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屠宰場
屠宰場
徐燼能清晰地感知到懷中的人氣息變得微弱,幾近于無。他身上金紅色的火焰也在漸漸暗淡下去
死亡這個概念不自覺地出現在徐燼的腦海中,存在感頭一次無比強烈。
衛樊快死了。
等他死後,就不會有個人含着笑意叫他小同桌,就不會有個人忙活大晚上只為了給他做個吊墜,就不會有個人專注地看着他……
衛樊死後,他身上鮮活的色彩會一瞬間褪去,然後冷冰冰地躺在地下。
徐燼從小就知道,自己與別人是不同的。
殺戮于他,像呼吸一樣自然。死亡,不過是殺戮的附屬品,也似那雪泥鴻爪,在他心裏,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而這一次,即将到來的死亡,卻讓他感覺到一種沉甸甸的重量,并催生了一股強烈的渴望。
我不想他死。
徐燼迅速冷靜下來,他取走一直攥在衛樊手心的彈簧刀,眼都不眨地捅向胸口。
只要他重傷瀕死,規則之力便會強盛起來,或許能借機沖破副本的壓制。
噗的一聲,是利器刺入血肉的聲音。
徐燼悶哼一聲,臉色迅速蒼白起來,唇瓣失了血色。但他身上的氣勢卻強盛起來,看不見的規則頓時沖破副本的壓制。
這還不算完,沾了血的吊墜一瞬間光芒大盛,想要把暴虐的規則壓制下去。但只過了幾秒鐘,藍寶石碎裂成粉,宣告着封禁徹底失效。
徐燼不再将規則壓制在一定範圍,而是放任其去吞噬毀滅副本中的一切,除了他所在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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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吾所在,皆為煉獄!
【規則—毀滅:詭境基礎規則之一,可吞噬同化一切物質,能量,天然克制一切詭異力量。】
副本被涅槃真火霍霍一頓,緊接着又受到完全激發出來的毀滅規則沖擊,饒是抗造能力極強的SS級,也遭不住了。
先是已經燒成灰燼的屍骸消失,接着是昏沉天空上懸挂的太陽和漫天的黃沙,最後是各種暴亂詭異的規則。
被吞噬同化的物質回到最初形态,散溢在天地間,塵歸塵,土歸土。
而被吞噬同化的能量,則化為一道黑芒,直沖向毀滅規則的寄體。與此同時,地底深處突然竄出一道水藍色光芒,也沖向同一方向。
兩道光芒幾乎同時沖進少年體內。
徐燼一怔,随即吐了一口血。
他在短短一瞬間接納的能量太多,身軀承受不住,五髒六腑幾乎移了位。緊接着,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上出現了一道道紅色的符文,吸收散溢出來的能量,不斷修複着受損的部位。
身體處在破壞重組不斷交替的狀态中,饒是忍痛能力一絕的徐燼,意識也不免漸漸模糊。
他低下頭,鬼使鬼差地将唇瓣覆在懷中人蒼白的唇上。
冥冥中,徐燼有一種不甚清晰的預感。
仿佛只有這麽做,才能真正地救下衛樊。
随着能量通過接吻的方式被渡過去,原本快要熄滅的金紅色火焰一下子燃了起來,将兩人籠罩在一片火光中。
不知過了多久,蔚藍色的天空出現一架架盤旋的直升飛機。駕駛的專員一下子就看到了将一片天際都染成橘紅的火焰。
他立即選擇安全着陸點降落,查看地面情況。
結果,眼前一幕讓他大吃一驚,恨不得立即雙目失明,什麽都看不見。
只見衛執法官被一個少年壓在地上親吻,兩人的發絲糾纏在一起,竟有幾分情人般的纏綿悱恻。
本來徐燼是站着的,衛樊靠在他的肩上。
但衛樊涅槃後期,直接恢複到了正常的身形。
而他因為規則之力透支太大,又将得到的大部分能量轉贈別人,身體直接脫力,支撐不了兩個人的重量。
于是,便有了前面被撞見的一幕。
有人來了。
聽到動靜,徐燼原本昏沉的意識一下子清醒過來。他一手撐地,試圖從衛樊身上起來。不提防被拉了一把,又重重地摔了回去,唇瓣擦過男人微涼的面龐。
專員又吃一驚。
本以為是衛執法官被“強取豪奪”,他還在想要不要幫忙,雖然肯定打不過對方。沒想到衛執法官也是願意的,那就是小情侶玩情趣了。
或許,他就不該下來!
