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029章 第29章
黑澤陣側坐在餐桌上,銀色的長發披在身後,他手肘撐在桌面上,身子歪着,顯出幾分慵懶,手裏夾着一根煙,煙氣從鼻孔裏噴出來,他微仰着頭,看着自家幼弟挂在客廳牆上的信息板。
熬了個大夜的明一還沒起床,懂事如伏特加,做早餐的動靜都很小。
照片貼在牆上,照片下釘着便簽紙,線索縱橫,羅疊成網。
黑澤陣視力極好,網絡中心是個視頻截圖的女人照片,底下的便簽紙寫着“谷口友美子”,名字下面寫着兩行字:滾石俱樂部總經理;吸毒;販毒馬仔。
右側的網絡像射線一樣散開,連着的是十幾個女人的照片,照片底下的标注都是女支/女,這些女人的便簽紙上都标注着吸毒或者疑似吸毒的注釋。
左邊只拉出了三根線,兩男一女,小川幸子,菊地一郎,佐佐木宗介。
小川幸子:滾石俱樂部總經理,48歲,不吸毒,販毒知情人/販毒合夥人(疑),其他。
菊地一郎:滾石俱樂部執行部經理,35歲,吸毒,販毒馬仔;通訊錄與吸毒者有聯系。
佐佐木宗介:滾石俱樂部保安部經理,32歲,吸毒,販毒馬仔;持槍。
然後,從這三個人的圖釘上拉出三根線,彙聚到一張便簽紙上,沒有照片,便簽紙上打着個大大的問號。
線索待确定——這行字筆鋒鋒利,便簽紙被拉出一條劃痕。
“叮鈴鈴鈴鈴鈴!”鬧鈴聲從卧室裏傳出來,鬧鐘停了,黑澤陣瞥了眼時鐘,早晨8點,過了五六分鐘,就看着卧室門把手緩緩轉動,明一揉着眼睛從裏面走出來往盥洗室走去。
明一從盥洗室走出來,黑澤陣的餘光落在幼弟身上,垂在額上的銀發沾了水,濕噠噠的貼在額上,明一一邊走一邊看着手機,他走到餐桌邊,拉開椅子坐了下來,這才迎着黑澤陣的視線回望過來,目露詢問。
黑澤陣收回視線,一言不發——這才多久,幼弟又一腳踏進泥沼。
色香味俱全的早餐已經擺在了桌上,伏特加站在桌邊正解着圍裙,高大的殺手滿臉都是掩不住的好奇,他瞧着明一眼神清明,手捏上了餐叉,沒忍住,伏特加看向信息板,問道:“這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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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一切下煎蛋正往嘴裏送,聞言擡眸,回答:“我的錢。”
“嗯……哈?”伏特加看着“販毒”這個詞:“少爺打算黑吃黑?”明一點點頭,伏特加搓了搓手,他有些興奮:“看起來您的調查很有收獲,我聽您吩咐!”
黑澤陣咽下嘴裏的吐司,視線落在明一身上,明一瞧着自家大哥眼裏的詢問:“boss讓我帶新人,這些都是新人查的,我只打算最後撈筆錢。”
伏特加聽見自己老大問道:“朗姆的人?”明一點點頭,年長的男人問道:“如何?”
伏特加咬了口吐司,幸災樂禍道:“那可真糟糕。”不管是對被吃的“黑”還是替明一跑腿的新人。
明一指了指信息板,回答:“都是新人查的,只用了三天,不得不說,”他簡潔地說道:“能力出衆。”
黑澤陣瞥了伏特加一眼,樂呵的男人收起笑閉緊嘴,伏特加還沒get到大哥生氣的點,黑澤陣就站起身,他說道:“行。”餐盤已經空了,黑澤陣走到門口,他捏着挂在衣鈎上的禮帽戴在頭上,趿上皮鞋。
“砰!”門關上的風仿佛刮到了伏特加臉上。
伏特加眨着眼睛轉過頭,木楞開口:“大哥怎麽走了?怎麽感覺大哥生氣了……”
自打明一年歲漸長,面容長開,兄弟倆就不怎麽讓伏特加上門了,今天明一讓他哥帶着小弟上門,明一很明顯就是不打算帶他哥玩。
明一眼皮一顫,擡眸看了過去,他嘴角動了動,倒也發出了聲音:“也談不上生氣吧,就是我沒打算和陣哥一起玩,就留了你做苦力。”
“唔……唔?!”
