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海島本地部落的篝火晚會, 是在整個小島最大的一塊淺灘旁的陸地上舉行的。
這個晚會三個月舉辦一次,是當地人的狂歡夜。
對于島上的年輕伴侶來說,這更是屬于他們的結婚日。幾乎每一對島上的年輕人, 都會選在這三個月一次的篝火晚會上舉辦他們的婚禮, 在所有人的祝福目光中,完成這一對他們來說非常重要的儀式,繼而邁入人生的全新篇章。
海島常年居于夏天, 入夜比其他地方更晚一些, 篝火晚會的開始時間是八點。
在古人眼中,晚上的七點到九點是一天中的食時。這個時間, 匆忙工作了一天的人停下來, 開始享受美食, 參與娛樂放松自己。時間在海島上變得總是分外慢一些, 這個習俗也一直沿用到了現在, 還成為了一個最受外來旅游歡迎的保留節目。
雖說為了拍攝, 節目組早早和當地的管理做好了溝通, 但大家還是不想太過高調, 影響他們篝火婚禮的流程,所以晚會開始之前,大家的拍攝場地是在距離晚會現場上百米的一個小花園裏。
簡星楠的卡片照片過後,是Grace的。
Grace寫的是這次海島一定會陪關倩深潛一次,秦柔則是說要在海島的教堂和程悉再說一遍誓詞。
兩位女生的都是浪漫中帶着自己的心意, 薛家歡的則稍稍有些不同,他說他要陪宋明泉在夕陽下環島騎行一圈。
他的卡片在屏幕中亮出來的時候,明顯能看到宋明泉臉上表情有瞬間的驚愕。可惜男人是商場上殺伐果斷的人物, 幾乎是在瞬息之間,表情已經恢複了一貫的沉穩鎮定。
要說不鎮定, 那場上最不鎮定的一定是簡星楠。
不光不鎮定,他甚至有些坐立難安。大家都是大家都是在正兒八經給戀人完成願望,只有他——
只有他寫了一張類似調-情的卡片!!!!!!
簡星楠回神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捂住了自己的臉。
可惜他太白了,臉捂住了,脖子耳朵還是紅到令人忍不住将所有目光都停留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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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像師自然不願錯過這樣的機會,只是當他試圖将鏡頭怼到簡星楠那邊的時候,一直垂眸不語的男人突然擡起眼往他這邊看過來。
沒什麽情緒的黑眸裏像是擰着冰刃一般,對視間,攝像師不由抖了抖身體,連帶着鏡頭都晃動了一下。
他順勢将晃動的鏡頭轉回到了主持人那邊。
【剛才頂流的眼神有點恐怖】
【lc雖然一直被人诟病脾氣不好,這次參加綜藝節目的時候都挺配合,唯有的幾次臉臭好像都是和jxn有關诶。】
【感謝ls,我磕到了。】
今晚的主持人是阿傑,将所有的願望卡片展示過後,他宣布了相關玩法。
他們有關願望的完成度,還有網友的點贊度,則是決定這幾個晚上,能睡獨立的水屋沙屋,還是和其他工作人員擠在靠海島中間,在房間裏連海面都看不到的賓館的小房間裏。
說話間,簡星楠已經鎮定了下來。他偷偷翻了一下訂房軟件,不出意外,那個房間又是一米五的“小床”。
回憶起之前那兩晚,簡星楠攥緊拳頭,不管如何,要贏。
他不想再睡回一米五的床了!
“不過考慮到今晚我們參加完篝火晚會之後,已經很晚了,大家都沒有時間去完成願望卡上要做的事情,所以今晚我們統一安排在後面的聯排小木屋裏。”
簡星楠往他指的後方看過去,那邊果然豎着一排四座連體的小木屋,每個看起來都一樣大。
衆人紛紛鼓掌感謝節目組的“體貼”。
“那趁着時間還早,我們先來聊個話題怎麽樣?”
“什麽話題?”秦柔問。
阿傑先是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是這樣的,之前第一期的直播我們被吐槽了很多,很多觀衆說我們一點都不像是成年人的戀綜節目,也有失我們一貫的水準,于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裏我們直接開了一個問題征集,整理完之後列出了觀衆對大家最感興趣的是個問題。其中第一個就是——”
“你們的初吻是誰先主-動的,發生在什麽情況下?”他短暫停頓,視線悠悠從私人臉上掠過,最後停留到了簡星楠臉上,“既然剛才簡老師卡片上寫到了親-吻,不如我們将這個問題的最先回答權利,交給簡老師和樓馳怎麽樣?”