徐燼定了定神,發現此刻的姿勢像是他被衛樊緊緊抱在了懷裏。他低頭一看,男人身上的傷都痊愈了,面色恢複了正常人的紅潤,顯然已無大礙了。
于是,徐燼将衛樊搭在他腰間的手一下子推開,站起身來時還不小心踩了幾腳,充分表現了什麽叫“親完秒翻臉”。
好吧,他故意的。
他頭一次奔赴萬裏,費盡周折地趕來救人。這家夥竟然臨時搞事,差點把自己作沒了,讓他也跟着差點功虧一篑。
剛剛情況危急,顧不上生氣。現在,他記起生氣來了。要不是涵養好,他甚至想捅衛樊幾刀洩憤。
少年抱着雙臂,神色戒備。他指使專員道,“還不快把你們衛執法官扶起來。”
他重傷瀕死那會兒,能量紊亂,外表的僞裝自然失效。先是白色面具和黑色風衣消失,接着銀藍色的長發變為黑色。如今,穿着淺藍襯衫黑長褲,衣服上雖沾了點鮮血,但看着絲毫沒有威懾力。
專員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的職責來。
哦,他不是來吃瓜的!
由于屠宰場附近污染值大幅度下降,引起了特處局關注。而他,就是被派來探測屠宰場所在區域發生變故的專員。
他連忙上前,将地上的衛樊扶了起來,一旁疑似衛執法官鬧別扭的小情人的少年就這麽一直看着,神色中帶着戒備和警惕,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
“你那飛機,能坐幾個人?”
“我這是H125直升機,可搭乘一名飛行員和四個乘客。對了,衛執法官這是怎麽了?他和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徐燼自覺進了裏面的座椅,從專員手中接過了衛樊。并扶正男人的身體,還順手系上了安全帶。
“此事說來話長。簡單點說,就是你們衛執法官讓人綁架到副本了,我不知怎麽的也被卷進來了,正好遇上。然後,默神來了,他解決完副本匆匆離去,讓我好好照看衛執法官。至于現在,去醫院。”
專員欲言又止。
那他看到的一幕算什麽,照看着照看着親上了?!
他有心問出口,但太八卦好像有損特處局形象,就憋住了到嘴邊的話。
徐燼也不管這番說辭有沒有漏洞。他閉上眼眸,過長的黑發遮住半張臉,神色陰郁冷漠。
他每次動用規則,頭發都會變長,煩得很,但這是不可控且不可逆的。
現在只好不去管了。
專員先是給同事發了信息,然後才開始操縱直升飛機。
至于去哪?先前他聽說過衛執法官受傷的事,如今情況不明,還是去特處局隸屬的醫院比較穩妥。
考慮到該醫院挂號難的實際,他又給楚臻隊長發了消息。
此時,距離衛樊失蹤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天,楚臻一邊要操心特處局的事情,一邊還要派人找衛樊。忙得焦頭爛額不說,還要憂心好友情況。
一聽到衛樊消息,他長舒了一口氣,放下心來。
等直升飛機到達醫院時,楚臻的身影同時出現在門口,“衛樊他,”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看到專員攙扶着的,與記憶中相差無幾的青年,楚臻一驚,眼眶有些濕潤,“我安排好了,快去三樓。”
“欸?”專員有些疑惑。
“怎麽了?”楚臻連忙道。
“與我一起過來的少年不見了。”
“先不管這個了,正事要緊。”
等一系列檢查做完,時間已至深夜。透過沒拉窗簾的窗戶,城市的燈光映照過來。
甫一聽到醫生說“身體無礙”這四個字,楚臻再也支撐不住,在隔壁床位上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外面天已大亮。
衛樊早就醒了,他的視線落在窗外,不知道在想什麽。見他醒了,就問道,“副本通關了嗎?大家…大家還活着嗎?”
楚臻原本有一籮筐的問題,例如,你失蹤後去了哪?救你的少年是誰?等等。
卻被衛樊這兩個莫名熟悉且印象深刻的問題勾起了之前的回憶。他扭頭對門口喊道,“醫生!醫生!快過來,我懷疑衛樊出現了後遺症。”
衛樊十分懵逼地接受了一系列不同于昨晚的檢查。
專家們小聲讨論了一會兒,得出了一致結論。
衛樊,他失憶了。
不是完全失憶,而是忘記了他精神海瀕臨崩潰那一段時間經歷的一切。他現在的記憶,是從在副本出事後醒來開始的。
聽完專家的話,衛樊只是點了點頭,神色過于冷淡,仿佛什麽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