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chapter 25

第25章 chapter 25

“今天還要脫嗎？”

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 日光從窗戶落進來，将他的側臉鍍上一層浮光，深邃的輪廓變得柔和許多。

在聽到問話時, 他眉梢輕擡，烏黑的眼瞳裏映出細碎的光：“恩？”

在察覺自己脫口而出說了什麽之後，裴知晚腦子嗡嗡一陣，臉頰陡然開始發熱。

可話已經說出口收不回來, 她伸手掐住手掌, 強行裝作若無其事和他對視：“怎麽了？我們現在不是夫妻, 不能看嗎？”

話一出口, 裴知晚臉上的紅暈迅速加深, 澄澈清潤的眼眸裏洩出一絲慌張無措。

等等，她剛剛要說的明明不是這個。

大概是今天長時間坐着刺繡沒走動, 再加上被那個某個字體的飛白部分困擾住，她思緒變得有些雜亂無序。

而且還有昨天的視頻以及昨晚上那個绮夢，讓她現在滿腦子都是黃|色廢料, 以致于開始說起胡話。

可是夢裏的他那麽可惡，又親又碰又玩, 她現在就只是看看, 怎麽了嗎？

想到這，裴知晚心下安定，稍顯理直氣壯地挺起腰身，小聲嘀咕：“明明之前是您說的，想做什麽就直接說。”

鐘庭嶼深深地睇她一眼, 微磁的聲線裏帶着些許笑意：“能看, 但是大概需要再等等，現在在辦公室裏, 不是很方便。”

他說着，将鏡頭掃了一下周遭。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裏只有他一人，門關着，不過看情況似乎随時都有可能會有人敲門進來。

裴知晚：“……”

幾乎脫缰的理智迅速回籠，她一秒低下頭去，耳尖染上一片緋|紅，并在極短時間內向臉頰脖頸蔓延開。

沉默好幾秒後，才偷偷擡頭看手機屏幕，然後發現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

他似乎存在壞心思，修長的手指不偏不倚地搭在白貝扣子邊緣，不疾不徐問：“還看嗎？”

那雙手……

昨晚夢裏的畫面再度浮現出來，仗着他現在在國外，她壯着膽子極為順嘴地接下去：“不，反正現在看了也摸不着，不如等您回國了再看。”

鐘庭嶼怔住，視線鎖住她不放，眸光幽深難測，讓人産生一種将要沉溺其中的錯覺。

半晌後，他才開口，嗓音不知為何變得有些低啞：“恩，我知道了。”

裴知晚：“？”

他知道什麽了？

她一時沒反應過來，剛想問，忽然鐘庭嶼那邊敲門聲響起，怕打擾他工作，匆匆說了幾句就準備挂斷視頻。

鐘庭嶼喊停她的動作，開口讓人進門，又不慌不忙地和她說：“盛伯說你這兩天都在工作室忙碌，晚上早點休息，不要熬夜，恩？”

