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正當雙方僵持不下,一道銳利箭刃淩空飛馳,直射面門。
果然來了。
段星執低下頭嘴角微勾,早有防備,微微偏頭躲開,任那短箭擦着鬓角深深插入背後牆面。
與此同時,周圍窸窸窣窣出現了更多提着燈籠趕來的護衛。
原本圍着他的銀甲衛也紛紛停了攻勢,自覺向後讓開一個大圈。
符至榆不緊不慢自臺階走下,與人打了個照面的功夫,沉沉凝視片刻,驀然輕佻開口:“好一個标志的美人。”
段星執:“......”
上一回聽到這種誇獎,還是他尚在太子之位時,真是久違的冒犯...
段星執眼中掠過一絲冷涼笑意。
借着滿院燈火,他也終于清晰看清了來人。
身姿挺拔,鬓若刀裁,濃眉鷹目,勉強也稱得上一副好樣貌。
只可惜眼中算計之意過于濃厚,即便語氣溫和,嘴角無時無刻挂着如沐春風的笑,整個人也透着一股不讨喜的刻薄陰鸷。
似是料定了眼前人插翅難逃,符至榆揮了揮手,命兩側護衛退得更遠了些,笑道:“美人怎麽不說話?不知夜探我相府,有何貴幹?”
段星執垂眸扯了扯唇,雖說是他先行擅闖,好像本來就不太占理。不過...不妨礙反感有人調戲他。
“你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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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落下瞬間,地上折扇重新歸于手中。步履緩慢後移,随即足下發力極速掠向前方,頃刻間已至人跟前。
符至榆冷笑一聲,毫不猶豫擡手運氣回掌擊向人胸前:“不自量力。”
只是折扇瞬間開扇,段星執運氣充盈扇身為盾,但距離太近,身形略有些不穩,只能堪堪接下這一掌。借沖擊力向後退半步,手腕翻轉,合扇為匕,扇尖出刃直勾勾刺向人頸間。
符至榆側身輕巧躲開,擡手輕而易舉攔住刺殺,放任尖刃沒入衣袖少許發出撞玉之聲。段星執這才發現,這人手腕處似乎帶着某種輕薄堅固的防具。
一擊不成,段星執淩空翻身,步法缥缈毫不猶豫閃去人後方,折扇脫手而出逼得人先行躲閃,不忘同時調動內力彙于掌中直襲向背脊。
符至榆反應速度卻是比他更快一分,悠閑以護臂揮開折扇,偏頭嘲諷一笑,在段星執出手瞬間眨眼與人拉開寸餘擡掌相接。
兩股強大內勁的沖撞力化作無形波紋頃刻漾開,震得庭院草木盡碎。
四周護衛俱是被沖擊逼得後退數步摔倒在地,唯有離他們最近的十二名銀甲衛尚能撐着長槍勉強站立。
段星執平複了下吐息,瞥了眼左臂上仍在流血的傷口,平靜掃視全場。這些護衛倒也異常守武德,他在這兒與他們主子交手,竟當真安分守着不曾偷襲半點。
他看了看還挂在玉上的呆呆,焦毛貓胸前的那顆顯眼石頭這麽點功夫已經快變成全綠。
是時候該撤了。
符至榆總算收起了眼中的那點輕慢之色,緩緩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濃烈的興致,一眨不眨盯着眼前微喘着的人:“好功夫!”
只是語氣依舊輕浮:“不知美人師承何人?可願投我相府門下,本官定當予取予求。”
段星執負手站定,冷哼一聲,掃了眼人身後的隐隐開裂的牆面,絲毫沒打算廢話,再次果斷出手:“屈屈相府,怕是請不動在下。”
“口氣不小,本相已經許多年沒見過如此狂妄之人了。希望閣下在水牢時,也能保持這份傲氣,千萬莫要太快求饒。”
符至榆大笑一聲,站在原地不躲不避,直到殘影掠至眼前,才氣定神閑擡手。
這莫名潛入的小賊,的确激起了他的好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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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院一片狼藉,不過一盞茶時間,兩人過逾百招僵持不下,一時勝負難分。自覺已經大致摸清對手武功路數的符至榆笑容愈發肆意,交手時更近乎逗弄:“多番留手,莫不是心疼本官?”
