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白團說着,語氣又忍不住變得嘲諷:“他本人不是已經被你引下去了麽?如今天時地利人和,你等了多久?裝乖裝得可真好。”

他們現在一起動手的話...将那人就此困在暗室,沒人會發覺。

白團癱坐在地上,垂頭喪氣等着宿主下達命令,可惜它沒法在與人綁定的情況下偷偷給那邊發信號。

良久,殿上只傳來一聲淡淡聲音。

“我知道了。”

它再次擡頭,眼前已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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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玄霁似乎沒跟上來,段星執站在冗長的通道中,回眸看了眼,殿中明亮的光線似乎已經離他們很遠。

難得沒有旁人,焦毛貓也從袖子裏跳了出來,站在人肩上左顧右盼:“好黑啊,我什麽也看不清。”

“暗室中應該亮些,先往前走看看。”

這麽長一段路,以蕭玄霁那狀态,或許本就沒打算自己也下來。

總之有呆呆在,即便真被困在絕路,他也能設法離開。

而且蕭玄霁...他自然并非交付所謂的信任。只是再三思索,實在想不到任何在這時候背刺他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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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前行了一刻鐘,他總算窺見一扇古樸的銅門。比起來時的通道,這兒四周布滿了細碎的小珠子,的确亮上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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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探性地推了推門,銅門輕若無物,無聲地向後敞開,露出暗室一隅。

兩側是滿滿當當壘成一排的書架,正中央的空地上,甚至還擺放着一座巨大的沙盤。

正對面的牆上,挂着張他親臨大照以來,見過的最詳細的疆土大地圖。

他正想上前看個究竟,腳下不知踩到了什麽,門上兩側的龍頭機關驀然張開嘴,兩道無形煙霧噴湧而出。

...蕭玄霁沒告知他暗室之中還有機關,無心還是刻意?

藥效極強,他腦中只來得及閃過這一念頭,腳步踉跄扶住門框,意識已然有些混沌。

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道中,緩緩走出個身影,将向後倒下的人接了個正着。

暗室位置過深,即便點綴着無數夜明珠仍舊顯得有些昏暗。蕭玄霁抱着沉睡的人小心翼翼走去了地圖下橫放着的玉質躺椅上,上邊被細心地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雪白狐裘。

他率先躺下,随後輕柔地将人整個攏在懷中。軟倒的身體帶着冰凝特有的冷意和淺淡的梅花香氣,像是永遠捂不熱一般。

蕭玄霁垂眼怔怔看着倚靠在頸間的沉靜睡容,無意識湊近了幾分,直到耳畔乍然傳來焦毛貓咋咋呼呼的聲音:“星星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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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睡一會兒而已...

他很久很久沒下來過了,一不小心忘記告知這門上的機關...實在再正常不過。

焦毛貓滿眼憂心地湊了上來。蕭玄霁盯着眼下因為有他在,根本不敢化作實體的呆呆,将那些絮叨當做耳旁風,自顧擡手穿過虛影,順着眉尾一點點撫至下颚。

可他忘記自己手上常年帶着傷,殷紅的血滴在人凝白如玉的面容上劃過,染上奇異的情态。

“髒了。”

像是被魇住般,蕭玄霁凝視了好一會兒,才緩慢低下頭,冰涼的唇停在血珠最初滴落的鼻翼位置,仔細舔了舔。

呼吸交織成一團,他維持低頭的動作良久。壓在人腰側的另一只手背本能地按緊,幾條淡色的青筋微微崩起。

大約是力度沒能控制住,被壓進懷中的人微微蹙眉,無意識哼了聲。

很快,傷口開裂将人幹淨的外衫染上斑斑血跡。兩人長發交疊,遠遠看去,像是融為一體。

某只飄在一旁焦毛貓歪着頭不明所以看了好一會兒,它能感應到宿主的生命沒有危險,似乎只是在睡覺,索性一屁股坐去了中心的沙盤一角趴下。

沒有被提前交代他也不知道做什麽,幹脆跟着睡覺,反正等星星醒了它也能感應到跟着醒來。

到最後,越來越多溢出的血跡幾乎将安靜睡在躺椅上的人染得一片狼藉。蕭玄霁以肘撐着椅背,半跪在人上方,眼底不知何時蔓上了一絲興奮至極的猩紅色彩。

呼吸聲在安靜的暗室中顯得有些粗重,他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紅豔得不尋常的唇瓣和帶着點濕意的眼睫,慢吞吞執起人垂在身側的手指與其十指交握,再次俯身湊了過去。

“再親一會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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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星執醒來時,只覺得身上有些沉重和一絲隐隐的疲憊。來自旁人的清淺呼吸噴灑在頸側,令人發癢,除此之外倒無其餘不适之感。

他眯着眼擡手按了按太陽穴,待到那點昏沉徹底散去,這才有心思查看眼下的情景。

蕭玄霁不知何時以半抱着他的姿态靠在身側,他察覺到的沉重感正是來源于此。這會兒雙目緊閉,臉色一如既往的蒼白。

不過還有呼吸,看來不是死了。沒猜錯的話,大概是蕭玄霁見他久未上去特意找下來,随後将他抱了過來?

