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空寂庭院前一時無人應答,良久,為首之人靜靜低下頭去:“主人恕罪。”

“我就知道,” 少年仍是言笑晏晏,随手取下腰間武器。下一刻,長鞭破空,倏然卷上人脖頸死死勒住。

顧寒樓躲閃不及,被長鞭力道向前拖拽數米,下意識抓上滿是細密尖刺的銀鞭。

“養你們幹什麽吃的,一個廢物皇帝三番兩次弄不死,你當我派人解決皇宮西偏門那些守衛的屍體多輕松?又想去伏羲堂領罰了?”

提及伏羲堂,衆人噤若寒蟬,本能抖了抖。

少年掃去一眼,眉目再次漫上點笑意。又低頭看着被強行拖來腳下因窒息瀕死臉色通紅,然眼底仍沒多少情緒的人,頓時升出點煩躁,輕啧了聲,很快從人頸間松開纏繞的長鞭。

只是還不等人勉強支起身,銀鞭驟然再次高高揚起,重重抽在人背部。

看着腳邊伏着的人因疼痛本能蜷縮起,那副要死不活的冷淡表情終于露出一絲裂縫。陳祉這才露出一絲得逞的快意笑容,趾高氣揚越過人看向其餘人:“算了,幸好本就沒指望你們一擊得手。”

“祈福大典在即,蕭玄霁必定現身天雍臺,屆時還會有旁人暗中相助。若是再失敗,你們知道後果。”

“是,屬下明白。”

有人小聲開口:“敢問是何人相助?我們也好配合。”

陳祉皺了皺眉,滿臉不快擡手又揮去一鞭:“問那麽多幹什麽,去了就知道了。”

那人捂着肩,趕忙退了回去:“...是...是...”

“恕雪臺呢?抓到他們的人了嗎?”

此話一出,場上衆人下意識屏息,将頭埋得更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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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祉背着手,腳步輕快在庭中來回踱步,嗓音雖帶着笑,卻愈發讓人生俱:“一個個都啞巴了?”

“不然真将你們毒啞了如何?反正也不愛說話。”

顧寒樓:“他們三天前才從彼寧城回來,何況...”

陳祉驀的站定,蹲下身狠狠盤抓住人發尾,揚唇笑道:“我讓你回答了嗎?這任務與你無關,別多管閑事。”

随即轉頭看向其餘人:“坊間早就傳出了恕雪臺潛入浦陽城的風聲,這麽長時間,他們人呢?”

但他們分明匆匆趕回浦陽城後便接到刺殺蕭玄霁的新令,根本沒來得及搜尋,只是場上再無一人反駁。

“聞人府一夜之間被付之一炬,險些将爹爹一并禍及了進去,如今連他們的畫像都已經流傳開,還是連個影子都沒發現。你們就是這麽辦事的?養群狗都比你們有用。”

陳祉嗤了一聲,餘光瞥見腳邊緊握的拳頭,崩起的青筋無不在昭示着忍耐,笑容當即更加燦爛,抓着人頭發又拖近了幾分:“怎麽,阿夙不服氣啊,想殺我?”

顧寒樓擡眸與眼前人對視,原本還稱得上幾分俊秀的面孔漫着毫不掩飾的惡意十足的笑,比之青面獠牙的惡鬼更令人膽寒。

極力壓抑的嗓音幾乎一字一頓從齒間蹦出。

“不,敢。”

“沒意思。”

陳祉索然無味将人踹去了一旁,背着手踱步回了臺階上,居高臨下看着衆人:“龍骨圖可有線索了?”

“只知其中一塊碎片在藍阿山,我們即刻派人去尋。”

“不必了,藍阿山我自有安排,天雍臺祈福大典在即,先解決了蕭玄霁再去一趟撫鎮。崂寧撫鎮大災,你們知道該怎麽做。”

庭中俱無人應答。

陳祉這會兒心情好上不少,也不欲再計較,總之這些人多多少少存有些反骨,馴起來才更有意思。

“好了,公事已了,都起來吧。”

見衆人一動不動,陳祉也不強求,只是大刺刺坐在了臺階上,笑道:“我也并非想一味苛責你們,只是齊鴉閣辦事不利,到時候惹爹爹不快,可就不是像我這般簡單的兩鞭子了事了。”

“恕雪臺貿然現身,他受了不小驚吓,這幾日正在氣頭上。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将我叫過去,屆時還不是我替你們挨罵。”

陳祉說着,又起身走上前蹲在顧寒樓身邊,嘟囔着抱怨道:“阿夙,你不會怪我剛才下手太重吧,”

“我向來最看重你了,愛之深責之切嘛。這回撫鎮之行若是辦得好,我一定替你去找爹爹讨一個大的賞賜。”

顧寒樓艱難爬起身,勉力維持住半跪的動作,餘光瞥了眼抓在環抱在臂上的手,只覺得萦繞在鼻尖甜膩的香粉氣幾欲作嘔,低下頭完美掩去了眼中深重的厭惡,輕聲開口:“若無他事,屬下告退。”

陳祉蹙起眉,冷冷看着人半晌,複才重新揚起笑:“好嘛,都退下吧。”

-

“龍骨圖?”