他的聲音低沉有質感，落入耳中會讓人泛起一種微妙的酥|麻感，裴知晚捏了捏耳垂，乖巧地點頭應下。

然後在挂斷視頻通話之後，翻出那份資|料繼續看。

她也想早點休息，可心裏記挂着這個問題，加上這個單子日期又緊，不弄清楚她睡不着。

好在在對照着婚書和書法作品看了半個多小時候，裴知晚找到靈感，将之記錄了下來。

這個晚上沒有再夢見鐘庭嶼，而是夢見婚書上的字體筆畫散開，懸浮在半空中充斥着整個夢境。

*

入夜之後，網絡上的熱鬧并沒有停止，而是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高|潮。

先是有許多人忽然冒出來，在霍薇的微博評論區裏發表一些負|面評論。

「不火倒是愛蹭，這是見我們家念薇之前幾次靠旗袍造型上熱搜，所以故意來硬蹭了？」

「我一個路人都覺得不好看，人醜衣服也醜，醜人多作怪。」

「一個靠旗袍造型博眼球，一個靠非遺名頭博關注，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

與此同時，花朝工作室的微博評論區跟着一起淪陷。

「垃圾工作室，祝早日倒閉。」

「誰會買刺繡和旗袍這種又貴又不實用的東西？」

「頂|着非遺的名頭坐着想要賺快錢的勾當，啧……」

……

戰火甚至牽連到七七吃瓜專用這個娛樂博主身上。

「垃圾營銷號，上次清|網行動怎麽沒把你封了？！」

「說吧，這回的通稿收了霍薇和裴知晚多少錢？」

「懂了，想進娛樂圈就找博主炒幾個熱搜。」

……

霍薇和七七吃瓜專用這兩個微博賬號粉絲都不少，在這些言論冒出來後，不少還未入睡的夜貓子粉絲立刻發現，有理有據地反擊。

霍薇的粉絲直接點名罵出聲：

「你們家蒸煮是糊了嗎？這麽喜歡關注別家？」

「笑死，霍小薇新劇剛殺青，而有人今年到現在還未進組，難怪在這裏破防亂叫。」

「粉随蒸煮，都愛破防。」

……

七七吃瓜專用的粉絲就随性得多：

「七七勇敢飛，出事自己背。」

「勇敢七七，不怕困難，上！」

……

七七吃瓜專用這個微博皮下名叫荀琦，是一位正在讀大二的女孩子，家裏經商，平時興趣就是網上吃瓜沖浪嗑cp，雖然是娛樂博主，可從未收過藝人的錢幫他們宣傳或是故意黑人。

她最早知道裴知晚是在妙弦茶館的微博裏，她媽媽是蘇城人，她從小跟着聽了不少評彈，不過搬家到京市後就較少聽到，因此當時聽到時覺得驚.豔就随手轉發了一下。

身為嗑cp狂熱愛好者，她自然不會錯過視頻裏鐘庭嶼和裴知晚對視的那一幕，甚至一時上頭，用小號申請創建了「無人知曉」這個cp超話。

原以為這個cp超話只是短暫小火一下，結果沒想到超話的關注人數一天天增多，越來越多的神仙太太們加入超話瘋狂産糧，以致于超話數據飛升蹿進超話CP排行榜前十。

兩位現實中只見過一面的人，只因為一個忽然的對視，就讓人忍不住嗑起來。

就讓人覺得很離譜。

尤其是在荀琦從爸得知口中得知鐘庭嶼的身份之後，更覺得這對cp注定be，忽然覺得當初超話的名字取得極為應景。

可一入cp深似海，嗑的不就是這種縫裏摳糖，悄悄摸|摸的快樂嗎？

于是荀琦堅持用小號關注cp超話，昨天甚至用大號帶了鐘庭嶼的那條微博，就是想提醒嗑cp的姐妹們圈地自萌，不要把事情搞大了。

今天吃雙薇的瓜順手轉了一下，沒想到會将裴知晚牽扯進來。站在cp的立場上看，昨天鐘庭嶼上熱搜，今天裴知晚上熱搜，這怎麽能不算是一種cp熱搜間接同框呢？

這不，超話裏已經有太太在寫「茶館一見鐘情，幾番經歷後男方出國兩人分開」這種be美學。

荀琦悄摸|摸嗑了一口玻璃糖，操起鍵盤回怼評論區黑子。

「哪來的辣雞水軍，下場黑人都不換個號？」

「我就吃吃瓜，不比你們這些拿錢黑人的惡臭水軍好上千百倍？」

「借機黑人的某家粉絲蒸煮必湖，我話就放這裏，她下半年依舊接不到戲。」

……

荀琦電腦和幾個手機一起用，她粉絲嘴上說着讓她自己處理，實際上也在怼水軍，一時罵退了不少人，讓荀琦甚至有餘力再開個號去裴知晚花朝工作室的微博下助陣，然後在那裏遇見了不少在超話裏十分熟悉的id。

荀琦想捂臉忙在超話裏提醒，讓姐妹們換個號再來，不然怕被cp當事人發現。

然而提醒剛發出去不久，網絡上關于裴知晚和花朝工作室的負|面言論一掃而空，許多下場的水軍被封號或禁言處理。

已經登陸小號準備戰鬥的cp粉們：“？”

