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
第 1 章
邵峰現在的裝束和這城市裏拿着公文包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沒有任何區別。
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鏡,是黑色的金屬鏡框,鏡片沒有度數,它只是他的掩飾,他呆會兒真正要用到的是他放在口袋裏的槍。
他的目标是一個五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他尾随着他,但并不躲避,他相信他現在毫不起眼的裝扮不會引起他目标的警覺。
如果他躲躲閃閃,一旦被發現反而會讓前面那人提高警惕,一個處于警覺狀态的目标會給他任務的執行帶來難度。
他跟着他的目标乘電梯來到地下車庫,地下車庫燈光明亮,一輛輛車并排停在那裏,除了車之外,應該沒有他目标之外的旁人。
偌大的停車場,只有邵峰和他的目标兩個人,他們仿佛是這世界上僅剩的兩個活物。寂靜讓他們清晰地聽到對方的腳步聲,這會讓人不由自主地或多或少地産生一種恐懼,但這正是邵峰需要的環境。
他看到那個中年男子一邊走路一邊在打電話,如果目标在和別人聯系時,絕對不是下手的好機會,他裝模作樣地在掏自己的衣服口袋,好像是在掏自己的車鑰匙,其實是悄悄握住了口袋中的消音槍。
他在執行任務之前,已經調查了目标的很多信息,包括他的車輛。他看到那個中年男子所開的路虎車就停在前面,他決定在他挂掉電話之後立刻結束任務。
沒有太多的時間,在目标剛挂掉電話手剛碰到車門把手的一剎那,他迅速掏出手槍朝那個男子的腦袋打出。
“砰,砰”是兩聲槍響,但只有一聲槍響是來自他手中的槍,另一聲槍響是他對面的那個中年男子所開。兩聲槍響過後,那個中年男子的腦袋上有一個洞,而邵峰的左肩也嵌入了一顆子彈。
這是他的失誤,他以為那個男子沒有發現他,但實際上他已經覺察出他的存在,并也打算出其不意地處理掉自己的對手。
他不明白他是怎麽發現他的,他相信自己的僞裝,但他的“獵物”要比他想的更聰明。
他明白這裏發生的一切早晚會被人發現。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他必須馬上離開這個地下車庫。他用力按着他的左肩,雖然按着那個地方很痛,但他必須讓自己的血盡可能少地滴落在地面上,否則他的血跡會暴露他的去向。
現在他必須找一個地方止血,并取出嵌入他左肩的子彈,如果不取出的話,會危及生命的。
邵峰不會去醫院,去醫院取彈頭會暴露行蹤,他最好是在家裏處理自己的傷口,那樣最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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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的殺手生涯讓他不得不學會處理在執行任務中産生的身體傷害。但這次他的傷勢比以往幾次更嚴重,他的血不斷地往外湧,他可以看到從自己的指縫滲出殷紅的血跡。
他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此喪失生命,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如果他在這次任務中死去的話,那麽他希望自己能在離家最近的地方死去。
他避開熱鬧的街道,挑方便的小路往回走。血已經止不住了,他覺得血從他的肩頭汩汩地往外湧,他的力氣也在随着那湧出的血液一點點地消失殆盡。
他斜靠在牆邊,如果不靠牆來支掌身體的話,肯定會倒在地上,別人的生命在他的眼中不過是一樁樁交易,但現在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他才覺得生命對于一個人來說是那麽寶貴。
每次在執行任務時,都免不了危險。手中有槍的他,是要比用匕.首砍.刀之類防身的“獵物”有着絕對的實力的,即使是同樣有槍的“獵物”,邵峰出槍的速度和槍法都要比對手高出很多,這是他的職業能力。
但這一次他真正感受到死亡的威脅,他害怕死,怕死是人的本能,即使他不知道生命存在對他來說有什麽意義。
他的左臂無力地下垂着,他清晰地看到手臂下方滴落着點點紅豔的血,這血來自于他的身體。
