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欠條

第7章 ,欠條

游離重傷蘇醒的時候意識還不算清醒,下意識地從床榻上坐起身正要思考回顧的那一瞬間,眼前的一道寒芒閃過,脖頸上被抵上了一道銳利的冰涼。

“閣下醒了?比我想的要早。”眼前的男子一襲白衣溫潤如玉的模樣像是書生,眼前那一截細白的手腕仿佛輕輕一折便要折斷似的,一只養尊處優的手拿着自己的那柄鎏金嵌了寶石的匕首抵在自己的喉口處。

是那天林中遇見的人,是他救了自己?游離擰眉,溫柔的語調沒有幾分說服力,可游離偏偏感覺到了幾分危險。

這是自己數年來多次置于生死一線的直覺,游離從重傷之中蘇醒,如今确實是沒什麽反抗之力的。

“是你救了我?”游離嘗試開口,方覺聲音啞的厲害,喉口的腥甜似乎要洶湧而出中和一下這幹澀的感覺。

“是我救了你,也把你帶回了長安城中,你的身份有疑,很可能是殺了大理寺少卿的兇手。

天子腳下,殺害朝廷命官可是不小的罪名,如今陛下布置了天羅地網要将你捉拿歸案。

你這算不算是自投羅網?”男子衣裳的布料是那價值千金的蜀錦,而衣裳上的刺繡是蘇繡,腰間的玉佩錦囊各種各樣的綴飾标識着眼前的人出身不凡,他一條腿跪在塌上一條腿站着,微微彎着腰匕首抵上自己喉口時候沒有絲毫的猶豫,可不像他表現的那樣不谙世事。

游離試探性地想要反抗脫離匕首的桎梏,想要知道眼前的人會不會真的狠得下這個手,脖頸處的刺痛感傳來,游離選擇不再動作,看着眼前人的眼神帶上了幾分危險:“你想要什麽?”

“你還需要我,我能保住你。

等你身體恢複後我會帶你平安出這長安城。”男子收了匕首,從袖中拿出一塊帕子擦了擦上面的血漬,而後匕首入鞘,“閣下的匕首吹毛斷發,竟也這樣豁得出去。

當真是不怕疼也不怕死。”

“這種程度并不會死。”游離下意識地伸出手去觸碰脖頸處的傷口,“你需要我做什麽?”

游離覺得好笑,他若是真的想救自己便不會把好不容易逃出長安城的自己再度帶入虎穴,如今将自己帶了回來不過是有所圖謀。

“救命之恩應當是很大的恩情吧。”男子從袖中拿出一張着了筆墨的紙遞給了游離,“你欠我一條命,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日後想到了會再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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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時候叫你上刀山下火海你也要去做。”

“我不會。”游離看着紙上的字跡,雖然潦草卻很好看,只可惜他并不大認識上面寫的什麽,這樣長的年月他只學會了如何殺人。

游離的視線從紙上轉到了男子身上,沉默過後說了一句:“我只會殺人。”

“我相信你還會別的。”男子顯然不給他商量的餘地。

“你出身高貴,我能做的,你的身邊的人也能做到。”游離又解釋,男子距離自己很近,游離卻不敢輕易動手,這附近或者有男子的暗衛侍衛守着,一旦動了手死的會是自己,而且眼前的男子游離并不知其深淺。

“你是江湖人士,又在衆目睽睽之下殺了大理寺少卿逃了出去,在這方面你可比王子皇孫的暗衛侍衛要強太多了。

只是我實在不知你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江湖人不管朝堂事,而廟堂之中的人也不涉江湖風雲,雖然暗裏江湖廟堂之間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可明面上卻沒有做的這樣光明正大的,你此番樹敵頗多。

只是我覺得,江湖人重諾,有些的我寧願信你也不信身邊之人。

因為,你和這朝堂之中的權勢富貴沒有牽扯。”男子坐在了床邊目光灼灼地打量着游離的模樣讓游離不自覺地想要閃避目光,“你是殺手吧?”

從來沒有人像這樣看着自己過,游離想。

“嗯,你是王公貴族?”游離喉嚨發澀,有些想喝水。

男子沒有否認:“都說江湖人不涉朝堂事,但其實也不然,朝中的武将大多武功高強,包括那些暗衛,我卻不信他們沒有師門。

但我覺得你不像哪位王公貴族培養的江湖勢力,因為廟堂之上的争鬥從來沒有這樣光明正大的,死了一個人既沒有斬草除根也沒有得到什麽利益。

你這樣厲害,又是何門何派的殺手?

唐門擅使暗器和毒,煙雨樓倒是使十八般武器的多一些……

大多講究一個出其不意,像你這樣光明正大的倒是少,好像生怕自己死不了又怕對方不知道殺人的是誰似的。”

“你很了解?

