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屠宰場
屠宰場
大漠孤煙，風沙漫天。銀灰色的建築隐匿在荒無人煙的原野中。站在瞭望臺上眺望，隐約可見昔日繁華的斷壁殘垣，令人唏噓不已。
想當年，這裏車水馬龍，彙集了荊州幾乎所有地區的商人小販；想當年，這裏人潮人海，相交了無數原本毫不相幹的陌生人；想當年，這裏霓虹燈光，寧靜了漂泊游子的鄉愁哀怨；想當年，這裏……
但是，只一個晚上的時間，S級副本《屠宰場》通關失敗，被選中的玩家全部死亡。原本的繁華都市變成了如今的荒涼沙漠，無數怪物從地底深處湧現，如潮水般沖向一個個人類城鎮。
大片區域淪陷。
當時才十五歲的衛樊臨危受命，帶領專員們浴血奮戰，打退一次次怪物潮，用一條條鮮活生命築起了最堅固的防線。之後幾年，特處局不僅派了大量專員駐守，還在逐步蠶食淪陷區的土地,試圖收縮駐守的防線。
幸虧當時網絡不夠發達，消息被封鎖在可控範圍內。不然，詭境早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供世人品頭論足。
本來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但是，大量副本通關失敗，衛執法官精神海瀕臨崩潰，副本難度升級，詭異事件發生頻率升高，詭境被迫公開……這一連串事件爆發，使特處局忙的不可開支，人手大大不足，沒辦法只好擱置之前計劃，連駐守專員人數都縮減了一小部分。
“哥，你說我們還要在這裏駐守多久才換防？這一天天的，沙子吹得我臉疼。”
“快了，等特處局忙過這陣，就會換防了。”一個身穿藍色制服的男子硬邦邦地道。他臉上有一道疤痕，看上去很兇狠。
舉着望遠鏡的青年視野裏是一片黃沙，他無趣地放下手，“哥，你說我們在這種幾棵樹怎麽樣？”
“種不活的，附近區域裏的土地十分貧瘠，像是被什麽吸走了全部營養。特處局的多次嘗試都以失敗告終，現在幾乎沒有人嘗，”男人似乎看到了什麽，臉上的傷疤一厲，“前面的車，快給我停下，這裏不允許通行。”
身旁同伴立即舉起望遠鏡，“哥，看遠處，有大片風沙在快速移動。”
“傻子，那是怪物潮，立即戒備。”
“那輛車，還攔嗎？它快要越過警戒線了！”
“不管了，自己找死，閻王難救！接下來，我們會有一場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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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通行證是在這裏辦嗎？”
臉上帶着傷疤的男人肩膀被拍了一下，心裏悚然一驚，他立即轉過身去，“你是誰？什麽時候來的？！！”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戴着銀質面具，銀藍色長發披散的少年。他身着黑色風衣，神色淡淡，他道，“剛到，還辦通行證嗎？要是你們太忙，我就強闖了。”
語氣冰冷中帶着一絲愠怒。
要是面前兩人攔下那輛車，他就能将事情在副本外解決完。
一旦進入副本，玩家會被随機投放在某處。他找起人來，會不是一般的麻煩。
“辦！辦！默神稍等片刻。”年輕一點的專員攔住臉上帶着傷疤的同伴，陪笑道。
他忙跑回辦公室，去拿通行證和簽字筆。
徒留氣氛不是很好的兩人對峙。
即使是被攔下了，傷疤男人猶不解氣，他小聲嘀咕了一句，“不管你是什麽神，也不應該在這個危急關頭耽誤時間。”
“衛樊在那輛車上。”
“嗯？”男人沒有反應過來。
“你們敬愛的衛大執法官在那輛車上。”少年冷着臉，重複了一遍。
傷疤男人瞳孔一震，臉色頓時變了。他拔腿往辦公室跑，還大喊道，“小肖，你知道放哪不？就在櫃子最下面的抽屜……”
沒一會兒，通行證就辦好了。
徐燼掃了一眼城牆下黑壓壓的一片，神色漠然。他直接從瞭望臺跳下去，風沙将黑色風衣吹得獵獵作響，水滴狀的吊墜垂落下來，閃爍着微芒。
緊接着，天地一暗，來勢洶洶的怪物潮消失不見。
前後不到一分鐘，瞭望臺上的兩人驚掉了下巴，“小肖，他這麽強嗎？”
年輕的專員恍恍惚惚，“我也是才知道。”
“那樣的話，衛大執法官肯定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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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茫天空中，鷹隼盤旋長嘯，目光炯炯地盯着地上的一個小黑點。太陽火辣辣的烘烤着沙子，空氣幹得仿佛能着火。沒有水分，沒有植物，甚至連一絲風都沒有。