「無人知曉」CP超話裏頓時冒出不少新帖子：

「拔劍四顧心茫然，那些黑子呢？」

「這是誰出手了？這麽幹脆利落，贊一個。」

「好消息，超話今日關注人數突然增加好多。壞消息，可能會被正主發現把超話搞沒了。」

「哇不要啊，這可是我最近的快樂老家。」

……

淩晨一點半，大家原以為風波就此結束，可沒想到，在淩晨一點四十分時，忽然有一個官方微博在網上發布一段視頻。

京市文明網V：「近日，一位老太太坐在電動輪椅上出行，被困在馬路中間，幸好有位女子出現，将傘送給老太太，并推動電動輪椅到安全地區……」

視頻開頭是灰白色的雨幕，馬路中間停着一位坐着輪椅的老太太，垂着頭拍打着輪椅按鈕，畫面讓人看着就揪心。

幸好沒過多久，有位身穿旗袍撐着傘的女子出現在鏡頭裏，發現老太太後，女子立刻小跑過去，将老太太推到馬路邊上。又将傘送給老太太，看着老太太拐入不遠處的巷子裏，自己再冒着雨走出鏡頭。

本來關注的人不多，可恰好有人認出是幫人的女子是今天剛上過熱搜的裴知晚，立刻截圖私信給七七吃瓜專用并@對方，後者也迅速趕過來，想了想，轉發這一則視頻到自己微博上。

這條微博裏誇獎居多：

「點贊，好人一生平安。」

「關注熱點新聞，傳播正能量。」

「總有那麽多人會來溫暖我們，好人一生平安」

「居然是刺繡工作室的小老板，人美心善，關注一個。」

當然，也有幾道不同的聲音出現後又淹沒在評論區裏。

「完了，連官V也被收買了。」

「我賭裴知晚會很快進入娛樂圈。」

……

與此同時，辭晚這個微博評論區裏忽然出現一條評論：

「弱弱說一句，有沒有人覺得微博熱搜上那個花朝工作室裏的有件旗袍樣式好眼熟，辭大是被抄襲了嗎？」

「+1，我還以為是我看錯了，可我拉圖對比了，确定是一樣的。」

……

*

次日周一。

裴知晚清早就到工作室裏繼續繡婚書，助理小葉上班進門的時候吓了一跳：“小老板這麽早？”

裴知晚擡頭看小葉，眉眼彎起來：“早上好。”

小葉湊過來，看到手繡婚書的進度，頓時吓了一跳：“怎麽這麽快？不是才過了幾天？”

裴知晚擡手按了按後頸，酸脹感登時蔓延開來，忍不住輕“嘶”一聲。

她本來膚色就白得透亮，此時眼下浮着兩痕淺淡的烏青，看起來氣色不佳。

小葉皺眉：“小老板你今天臉色看起來有點差，要不要今天先好好休息一下？”

“我沒事。”裴知晚搖頭，然後看了下進度，目前只剩下日期最後一部分還沒繡好，之後熨燙裝裱，就能将這件繡品交給客人。

小葉還想說什麽，可看到裴知晚繼續垂下頭刺繡，忍不住輕嘆一聲，放輕手上的動作。

不知過了多久，裴知晚終于将這件蘇繡婚書繡品完完整整繡好，剪斷線頭，手虛拂過上方「兩姓聯姻，壹堂締約幾個字」，很輕地喟嘆一聲，希望來得及……

起身時，一股暈眩感驀地湧上來，眼前一瞬漆黑，她抿住嘴唇，手輕撐着旁邊的櫃子，稍稍緩了一下。

“小老板？”小葉忙伸手扶住她坐下，擰眉，“您還好吧？”

裴知晚揉了揉太陽穴，輕聲說：“我沒事，坐久了突然站起來頭暈。這件繡品今天要交給客人，你來幫忙熨燙裝裱。”

小葉接過手，裴知晚在一旁看着，她精神不大舒坦，但還是努力振作起來，偶爾提醒幾句。

中年女子收到消息後很快趕過來，看到婚書時手控制不住顫|抖着，聲音有些哽咽：“謝謝老板，辛苦您幫忙趕制出來，我真是……真是不知道該怎麽感謝……”

裴知晚無聲嘆息，說：“阿姨您先拿去給老太太吧。”