大哥這還談不上生氣?大哥只是不會生弟弟的氣,他自己會被穿小鞋的吧——伏特加忍不住想。
“我打算混進俱樂部看看,陣哥那一頭銀色長發太引人矚目了,”明一三口兩口吃完早餐,明一端量着端着餐盤往廚房走的大高個,說道:“你就不一樣了,你一看就像是打手。”
“等我半個小時,我們就出發。”明一瞥了眼時鐘,已經八點三十七了。
“是。”
無所事事的伏特加坐在餐桌邊,他洗了碗盤擦了桌子,報紙從頭讀到了尾,看着時鐘轉了小半圈也差不多半個小時,卧室門才打開,明一手裏捏着一沓錢,怎麽也有十幾萬日元,從屋裏走了出來。
“嚯。”高大的殺手發出一聲氣音,這個裝扮還真精細。
三十多歲的青年長着一副人群裏都找不着的模樣,頭發泛着油光,一縷縷搭在額上,顴骨下刷着陰影顯得人骨瘦如柴,皮膚呈現出枯草般的顏色,兩頰上長滿了暗瘡粉刺,下巴浮着一塊淤青,明一牛仔褲上穿着一件寬松的衛衣,衣服看起來空落落的,一副骨瘦如柴的模樣。兩只手袖子撩起來,能看見戴在右手上的鑲鑽手表。
乍眼一看,分明是個家境優良但吸毒成瘾的少爺。
明一把錢遞到伏特加手裏,說道:“今天帶你玩,”明一走到信息板旁邊,他扯下釘在小川幸子照片上的圖釘,他把小川幸子的照片遞給伏特加:“我們把她綁回來。”
伏特加收回贊嘆的視線,應道:“沒問題,日內瓦,”他站起身,兩人一邊往外走,他一邊說道:“那個女人倒是教您教得認真。”
“baby girl沒教我易容,”明一說道:“易容我找了別的老師。”說話間,兩人上了車,明一說道:“去興楽町,先把車停在滾石俱樂部的停車場裏,滾石俱樂部對面有個咖啡店,我和兩個新人約好,十點見。”
“好勒!”
……
咖啡店落地窗邊,明一坐在藤椅上,陽光灑在臉上,側臉浮着溫度,“您要的冰美式,少爺。”
咖啡店的常客們都上班了,店裏總共就三個人。
黑風衣的大高個端着餐盤走過來,把冰美式送到明一手邊,明一側首,瞧着街上往來的行人。
來了——九點五十八分,安室透先到了,他朝着lotte coffee走來,他走到店外,視線在店裏掃了一圈,咖啡店的鈴铛“叮”的響了一聲,安室透走到收銀臺邊,點了杯咖啡,在吧臺邊坐下。
九點五十九分,綠川光到了,他進了咖啡店,沒有點餐。
伏特加瞧着明一視線聚焦,問道:“是他們嗎?”明一微微颔首。
兩人沒有一起來,還是一副互不認識的模樣,明一歪着身子,手指在手機鍵盤上跳動,他發了條短信給兩人:窗邊。
那兩人看了眼手機,幾乎同時擡起頭往窗邊,明一擡起手,朝他們揮了揮。下一秒,兩人的驚訝倒很真實,兩人站起身,朝着窗邊走來,兩人在餐桌邊止步,明一指了指空着的兩把藤椅,道:“請坐。”
伏特加挑挑眉,明一的聲音仿佛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低沉得帶着仿佛是被濃痰裹住的嘶啞,不用真容,不用真聲——是個要是考生考試不合格就送他們上路的考官。
“謝謝。”兩人一起說道,安室透演技谙熟,眉眼裏流露出的質疑真實至極,兩人一左一右坐下來,兩人一副拘謹而緊張的模樣。
“認識一下,日內瓦,”明一說道,他指了指伏特加:“伏特加,先生們,我看了你們提交的報告,做的不錯。”
安室透似乎松了口氣,明一嘴角揚起來,他身子前傾,說道:“在擔心是個瘾君子在約你們見面?”