他的身旁鮮有人經過,即便偶爾走過一兩個人,他們在好奇看了一眼倚着牆左臂流着血的邵峰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這是一個人人自危的時代,誰都不想因自己的好奇心而惹來一堆意料之外的麻煩。
邵峰也不寄希望于這些路人會幫他一把,沒有人會幫他,從來都是他自己幫自己。當然偶爾也會有人幫他,不過他會加倍回報幫助過他的人,他不想欠別人,有了虧欠就會有糾葛,欠下的人情還給對方反而會心情放松。
他試着靠牆挪移着自己的身體,他想,如果這一次真的死去的話,那麽他也要死在離他家最近的地方,盡管他的那個“家”只有他一個人,他的那個“家”不過是他租來臨時落腳的地方。
一個和邵峰年紀不相上下的二十八九歲的男子走到他面前,他是第一個走過來問詢他情況的人。
“你受了很重的傷?”那個男子一邊說一邊盯着他左臂傷口的位置。
邵峰很反感他眼前的這個人,雖然他明白他是出于好心才問他,但他的問詢總讓邵峰有種處于無力的恐慌。
他害怕自己被人問詢傷勢,那好像是一種對自己的輕視。他并非毫無畏懼的殺手,雖然是很出色的殺手,那也不會保證他不出意外。
邵峰又試着往前挪幾步,這一次他要證明給眼前這個人,他還是有力氣的,他剛離開支撐他身體那堵牆沒幾步,他便順着牆倒在地上。
“你失血很多,如果再不想辦法止血的話,你會有生命危險的”他眼前的那個年輕男子不由分說,便上前扶起了他,将他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肩上,扶着他朝前走去。
邵峰很想推開他旁邊這個人,這個不知道姓名和來歷的人,不知道他要将他帶到哪裏去。
邵峰被這個路人送到到了一家醫院,在進入醫院之後邵峰的意識便漸漸模糊起來,他感覺自己好像被人扶到一張床上,耳邊是雜亂的腳步聲,接着他便陷入黑暗之中,什麽也不清楚了。
邵峰再次醒過來之後,他看到的是一個陌生女子甜美的笑容,她一身護士裝扮,讓邵峰确信自己現在是在醫院。
“你醒了?”她親切地問他,沒等邵峰說話,她自己又接着說道:“你醒了就好,這樣我們何院長就放心了。”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這間病房。
邵峰這才記起來,他在昏迷之前是被一個人攙扶着來到這個地方。他的手上紮着針頭,懸挂在上方血袋裏鮮紅的血液正一滴一滴輸入他的身體。
他曾多次見過自己的血一滴滴地流出自己的身體,這樣看着別人的血液流進自己身體還是第一次。他嘗試着動了動他的左手臂,移動給他帶來了痛苦。
“你最好別動,如果你這麽做的話,傷口會再次出血的。”一個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跑過來阻止他。
口罩遮去了他大半個臉,邵峰看着他露在外面的眼睛,這眼睛讓他有一絲熟悉的感覺,可他卻不太記得在哪裏見過他。他把目光又落在那個人的胸牌上,上面三個字:何天華,那應該是他的名字吧。
那個人解下了口罩,邵峰一見他便想了起來,正是這個人把他送到醫院的。
“我們剛把你肩上的子.彈取了出來,它傷到了你的肩胛骨,恐怕你得休息幾個月。出血止住了,你還是要小心,特別是小心術後感染。”
那個叫何天華的醫生耐心地叮囑他,這讓他感到難得親切,在他的人生中,是很少有人這樣親切地叮囑他,他已經習慣冷漠,所以他只是簡單地看着他,沒有多問。
可那個叫何天華的醫生卻對他的平靜有些詫異,很少有病人在有力氣和意識地前提下,術後醒來一言不發只是看着他。
“怎麽,你難道沒有其它問題要問我嗎?”何天華禁不住問他。從扶他到醫院直到為他手術之後清醒,他都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話。
“我還要在這裏呆多久?”這是邵峰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兩天左右,你失血太多,不光得輸血還得多補一補,我再給你開一個單子,你照着單子買藥回去休息就好。”
何天華說完這番話之後,本以為他的病人還有別的話要問他,但邵峰仍然是之前的樣子,見此情景他只好說了一句“注意休息”之後,便打算轉身離開了。
在他剛要出病房的時候,邵峰突然叫住他問道:“你難道不好奇我的肩膀裏為什麽有一顆子彈嗎?“
何天華停下來轉身說:“我為什麽要好奇,我一個當醫生的想的只是如何救人,把人救活才是我的目的。”
邵峰笑了笑,這是他聽到的最天真的話。
何天華不明白邵峰為什麽要笑,他撓了撓頭帶着疑惑走出了病房。
邵峰不可能在醫院裏多呆,他在何天華走了之後便扯掉了針頭,溜出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