簡星楠雙唇動了一下,第一反應——
幸好他前幾天稍微刺激了一下樓馳,不然這個問題可就真沒辦法回答了。
“簡老師主-動的。”樓馳突然道,抿唇笑了一聲。
所有人先是“诶”了一聲,然後齊齊看向簡星楠。
“我就猜是簡老師主-動的哈哈哈哈哈。”這是Grace。
“樓馳,我很好奇,你們兩個做什麽都是簡老師主-動?”這是和親親老婆一唱一和的關倩。
一旁的薛家歡也目光盈盈地看着簡星楠,似乎在好奇兩人之間是否如關倩所說那般。
簡星楠忍着臉熱,偏頭過去,和樓馳低聲耳語:“我什麽時候親過你,第一次明明是你——”
男人挑起一邊眉:“因為當時你喝醉了。”
簡星楠雙眸微微睜大,喝醉了,難道說那天晚上并不是夢?
不對啊,明明夢裏也是樓馳先親的他啊……
“看樣子我們要找機會讓簡老師再多醉一次了,”阿傑打趣道,“那你們當時是什麽關系下發生的初吻麽?”
樓馳唇邊的笑意變得更濃,黑眸裏有光在湧動,似回味一般:“我們結婚之後,而且當時簡老師很可愛。”
說完,他斂起笑意,“至于其他的,無可奉告。”
樓馳不願意說,那誰都別想掰開他的嘴-巴讓他再多說一句與之相關的話。
簡星楠喝多了,醉酒的人自然不會記得其中細節,大家雖然十分失望,但也只能問到這裏。
很快,話題轉到了秦柔和程悉身上。
簡星楠一點都沒聽進去,事實上,他比在座所有人都好奇那一天自己喝醉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不是那晚。”耳畔突然傳來男人的聲音。
簡星楠微微睜大雙眼,扭頭過去:“什麽?”
樓馳挑了挑眉:“不是上一期節目錄制的那一晚,是很久之前。”
這句話猶如天方夜譚一般,簡星楠正要問個清楚,有工作人員跑過來:“篝火晚會開始啦,那邊邀請我們過去了!”
樓馳随之起身,薄唇堪堪擦過簡星楠的耳朵,說出來的聲音猶如海風一樣飄渺:“簡老師有時候真的很無情。”
簡星楠:“我——”很好,這件事根本沒辦法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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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目組和當地負責人溝通的時候,懇請過對方不要洩露他們會參加以及需要進行拍攝的消息,沒想到消息最後還是走漏了。
這直接導致這一晚結婚的新人較之尋常多了兩倍,有足足十對,加上來參加婚禮的他們的親戚朋友,今夜的篝火晚會顯得分外熱鬧。
幾人抵達現場的時候,已經過了八點。雖說走漏了消息,但本質上這還是一場婚禮,婚禮該走的流程都需要走。
新人們已經入場,看到他們進去,好幾個新娘快樂地将捧花扔了過來,惹得阿傑忙大聲道:“我們這裏都結婚啦,捧花要留給需要的人,不能給我們!”
話音落,滿場轟然,大家又笑又鬧的。
篝火婚禮分為三個部分。
第一部分是新人在部落長老的見證下互念誓詞,交換戒指;
第二部分,是完成一個小游戲,這個小游戲呢,也是衆人來參加這場婚禮的重點之一;
最後,是剛剛結合的戀人們在所有人的注視中圍着篝火跳舞。
新人們很快在長老前面排成兩行,輪流交換着誓詞。
這一幕雖然沒有在教堂裏看着聖潔,但在篝火的映照下,依舊顯得非常美好,讓人看得目不轉睛。
“簡老師羨慕了?”樓馳側身過來,低聲問。
簡星楠看了他一眼,點點頭又搖搖頭。
他不算什麽社牛,也不是很愛熱鬧,若是真讓他參加這種集體婚禮,他肯定不願意。
如果讓他選,他應該也會很想完成秦柔寫給程悉的那張任務卡,和樓馳兩個人,在一處安靜的小教堂裏互相交換誓詞,再為彼此帶上戒指。
等等——
他在想什麽,那種事情是互相深愛的伴侶才會去做的,他和樓馳,他們應該還到不了那個程度。
再者,樓馳會願意去麽?
雖然這麽想着,簡星楠還是垂眸,視線掠過樓馳空蕩蕩的手指,有些不自然地咬了咬唇。
“你呢,你羨慕麽?”片刻後,他開口。
樓馳偏頭靠過來,黑眸凝視着他:“如果簡老師想去,我一定奉陪。”
簡星楠眉頭動了一下,狡猾的家夥,又來了,把選擇權交到了他的手上。他正要果斷拒絕,那一邊剛剛禮成的十對新人歡呼着朝人群裏扔起了捧花。
有一束在被争搶中往這邊飛來,堪堪落到了簡星楠的手中。
簡星楠有些尴尬地舉起捧花:“這是哪位新娘的?”