安室透閉緊嘴,倒是綠川光開了口,他拍了句馬屁:“您的易容妝造很完美。”
“辛苦兩位跑一趟,”明一背靠藤椅,放松自在:“想來,朗姆已經告訴你們,通過我的考核,你們就能獲得代號。”明一笑容不及眼底:“猜到我讓你們做什麽了嗎?”
安室透這才開口:“錢。”
“bingo,”明一說道:“你們的考核很簡單,只需要在八月三十一日前,一人轉給boss兩千萬總共四千萬日元,并且由我判定你們是否通過考核。”
“boss不限你們獲得這筆錢的方法,無論是搶劫、勒索、詐騙還是綁架,只要在八月三十一前奉上錢款,你們就能晉升高層獲得代號。”明一繼續說道:“只不過三天,兩位分開調查都能查出這麽多東西,也是讓人驚嘆,我倒有點相信二位能夠按時完成任務了。”
明一一口飲盡杯中的咖啡,他站起身,伏特加緊随其後,明一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友情提示,這條線索價值六千萬,記得收買你們的考官。”說罷,明一邁開步子,準備離開。
“恕我冒昧,先生,”安室透開口,他聲音沉靜平緩:“這是您的真容嗎?”
明一側首,視線落在青年身上:“不是。”
“不知道您是否方便透露一下,”安室透仰首,眸色銳利:“我倆沒有通過考核的結局呢?”
明一燦然笑開:“要是你們通過考核,我們以後會很熟悉的,”明一收起笑容,嘴角放平:“如果沒有,你們還是不要知道會送你們上路的人長什麽樣,這會給我平添許多困難。”
兩人的手瞬間攥緊,眉頭就緊蹙起來,明一壓下眼底的稱贊——演技頗佳。
“再會,”明一說道:“辛苦。”兩人餘光落在伏特加身上,看熱鬧的男人倒是笑得開心。
待明一和伏特加走出店門,綠川光才說道:“咱們考官不會放水嗎?”他試圖用這句玩笑緩解摯友緊繃的情緒。
“你沒瞧明白嗎,伏特加是琴酒的跟班,也是boss的眼線,”安室透閉了閉眼,說道:“他帶着boss的親信來,boss在警告他,如果他不繼續替組織效力,也只有死路一條。不過也是好事,如果我們通過這個線索‘黑吃黑’,我們也能更得boss的賞識。”
明一和伏特加出了門,明一直接過了馬路,他繞過滾石俱樂部的大門,兩人從後巷的員工通道進了室內,貼着牆,他站定,這裏是監控的死角。
“你去車裏等着,”明一揉了揉手腕,他靠在牆上,腰後手槍的硬度讓他心底生出幾分興奮,他說道:“小川幸子下午三點前會來上班,我十二點前會把監控弄出故障,你不用等我,直接把人綁走。”
“是。”伏特加雖然沒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日內瓦把人綁走不能是請人去做客吧,總有熱鬧能湊。
明一轉頭就走,他手揣在風衣口袋裏,徑直走向了電梯間,明一按下上行鍵,電梯門開了他就走了進去,他擡頭看了眼監控攝像頭,按下三十樓的按鍵。
電梯在三十層停了下來,門開了,電梯門外一片死寂。
滾石俱樂部下午六點營業到次日八點,現在是中午,是俱樂部裏員工最困的時候,值班的人少,走動的人更少。明一穿過走廊,他手捏着麻醉劑,走到監控室門口,試着擰了擰把手。
門開了。