按理說，覺醒了火屬性的鳳凰血脈，在炎熱的環境裏應該會更如魚得水。但衛樊如今的臉色蒼白得可怕。血雖然止住了，但大量失血帶來的後遺症仍在持續發揮效應。他感到惡心暈眩，陰冷滲進骨縫裏。
更雪上加霜的是，S級副本《屠宰場》，悄無聲息地變成了SS級。
目前唯一的好處，是進副本時他和歹徒分開了。而且，總算把這張可惡的巨網弄破了。
衛樊忍着渾身的疼痛，勉強站起身來，握着折疊彈簧刀的手背面上有一道勒痕，汩汩冒出鮮血。
他身上的血腥味會引來怪物，必須盡快離開這裏。
就在這時，轟隆隆的聲音傳來。
衛樊循聲望去，察覺到一個怪物正飛速地朝他的方向移動。
只見那怪物主體是一大團爛肉，幾十只眼睛密密麻麻地擠在面部，閃爍着貪婪的光芒。下面是一張長滿獠牙的巨嘴，還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流出涎液。
衛樊更惡心了。
這怪物在信息庫裏無記錄，移動速度又快。他若是迅速離開此處，非但拉不開兩者間的距離，還會把後背暴露出來。
為今之計，只有同歸于盡！
衛樊右手握緊彈簧刀，神色沉着，冷靜尋找一擊必中的機會。等怪物離他不過一米距離時，他剛要出手，卻見小山高的爛肉四分五裂，散落在地。
鮮血與黃沙之中，銀藍色長發披散的少年雙手持刀，風衣獵獵。他神情冷淡，衣服被血浸濕，呈現出不詳的暗紅色。身上血腥氣比之衛樊還要重三分。只不過，他身上的血是濺上的。
SS級的副本壓制力太強，他的規則只能動用到四成。這一路完全是踏着屍骸殺過來的。
索性，人還活着，來這一趟就值了。
“小同桌，你怎麽在這！”衛樊一直以來維持的淡定自若徹底崩潰。他不過早死幾天，有什麽要緊!但徐燼不同，他不能在這裏出事。
就在衛樊心神失守的一瞬間，一根細若牛毛的針朝着他的太陽穴而去。
“小心！”徐燼只來得及将人扯到身側，細針擦過他的面龐，在上面留下一道血痕。
這是他在副本裏第一次受傷。
但徐燼不太在意，神色仍舊平靜冷淡，道，“來救你。”
衛樊千言萬語頓時梗在喉嚨，心髒頓時柔軟的一塌糊塗。他垂下頭，難得産生了一絲後悔情緒。
若是他當時更加謹慎一點，現在精神海還是好好的，怎麽也不會成為需要保護的累贅。
暗處的危機還沒有解決。
徐燼獨來獨往慣了，第一次一邊護着人一邊打架。有好幾次躲閃不及，身上多了幾處傷痕。他渾不在意，反正有規則護着，又不會中毒。
淮月先生說過，要想真正成長，就要經歷血與火的試驗。直白一點，就是要挨打。
這點小傷，不足挂齒。
徐燼身上的傷痕，多在不顯眼的地方。唯有臉上的傷痕，鮮血凝固，分外明顯，深深灼痛了衛樊的雙眼。
他握緊拳頭，一言不發。
他頭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無力，對力量的渴望達到了頂點。他不想只能被人保護着，不斷的拖累心上人。
他想要護着小同桌從這裏活着出去。
【叮—檢測到覺醒者強烈的意願，正在開啓血脈傳承。】
【傳承中—】
【叮—血脈傳承成功，鳳凰血脈徹底激活，請覺醒者不忘初心，砥砺前行，不要被力量腐蝕理智。】
【叮—檢測到覺醒者想要開啓涅槃重生，正在核查條件。】
【精神海受損程度足夠，變強渴望足夠，能量不足！！！】
【叮—涅槃重生失敗！】
【叮—正在強行開啓涅槃，評估成功率為1%，強行開啓代價是死亡。】
徐燼剛擋下一根細針，就注意到衛樊的異樣。
他身上出現了金紅色的火焰，并迅速蔓延至四周。不一會兒，整片天地被火焰充斥，無數怪物被燒成灰燼，慘叫聲連綿不斷。
少年手一松，沾滿鮮血的利刃消失。他将衛樊抱在懷裏，感覺到一種強烈的情緒蔓延開，陌生得可怕，将原本平靜的心湖攪得亂七八糟。
能焚盡一切的火焰充斥在天地間，卻沒有傷他半分。
衛樊想。
我這一生，刀光血影，烈火為伴，負重行走在他人的期待中。唯有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是真正為自己而活。感謝你降臨我的世界，讓我最赤誠滾燙的真心有了安置之所。感謝你在我臨死前最溫暖的擁抱，足以慰藉漫長死亡後的長夜。
可現實是，他只能艱難地靠在少年肩上，氣若游絲，萬千情意凝于四個字，“我喜歡你”
聲音輕若落雪，卻落不到身側人的心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