,半晌誰也沒開口。
黑澤陣攏着的黑色大衣被手壓着,頭上的帽子擱在一邊,銀發披在身後,眼睛看着幼弟,眼角泛起的血絲清晰可見。
兩人都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最後到底還是黑澤陣打破了一室的安靜,黑澤明的手從被子裏伸出來,下一秒就被手心發燙的手握住:“手術之後……”問題問得很艱難,但吐詞清晰,來之前,他也看了不少互聯網的資料:“還能活多久?”
“治療效果好的話,”黑澤明閉上眼,他右手握着自家兄長的手,手指在黑澤陣指甲關節的槍繭上輕輕摩擦,他說道:“一年。”黑澤明沒放開兄長的手,左手伸出被子,打開了床頭的燈。
突然明亮起來的燈光很刺眼,兩人都眯了眯眼睛,黑澤明眼眸轉動,視線之上而下掃過兄長,黑色大衣的衣角沾着泥漬,皮鞋粘着泥點——很明顯,剛趕回來就到了這裏。
黑澤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向幼弟,他看得清楚,從未有過的清晰,平躺在病床上的幼弟臉色蒼白,臉頰泛着不自然的緋紅,兩額的青筋凸起,唇色泛白。
“我餓了,陣哥,”頂着兄長的注視,青年頤指氣使:“去給我買個便當。”
黑澤陣錯開視線,站起身:“好。”
胃癌晚期,他錯開腳步,往病房外走去——怎麽會餓,是他餓了,趕回東京直接到了這裏——他們兄弟從小一起長大,不需多言就知道彼此的心意——說不出話的難受,沒必要安慰,說不出鼓勵,生命的沙漏已經開始倒計時。
黑澤陣走出病房,關上病房門,他往右走出三步,手撐在牆壁上,技術絕佳的狙擊手手在微微發顫——他的弟弟要死了——有個聲音在心底叫喊。
怎麽,可以?
病房裏,黑澤明俯下身,按起病房的靠背,他摸出手機,左手捏着手機,右手覆了上去,他靠在靠背上,目光失焦地穿過窗戶,窗外車水馬龍。
不,不能,現在不能把那個手機號和郵箱告訴兄長。
他的兄長,情感淡薄,高智商罪犯,所有刺激的犯/罪,搶/劫、謀/殺、折磨,叛徒與受害人的鮮血與尖叫是點燃他興奮的催化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