監控室裏,保安抱臂倒在桌上打瞌睡,明一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一針麻醉劑紮進他的脖頸,保安睡得更死了,明一拖着保安扔在地上,反手鎖了門。
明一拉開椅子,坐在電腦前,光盤放進光驅裏,裏面的程序自動加載,保存的監控視頻正在上傳服務器。
浏覽器主頁面上赫然顯示着填寫房間的選框,鼠标往下滑,俱樂部十樓到二十九層都是酒店房間,一共二十個界面,每個界面顯示着房間是否有人。
明一鼠标移向唯一一個亮着的,2901,他點了一下鼠标。
房間內隐藏的監控攝像頭傳輸畫面,監控正對房間的大床,依稀能看出床上睡着個男人,他蒙頭蓋被熟睡着,明一落在鼠标的手顫了顫,他看得清楚,在床邊,一個赤身裸體的女人蜷着身子窩在地毯上,遍體鱗傷的少女被一條狗鏈拴在床邊。
他手指滑動滾輪,畫面放大,白色的被單上浸着星星點點的血,在地上,随意扔着皮鞭,手铐,還有各種不堪入目的“玩具”。
少女倒在地上,半昏半睡、痙攣發顫。
明一沒忍住,罵了一句:“畜生。”小川幸子,滾石俱樂部總經理,48歲,明一不确定她對俱樂部裏毒品售賣知不知情,但這個畜生,是定然沒有半點女性的溫柔善良。
在這個畜生眼裏,這些女人都得替這個俱樂部賣命,她們是擺在燈紅酒綠的奢華下,任人折磨的商品。
傳輸的進度條加載到100%,電腦裏儲存的監控視頻都上傳了服務器。
……
黑田兵衛的手機發出一聲嗡鳴,他的手機提醒他收到了新郵件,發件人:[emailprotected],郵件裏沒有文字說明,只附上了一條網頁鏈接和一個壓縮包。
黑田兵衛伸出手,他晃了晃鼠标,手指動了動,壓縮包被下載下來,是一段截取的監控視頻。黑田兵衛啜了口水,他點擊了播放。
“……求您了,疼……啊,求您饒了我,求您了,”哀嚎的肯求聲從音響裏傳出來,赤裸的女人在蜷縮成一團,手抱着頭:“求……”
攝像頭是固定的,看角度應該是偷拍,手持馬鞭的中年男子闖入攝像頭。
福田大輔——黑田兵衛吸了口氣——東京都都長。
黑田兵衛強作鎮定地放下手裏的馬克杯,他點了點那條網頁鏈接,網頁在浏覽器裏打開,裏面是上傳至服務器的3T的視頻。黑田兵衛手不禁顫抖了一下,他把手機摸過來,撥通了那個他熟記的電話。
電話只響了一聲就接通了,黑田兵衛開口就問:“你打算怎麽辦?”
“您不是有想法了嗎?”明一聲音低沉,他聲音裏帶點苦笑,說道:“很明顯,我只是想在做出卑劣選擇時再拖人下水而已。”
“那毒品呢?”黑田皺緊眉。
“毒品該怎麽處理怎麽處理,”明一靠在牆上,地下停車場空無一人,他手撫着額,說道:“而這些視頻,我簡單看了一下,政客,商人、學者等等等等……”
“曝出去,這些人不過是犯了男人不該犯的錯,這醜聞能毀了他們,也能控制他們。”明一揉着眉心:“處理得好的話,他們會是極佳的助力。”
電話裏,兩人都沉默下來,兩人都清楚,《賣/淫防止法》雖然禁止賣/淫,但是只針對在公共場所拉客、介紹、透騙他人、幫助以及經營賣/淫的情況,而普通或者單純的賣/淫是不違法的。
沉默了片刻,黑田兵衛道:“……那些姑娘們?”
“我會處理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