段星執低頭看了眼兩人俱有些淩亂的長衫,視線在那些血跡上停了片刻,也沒多想。只當這人拖着殘破的身體将他抱過來又不甚崩裂了傷口,而後氣力不濟陷入昏迷。

随手理了理衣襟,正打算等人清醒後再問問。只是起身将人正放在塌上的瞬間,手腕驀然被人握住。

段星執順勢将手在人額頭上碰了碰,确認沒有發熱跡象,才看向人溫和道:“醒了,怎麽樣?”

“嗯...”蕭玄霁輕應了聲,搖頭道,“我沒事。”

他到底高估了這具身體,因為太過興奮,絲毫察覺不到傷口開裂的痛楚。以至于失血過多,到最後只能撐着僅存的意識将人整個抱進懷裏一同陷入昏睡。

“剛才...”

蕭玄霁早猜到人想問什麽,低聲打斷道:“我突然想起忘記告知你門上的機關,所以跟了上來,只是趕到的時候已有些晚了。”

說着,不忘低眉垂目地小聲補充:“那機關裏藏着的只是普通的迷藥。”

段星執活動了一番手指,向人展示自己身體無恙,搖頭笑道:“無妨,我也沒事。”

還是他自己也有些掉以輕心了,而且根據蕭玄霁的處境和門框處的灰塵,大概也能猜到許多年不曾下來。

随後轉頭看向沙盤方位,原本躺在角落的焦毛貓已經飄了過來。

“這就是你說的暗室?這裏的東西我可能看?”

“當然能。”

蕭玄霁按着昏沉的頭,從塌上緩緩站了起來:“帶你下來,本就是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

段星執回身順勢攙住人:“你又站起來幹什麽。”

蕭玄霁充耳不聞,只固執地走上前與人并肩,借着被扶住的姿态微微擡手,狀似無意地攥住人尾指:“這座沙盤,北至彼寧,南至浦陽,東西端分別為祁邯和宣州。”

段星執目光再次放回沙盤上,看着上方擺設的數道标記。這不就是大照從都城被攻破後,步步淪陷的過程。

“不過話說回來,這裏怎會有這東西?”

能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設下此等絕密情報,蕭玄霁看來還是有些不為人知的手段和勢力。

而且,出現沙盤和地圖,證明蕭玄霁至少有主戰意圖。如此一來,與鐘家那兩位将軍的目的恰好一致。

若是能借機将鐘家的人拉攏過來,不失為一個辦法。反正做誰的傀儡都是傀儡,何不選一個更容易對付的。

“是我八年前命人設在這處行宮,當時朝廷尚留在祁邯。沒想到後來謝沐風破城,符至榆不僅将都城遷在了此地,還陰差陽錯地将我關進了這宣陰殿。”

只可惜彼時他再無一絲一毫自由,四肢俱鎖,經脈皆廢,只能徹底當一個任人擺弄的人偶。

“八年前。”

段星執回眸瞥去一眼,暗自思忖...那時的蕭玄霁也才十三四歲吧。

這十年間也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他莫名總覺得眼前人比之十年前那個同樣冷冰冰的小孩更加死氣沉沉。

但面對他時,除了更虛弱,分明又和曾經沒什麽區別,看不出半點異狀。

不過照蕭玄霁話中之意,這十年間的确想過奪權,只是失敗了麽。

“是啊...我曾試着與符至榆作對,可惜失敗了。”

曾經所有謀劃俱碎在這句輕飄飄的失敗中,讓人聽不出半點情緒。

段星執頓了頓,看着身邊因失血極度蒼白的面孔暗嘆了聲,回頭看向牆面:“牆上挂着的這張地圖,可容我拓一份?”

蕭玄霁點了點頭,随後親昵将頭搭在人肩上:“星執,我好困。”

段星執回握住人手腕探了探脈:“....你那不是困。”

純屬失血過多頭暈。

他不知第幾次在心底感嘆這人命硬程度,傷上加傷綿延不絕,脈象稱不上強健但始終保持着一分虛弱的平穩。

雖還有不少問題想問,譬如這些年究竟謀劃了些什麽,又發生了些什麽。但看人這模樣,他還是決定等人狀态稍微恢複些再提及。

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

“先上去吧。”

暗室位于地下深處,極其陰冷潮濕,長久呆着只會讓人傷勢更重。

段星執一把牽過不知是凍得還是痛得渾身發抖的人大步踏進了暗道。

已經知道了有這麽個地方,換個時間再來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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