段星執也不惱,險險避開一道掌勁,再次被人逼退至牆邊,擡眸間忽然有戲谑笑意閃過。
這人還是太過自負了,打上興頭來已經絲毫不曾注意他從始至終的目的。
總之不管打到什麽地步,他也不能殺符至榆,沒必要糾結這種無傷大雅的勝負結果。
而周圍完好無損的牆面,此時已經裂開了無數裂縫,如同錯綜複雜的蛛網般。
原本将各處死角圍得嚴密的護衛未免打攪自家主子的興致,也自發散去了更遠處。
在衆人眼中,他段星執實力不濟,幾乎靠着頑強和一點運氣才勉強撐到現在。但人體力有限,被壓制了這麽長時間,再想脫身幾乎已是癡人說夢。
符至榆看着眼前仍舊沒将他放在眼裏的閑适神态,微微皺眉,才收起輕視态度,只可惜為時已晚。
在對面人襲來的瞬間,段星執聚氣在掌,擡手狠狠拍向本就即将四分五裂的白牆。
強大的內勁幾乎讓整面牆瞬息崩成粉末,一些零星蘊着內力的碎石彈射至附近同樣搖搖欲墜的建築,恰如巨石落入平靜水面。整個院落頓時被被激起了連鎖反應,接連轟然炸開。
一時間,這方區域鋪天蓋地彌漫着碎瓦白塵,瞬間模糊了中心之人的視線。
“想逃?”
符至榆瞬間察覺意圖,當即不再留手想取過一旁立着的長劍。
“多謝符相祝我一臂之力。”
否則轉瞬摧毀整個堅固且完好的院子,即便是他自負內力深厚也有些難做到。
說話間,他運足內力,以引靈石作暗器混着灰塵倏然射向人眉心。
符至榆偏頭躲避的片刻功夫,段星執已然極速退去了數米之外,折扇不知何時再次被撿回來手中,飄然立于府門處,輕笑着開口。
端的是一派從容不迫,穩穩落在高處的身姿映在人眼中嘲諷意味十足。
“後會無期。”
“回來,不必追了。” 許久之後,院中飛揚塵土總算落盡,露出清晰的面貌。符至榆站在其中,看着已然失去蹤跡的方向,冷聲阻住了還想沖去門口的護衛,“就憑你們,追不上他。”
“有其他事交予你們,”符至榆表情沒多少變化,低頭看向廢墟中那塊被他擊落的碎玉良久,撿起最大的一塊緩緩摩挲了一會兒,扔去為首的銀甲衛手中,輕緩一笑道,“去查這玉的來歷。還有,這人樣貌爾等都已經見過了,立即命人封城,給本官去找。不惜一切代價,掘地三尺,也要給本官挖出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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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星星你沒事吧,” 呆呆抱着充盈的綠石頭,看着倚牆額頭冒着虛汗的人,焦急地飄來飄去。
左臂上的傷口流下的血似乎越來越多了。
“無礙,別擔心。”
段星執垂眸看了眼那道傷口,輕聲安撫了一句。傷口處泛着深紫,他猜得沒錯,那暗器上果然有毒。
不過好在他反應及時阻止了毒素擴散,如今除了有些疼和麻木,倒也不是什麽大事。
可惜他那顆療傷聖藥露華丹先給了出去。
為今之計是先要找個安全地方将毒逼出體內,否則這左臂封脈太長時間,怕是要廢。
但符至榆的身份擺在那兒,如今恐怕已經下了令全城搜捕。這樣一來,呆在哪兒都不安全。
算了算呆呆那小型傳送法陣的冷卻時間,他思索片刻,毫不猶豫轉身離開小巷。
安全的地方麽...他倒是想到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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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塔中明亮燈火,蕭玄霁伏在地上,全神貫注翻閱着那本藍色書冊,直到塔外驀然傳來一聲踩踏瓦片的輕響。
似是演練過千百遍一般,他飛速合上書冊,藍色書冊頃刻被扔去暗格,極其精準地撞在開關上,使得暗門轉眼合上。
整套流程用了不到一秒,蕭玄霁冷冷擡眸,看向黑沉沉的窗外。
侍女早已經将食盤撤走,符至榆也早将他當成一個毫無威脅的傀儡。這個點,還有誰會過來。
段星執從大敞的窗戶輕巧跳進塔中,這窗似乎一直維持他離開時的狀态。随手帶上後一轉身,冷不丁和托着夜明珠的燈臺下那雙黑沉沉的眼眸對上視線,不由愣了愣。
後半夜這小孩不睡覺,坐在這兒當木樁?
“是你。”
“是啊,我又回來了。看在我們如此有緣的份上,再收留我一兩日怎麽樣?”
雖然詢問,倒是沒什麽和人商量的意思。段星執沖人溫和一笑,自顧走去人對面席地而坐。
他選擇此地調息理由有二,其一,這小孩身負枷鎖,且年齡擺在這兒,對他毫無威脅。其二,火燒侯府那事他算是看出來了,符至榆為權臣,亦有這類人的通病——尚且在意名聲。
若是帶兵搜查至此處,在衆人面前怎麽也會維持着為臣者該有的姿态,命人提前通報。
屆時他能有足夠的時間反應。
當然,實際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臨時宮邸中,或許能找到他想要的東西。
蕭玄霁沒點頭也沒拒絕,他自然明白這句詢問有多敷衍。
何況實力懸殊,也沒有他做主的餘地,只是盯着人左臂上顯眼的血痕,面無表情陳述道:“你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