捧花是其中一個最嬌-小的新娘子扔出來的,她提着裙子小跑過來,甜蜜中帶着羞澀:“就送給簡老師吧,我是——”
她有些羞怯地看了一眼站在簡星楠身旁的樓馳,“我們是你們的cp粉,希望你們永遠幸福,就像這束花一樣!”
簡星楠鄭重将花束抱在懷中:“謝謝你。”
出乎意料地,樓馳也一臉認真地對人說了一聲謝謝。
兩人坐了回去,簡星楠整理着懷中的花,只聽身旁人先是低低喟嘆了一聲,繼而稍稍往他這靠了一些:“這下不得不去了。”
“?”
樓馳:“教堂呀。”
簡星楠一怔,男人修長的手指伸過來,撥了撥最上面也是開得最盛的一朵。
“誰叫簡老師搶到花了呢?”
簡星楠:“……”明明是你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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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進入了婚禮的第二個環節,做小游戲。
有了節目組加入,小游戲沒那麽小了。小魚上臺做客串婚禮主持:“我們今晚要一起玩的游戲,叫做找自己的新娘!”
“規則如下,等下呢,我們的新娘們,emmm如果是同性別的伴侶則派出其中一位,走到我們已經安排好的那一排小櫃子後方,帶上那裏準備好的白色手套。然後另一位則通過辨認他們的手,來選出自己新娘!”
樓馳站了起來,坐在薛家歡旁邊的宋明泉也很自然地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別的不說頂流在某些時候還是很男人的,比如說承認自己是在下面,或者選擇去當一個新娘,】
【節目組給力點,我們想看新娘蓋蓋頭,然後讓新郎去揭開蓋頭!】
【卧槽,這是什麽天才想法,我也想,我想看頂流蓋蓋頭!!!】
小魚數了數人:“是這樣的,為了保證公平,新人這邊能不能幫忙出兩個男生扮做游戲裏的新娘?這樣我們就正好有七位女性新娘和七位男性新娘了!”
“哈哈哈哈當然可以!”
新人們也清楚這個小游戲的重點都在幾位嘉賓之間,遂而派出的都是和樓馳和宋明泉差不多的,身形高大的男人。
這幾人走進去,帶上手套伸出手來,真的幾乎看不出區別來。
做好一切準備後,等在外面的“新郎”被解開“禁锢”,齊齊往藏了人的櫃子那邊走去,去找屬于自己的“新娘”。
簡星楠走在靠後的位置,沒幾步,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回頭,是程悉。
“簡老師看起來好像很有把握的樣子。”程悉笑着說。
簡星楠笑着搖頭:“也沒有太多把握,我之前沒玩過類似的游戲。”
程悉:“我看頂流那麽快站起來,還以為你們——”話說到一半,簡星楠擡起眼皮,看他的目光有些冷。
程悉立刻捂住嘴:“抱歉,最近樓馳的相關新聞太多了,我總是刷到,看習慣了大家這麽說,一時嘴瓢。”
簡星楠收回視線,聲音很輕:“請記住現在是拍攝時間,有一些詞私下說沒關系,但要是再屏幕前說了,很容易引發不必要的節奏。”
說完,轉過身,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住,“我确實沒有把握,只能試一試了。”
程悉一愣,再開口聲音有些幹巴:“确實,我們都盡量試一試。”
話音剛落,看到鏡頭往自己這邊掃過來,立刻轉成燦爛的笑容:“我要努力了,不能讓柔柔等我太久!”