無門無派,給錢辦事而已。”游離看着男子的模樣好奇之中又帶着點天真。

“我看過許多的話本。”男子伸出手摸了摸游離如瀑的青絲,放低了的語調溫柔,“我救了你,你不該想着殺我。”

被看穿心思,游離面上卻并不顯,誠然男子說的很對,無論如何眼前的這個人卻是實實在在地救了自己的命,多少次生死一線,被人救了這卻是第一次。

感覺很微妙,他并不想欠人的,被捏在手裏的那張紙有些皺了,游離遞到男子的面前:“寫的什麽?”

男子接過紙張有那麽一瞬間的發愣,并沒有開口說你為何不識字之類的言語,随後綻開一個笑來,略帶調侃和溫柔的語調:“這是我寫的一個欠條吧。

你叫什麽?我給你添上,再把印泥拿過來你蓋個戳。”

“欠條?”游離有那麽一瞬間的茫然。

“對啊,欠條。

宮廷禦醫出診是二兩紋銀,自我救下你之日起接下來應該要喝上三個月的藥才算是大好,這一帖藥是六錢,用的都是上好的藥材,一日一副,三個月算下來一共是四十五兩,再加上給你熬藥的丫鬟的月錢是一兩二錢,三個月便是三兩六錢,那便算三兩。

因着你沒有換洗的衣裳,我讓錦繡閣的裁縫親自登門來給你量體裁衣,訂做了五套衣裳一共是五十兩,加上你幾個月的吃用,我問了蘇小他的用度,但你怎麽也不算是我的仆人,便按着我一半的用度來,三月下來一共是四十五兩。

一共是一百四十五兩整,再加上你還欠我一條命。

畢竟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又不是大善人,即便親兄弟也要明算賬的。

你若是沒有錢,你身上的那些武器也可以抵債了。”男子侃侃而談,替游離算着賬目,最後如夢初醒般地自報家門,“對了,我叫蘇詞,字允之。

你叫什麽你還未曾道明哩。”

游離:……

你不像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倒像是個商人,這樣會盤算。

這些銀兩于他而言并不多,不過他身上的東西除了那些武器都丢了,又哪裏來的錢:“我叫游離。”

“遨游的游和離別的離是嗎?”蘇詞抿唇,拿着紙張到了書桌前研墨,提筆又在上面添了幾個字,等到墨跡幹了之後拿着紙張和印泥到了游離的面前,“你蓋個戳吧。”

“你有沒有仇人?”游離猶豫着并沒有動手。

“什麽?”蘇詞臉上帶上了幾分訝異。

“我替你殺人,一個人頭一百兩,餘下的五十三兩當我回去的盤纏。”除此之外,游離也想不出旁的還債的方式了。

“敢情我還要再給你五十三兩?”蘇詞彎腰硬拉過游離的手的拇指硬往印泥上按,“我目前沒有仇家,也不需要你替我殺人。

你這小孩,年紀輕輕的,怎麽一開口就是打打殺殺的?”

“就當先欠着。”蘇詞看着紙張上的那個紅色的指印的模樣似乎頗為滿意。

“等我出了城你又上哪找我?”游離想,江湖人重諾可并不代表他重諾。

“你想賴賬啊?”蘇詞将紙張收到衣袖中後摩挲着下颚打量着游離,又像是篤定了什麽似的,“你不會的。”

“我這個人,看人的眼光還算不錯。

你不要命,卻是個重情之人。

何況,我生平最喜歡的一是雅樂,二是賭。”蘇詞這話說的頗為認真,認真得連游離都險先信了。

“不過你說的也對,你若是離開了,我有事又要上哪去尋你。”蘇詞坐在塌邊,湊近了游離仔仔細細地瞧着他眨了眨眼,“傳書信嗎?”

這個距離,游離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位置,移開了目光:“不用,你若有事,去煙雨樓發布懸賞令,我瞧得見。”

“長安可沒有煙雨樓,何況你怎麽知道是我呢?”蘇詞又坐直了身子,露出一副頗為為難的樣子。

“除了長安許多城中都有。”第一眼游離覺得他是那如松如玉的溫潤公子,可之後說的話和做出的事又那樣的讓人心生警惕又琢磨不透。

他會第一時間用匕首抵上你的喉口,那個時候的游離絲毫不懷疑眼前的這個人會下手,他又會在你收了心中的殺意之後像是放下所有戒備似的表現着自己的親近,帶着點調侃的溫柔,可信卻又不可信。

“不方便。”蘇詞接話,“我想要個更方便的法子,能讓你最快得到消息并且替我去做事的。”

“醉夢樓的人尋的到你嗎?”蘇詞又問。

游離眼神猶豫,還是點了頭:“我渴了。”

“那便好。”蘇詞對這個答案還算是滿意,“抱歉,我忘了你剛醒,該給你備一些吃的喝的才是。”

蘇詞起身走出房門應該是去吩咐下人準備吃食了。

游離看着門口的方向有幾分恍惚,為什麽道歉呢?游離不解,他絲毫不懷疑若是自己沒有給出蘇詞他滿意的答案,便不會有現在這樣閑适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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