中年女子又連聲道謝，收起婚書時手依然有些抖，卻格外鄭重。

等對方離開，裴知晚依然覺得有些頭昏腦脹，不再強撐着，和小葉交代了幾句，回到別墅休息。

中午收到霍薇的消息。

霍薇：「阿晚我今天去劇組酒店試戲通過啦，我成功拿到角色啦！」

知晚：「恭喜你。」

霍薇：「這事還多虧了你，你今天有空嗎？要不要出來逛街？我請你吃飯。」

知晚：「下次再約可以嗎？我今天有點事情。」

霍薇：「OK.jpg」

霍薇：「過幾天可能還有個好消息和你說，現在暫時先保密。」

裴知晚回了個點頭的表情包，心裏猜測是不是霍薇拿下那個lgi的品牌代言。

不過沒想多久，腦袋裏像起了霧，昏昏沉沉的。

裴知晚找出體溫計測量，好在沒有發燒，就撐起精神看了會手稿，然後又回卧室休息。

*

午後一點半，裴知晚睡醒後只覺得喉嚨幹癢，渾身發燙，想起來，身上又覺得沒有力氣。

這時，手機鈴聲響起，是鐘庭嶼的電話。

裴知晚捂着頭坐起身，摸過手機接聽：“小叔？”

開口時沙啞的聲音将她自己吓了一跳，說完之後忍不住咳嗽起來。

想起是在打電話，她憋了憋試圖忍不咳嗽，可喉嚨異常幹燥，讓她控制不住嗓子裏的癢意，只能将手揿住胸口，劇烈咳嗽起來，咳得幾乎喘不過氣。

咳嗽之後，喉嚨裏癢意稍褪，卻有一種火急火燎的毛刺感，呼吸時有種燒灼的痛感。

“阿晚？”

裴知晚頭腦昏昏閉上雙眼，壓住咳嗽含糊應聲：“啊？”

“你現在在哪？我……”

後面鐘庭嶼再說了什麽，她漸漸聽不真切，就連視線也是漫漶模糊的，頭腦昏昏沉沉的，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熟悉的聲音，一陣清冽好聞的氣息萦繞在鼻間，随即臉頰貼上一抹微涼的觸感，只覺得冰冰涼涼的很舒服，于是忍不住用臉頰貼上去輕輕蹭了蹭。

後來似乎又陷入昏沉狀态中，兒時的夢境交錯浮現，讓她不由得蹙眉，一度從睡夢中驚醒，可還沒全醒，感到有人輕輕拍着她，聲音和她一樣沙啞：“阿晚乖，不怕，我就在這裏。”

這聲音……

好聽的同時，又莫名地讓人覺得很安心。

裴知晚半夢半醒之間勉強睜開眼睛，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她想伸手可身上幾乎沒有力氣，又陷入混沌狀态中，只隐隐感受到手被輕輕握住。

之後又醒來好幾回，每回醒來，都能感受到那人一直守在床邊，陪着她。

有回她忽然劇烈咳嗽起來，眼角都咳出生理性淚水。有人将她穩穩地扶起，極其耐心又溫柔地給她喂水，為她輕柔地拭去眼角和唇角的水漬。

窗外天光昏沉，天空呈一種半透明的青灰色，爾後天際泛起一抹魚肚白。晨曦的微光透過透進窗來，照出室內東西模糊的輪廓，也照出床|上小姑娘微蹙的眉眼。

裴知晚漸漸清醒，覺得身上依舊沒什麽力氣，提不起精神來，不過比起之前，不适感已經大大減緩，那種和周圍的環境脫節的感覺徹底散去，感官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她手指微地動了動，卻感覺手被握住，循着方向看去，不由得微微怔住。

是鐘庭嶼。

男人微閉着眼睛靠着床頭，往日深邃俊美的臉上帶着掩不住的倦意。

真的是他。

他不是在美國出差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裴知晚放輕動作，一時間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或是還在夢裏，可手上溫|熱的觸感和那股淺淡的冷調木質香氣不斷提醒着她，這不是夢，鐘庭嶼真的回來了。

裴知晚緩慢地眨了眨眼，目光定定地落在他臉上，昨晚昏沉狀态時的零碎回憶随之湧現出來。

他喂她喝水哄她吃藥，他安撫忽然驚醒的她，他整夜守在她床邊……

這時，男人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眼睫微地一顫，睜開眼睛，聲音低沉而沙啞。

“阿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