【不管什麽時候這兩人永遠都是一心為對方着想,真的我磕死他們了!】
簡星楠走在最靠外的位置上,觀察着那些從櫃子裏探出來的,帶上了白色手套的手。不能說話,不能觸碰,完全依靠觀察,以及對愛人的熟悉程度。
若不是專門做該項工作的人,極少有人會看憑借一個帶了手套的手的形狀,就能輕易認出來。
【說老實話,節目組這游戲玩的太坑了!】
【我擔心那些還未辦完儀式的新人,萬一到時候牽錯了人弄尴尬了,婚禮辦不下去怎麽辦?】
【新人應該沒啥吧,正常人都知道這節目是來坑嘉賓的,說不定人家心裏樂呵呵看熱鬧呢。】
簡星楠在一排男人露出的手外轉了一圈,視線凝于某處安靜了幾秒,然後走到一旁的燈光師那邊,問可不可以将光線打得更亮一些。
【已經夠亮了,別掙紮了随便牽一個,牽到誰就是誰,急死lc】
【就是,在節目上親一下老婆都不敢的男人,沒啥用,扔了吧!】
【笑死,頂流不就是這種的脾氣麽,他要是黏着jxn親來親去,我反倒覺得不對勁了。】
燈光師配合地将光調到了最亮。
說是最亮,其實和之前相比差距并不大。現下是晚上,篝火晚會為了凸顯中間的篝火特效效果,以及暧-昧氛圍,安裝的燈都不是很亮的那種。
簡星楠微笑着感謝了燈光師,徐步回到那一排架子前面。
薛家歡已經在那站了許久,看到簡星楠,青年朝他露齒微笑了一下,簡星楠指了指伸在外面的七只手,用眼神詢問他怎麽樣了。
薛家歡苦笑着搖了搖頭。
簡星楠拍了拍他的肩膀,用微笑和眼神安撫了他一會兒。
兩人一起又看了一圈,簡星楠再次将目光停駐在了剛才凝望的地方,又看了兩三秒,轉過身,腳步堅定地走到阿傑面前。
“簡老師,剛才看你找了燈光師調整光線,怎麽樣,是有眉目了麽?”
簡星楠看向鏡頭,漂亮溫和的眼睛在光下分外澄透:“是的,我找到樓馳了。”
阿傑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從游戲開始到現在,不過三四分鐘,其中還包括了簡星楠去找燈光師調整燈光的時間。也就是說,簡星楠花了不過一兩分鐘的時間,準确來說,就看了兩遍所有的手,已經從裏面辨認出樓馳了?
【不可能吧,我粉了頂流五年了,從他小透明到現在,我還是個手控,都沒辦法從剛才那幾只帶着白手套的手中認出他來。】
【啧,人家是親夫夫,你沒看他們上一期裏一直牽着手麽?感覺自然不一樣。】
阿傑不置信地提醒道:“簡老師,你要不要再回去好好看一看,這要是認錯了,幫別人選了新娘,那人可就第一名了呀!”
簡星楠笑了笑:“那也挺好的,我聽說第一名新婚夫妻可以率先使用舞池,這樣的慶典中要是能跳第一支舞,是個極好的兆頭。”
他都這麽說了,阿傑自然無法再做阻攔,簡星楠徑直回到剛才他凝望的那處,毫不猶豫地伸手握住了那只大掌。
“我來接你了,美麗的新娘。”
他頂着微熱的臉頰,說出了節目組要求的臺詞。
下一瞬,那只大掌用力地回握住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竟然真的找對了!】
【卧槽,他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在那麽短的時間裏,隔着一直手套,這太逆天了啊!】
【是啊,我和我老公同床共枕十年,別說戴手套,就算什麽都不戴我特麽也看不出來哪只是他的!】
【這是劇本吧,一定是劇本,不然我真的無法相信!】
彈幕發癫中,櫃子裏的人推開櫃門,身形高大的男人走了出來。
他黑眸含笑,看着面前面色微紅,眼睛明亮的簡星楠,薄唇彎起:“簡老師真厲害。”
旁邊人也一并:“簡老師好厲害!”
簡星楠被弄得臉上熱度連着升了好幾度,飛速拉着他的手臂離開了鏡頭,将主場留給那些依舊在找“新娘”的人。
別說大家好奇簡星楠是怎麽找到樓馳的,樓馳自己也很好奇。
簡星楠往他身後看了一眼,确定此刻沒有攝像機是跟着他們的,然後拉起他的他的手,将手腕翻轉到正面,然後點了點其中的一個地方:“你這裏,有一個很小的疤痕。”
樓馳眼睫一動。
那個地方是之前在拍攝的時候被尖銳的器材撞出來的,後面為了拍攝進度只是随便貼了一下創口貼。
結果後面連着幾天在低溫下拍攝,傷口一直遲遲不好,直到後面去了醫院消毒處理,才總算徹底結疤。
他皮膚自愈能力很強,就算是當時比較嚴重的傷口,過了一段時間也淡化消退,只留下很淺很淺的一道痕跡。
——就連有些時候拍攝手部特寫的時候,都看不出來。
沒想到簡星楠竟然注意到了。
樓馳黑眸微動:“原來簡老師這麽關注我?”
簡星楠:“你還記得我去你的片場之後的事情嗎?”
樓馳微皺了一下眉。
簡星楠繼續道:“我當時會突然離開,是因為我家老頭子開會途中突然暈倒了,當時我姐人在國外沒辦法立刻回來,所以我才那麽着急走了。”
樓馳:“我知道。”
簡星楠:“怪不得你後來來了。”
樓馳黑眸沉沉的,看着他不說話。
老簡總這一暈,暈到晚上還是毫無起色。
簡月瓊人在飛機上,當時正值公司新老交替,簡星楠也不敢叫其他人過來,只能一個人等在那強撐着。
他表面看起來鎮定,其實內心是一片茫然慌亂,每次擡眼看着搶救室上頭跳動的紅燈,莫名就會生出一種對未來的絕望無助來。
樓馳就是在他那樣的心情下來的。
男人腳步沉重,一張俊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來了就在他身旁坐下,什麽話也不說。
但他就是不說話,存在感依舊很足。
有這麽一個人坐在身邊,雖然不說話,簡星楠也覺得安心了很多。
——起碼他不是一個人了。
又等了一會,肩上一重。一直安靜坐在身側的人,竟睡着了,還把頭靠到了他的肩膀上。
簡星楠想伸手過去把人扶正,碰到對方的額頭,吓了一跳。
那上頭的溫度幾乎可以煎雞蛋了!
他趕緊将人扶起來,帶他去了護士臺,測溫度的時候,男人的手從羽絨服裏探出一截,露出裏頭印着血色的創口貼來。
護士也被吓了一跳,趕緊幫他處理傷口,然後叫醫生過來開了退燒藥和消炎藥。
樓馳人暈睡着,只能開吊針,老樓總那邊還是沒有消息,他索性陪着樓馳一起去了病房。
護士紮針的時候,昏睡的男人突然掙紮起來,為了不讓他亂動,簡星楠只得緊緊抓住他的手。
男人還是不大配合,年輕的小-護-士換了年長的護士長,這吊針總算開始了。
簡星楠想要松開他,卻不料,男人反手緊緊攥住他的手,聲音迷糊,讓他“別走”。
男人一張臉燒得慘白,看起來可憐極了。
簡星楠心頭不忍,給搶救室那邊打去電話,讓他們一有情況就告訴自己,然後留在了病房裏陪這個已經燒糊塗的家夥。
兩人就這麽牽了大半夜,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樓掣打來電話,說自己馬上就到,而自己父親那邊也傳來轉醒的消息,簡星楠這才拉開握住了自己一整晚的手。
在那漫長的夜晚中,他凝視最多的,便是樓馳手腕上的那一點小傷口。甚至後面過年兩人碰上,還不由自主去看對方的手腕好了沒有。
不得不說,那一點傷疤,在他心上停留了很久。
以至于在多年之後,當他再次看向對方的手,依舊能清晰辨認出傷口曾經存在的位置,雖然那裏已經很淡很淡了,但這個世界上不可能有那麽巧合的事情,會有兩個人在同一個地方落下傷疤。
所以他才會那麽确認,這只手就是樓馳的。
樓馳的聲音異常低沉:“原來那天是簡老師。”
簡星楠微怔:“不是你先來找我的麽?”
樓馳:“是啊,是我先來的,但是我燒得什麽都不記得了。”他微笑起來,“所以,我現在很開心。”
簡星楠眨了眨眼睛:“是因為我選對了麽?”
樓馳學着他剛才的樣子,先是點點頭,很快又搖了搖頭。
“你選對了我很開心,我更開心的是,你記得我們之間的那些小事。”
雖然高燒到幾近暈厥,樓馳卻還是記得那個緊緊抓着他的手,一整晚沒有松開的人,還有他凝視自己的目光,以及那不時輕輕按在他額上試探溫度的溫柔動作。
可惜醒過來之後,眼前出現的是某個一臉譏诮吐槽他沒用的好大哥。
樓馳一直把這一晚當成一場美-妙的,足以治愈他的夢。
直到今天才知道,原來一切都是真的。
他沒有做夢。
可當事人卻什麽都不知道,只用那雙漂亮,寧和,溫柔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這人做過那麽多那麽多要人命的事情,卻總是覺得那些都理所當然,很少真的當成重要的事情。
心頭像是燃燒了一把火,讓他想把眼前這個夢裏夢外都攪得他一顆心無法安寧的人塞進去,好好看看裏頭燒得多麽狂熱,近乎要将他焚燒殆盡。
樓馳這麽毫不收斂盯着人看,看得簡星楠越發不知所措起來。他很輕地咳了一聲,目光晃動:“要不,我們去看看有沒有別的人找到新娘了?”
樓馳卻依舊一動不動地看着他,黑眸裏灼燒着一片熱烈:“簡老師想住最好的那間水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