夜半時分,段星執坐在宣陰殿屋頂上,随手抛起塊碎瓦片,看着化作實體在眼前跳來跳去的焦毛貓,好奇問道:“關于這東西,他們還說了什麽?”

“只提了有塊碎片在藍阿山,其他的就什麽也沒說了。” 跳累的呆呆癱開四肢趴在瓦片上,感受着撲面而來的涼風,忍不住感嘆了一句,“還是實體舒服。”

可用毛毛感知自然萬物。

比起透明的虛化狀态,它更喜歡常年化作實體趴在人袖子裏。

“幸好你不大。”

否則就算袖子能藏下也相當礙事。

他刻意将那些人放跑目的就在此,先前喂給顧寒樓的藥中摻雜了少許追蹤引香。他睡着後不久,呆呆便抱着尋香蟲找到了這些人的臨時藏匿地點,直至入夜,一路跟着去到了那不知名宅邸。

段星執捏起放在身邊的一個巴掌大的小圓簍,裏頭密密麻麻放着十來只金色尋香蟲,在夜間像極了變異的螢火蟲。

可惜這種未曾經過培育的尋常追蹤之物效用也極低,氣味維持不了太長時間。尋香蟲更極易混亂找錯地,否則也不會讓呆呆過去專門跟着。

若是能将他在大乾私庫中的那一串寶貝取出派上用場就好了,尤其一些在這方世界聞所未聞的東西,簡直有如神助。

不過大抵也只能想想了,他借帝星之體降臨又以僞身現世,便無法再借引靈石的傳送回去大乾。

如今的回去一途,唯有僞身受致命創傷,呆呆引他魂體回歸原本世界。

但想再次回來這邊,又要重新收集大乾散落的引靈石。屆時還不知要多長時間,這裏又會發生什麽天翻地覆的變化。

何況他也沒有莫名其妙送命的愛好。

僞身雖冰凝雪鑄,但他魂體能感知到的疼痛可一樣不少。

藍阿山遠在大照西北端,亦是戰亂頻發,短時間內他自是去不了,只能依據眼下這些線索先确定龍骨圖究竟是什麽東西再說。

不過這龍骨圖倒是突然讓他想起了另外一樣東西:“呆呆,我記得你曾經提到過星位圖,現在我應當能看到了?”

能指引帝星位置的存在,怎麽着也能有些用處。

“當然,這兒!”

焦毛貓飛竄上天,周身萦繞白霧,在天空劃出無數缥缈的煙雲圈。段星執跟着擡頭看去,靜谧夜空像是驟然被一張更為深邃幽靜的巨大矩形天景圖覆蓋。

原本分布在夜空中四散黯淡的群星隐沒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數枚璀璨星子,緩緩分列排布成型。

位于最中央的星子自尾端延生出一條飄忽的煙霧,軌跡直連他腳下的宣陰殿,不用猜都能知道代指的是如今正在殿中休息的蕭玄霁。

“這些霧是什麽?”

段星執站起身,指了指整個星位圖上流竄的金灰色雲霧。

“大照氣運,平常這些霧是不會動的,厚實得能鋪滿整個星位圖。現在到處亂竄,代指着這個世界正在戰亂。等這些殘存的霧散盡之後,說明這個世界的主王朝氣運已盡,屆時新的霧會重新覆蓋。”

他忍不住擡手輕輕碰了碰,流竄的金灰色雲霧頓時像是有了意識般湊了上來,在指尖凝出一小團耀眼的金光。

待他放下手,雲霧又奔騰四散去星位圖各個角落,數枚星子在稀薄的霧氣中若隐若現。

良久,段星執看着正中心的帝星沉凝道:“你确定這真是亮的?”

所有錯落在星位圖上星子光芒深淺不一,亮暗皆有,沒有一顆比正中心這顆更為灰暗。

他一度覺得這就是黑了。

“這不就是黑的嗎。” 焦毛貓撲在星位圖上,扒了扒飄過來的霧,努力試圖找出一點光芒,“我去找你的路上途徑過一個世界,也正值亂世,我親眼看着那個世界的皇帝被亂軍砍死,星位圖上的紫薇星一點點變成這個灰黑灰黑的樣子。”

“而且,它比起十年前我看到的那顆灰了好多好多。”

段星執:“......”

“可蕭玄霁還活着。”

“...我也不知道了,或許它只是亮得不明顯...”

“......”

他決定不再探讨這個暫時得不出結果的問題,只是徑直指了指圖上方位:“為何這這一塊的星子格外亮些?這張圖代表的是這個王朝的氣運麽?如何解讀?我還想知道,大乾的星位圖又是何種模樣。”

一連串問題砸來,焦毛貓懵了懵,好一會兒才開口,跳上人手背:“這是正西方位的白虎星宿,星位圖只是這個世界主王朝的映射。”

“光芒代表人的狀态,不單單是生命,還包括處境。就像紫微帝星,他快死了,還被關起來,就是這個灰黑的模樣。越亮的如今的情況越好。”

“至于大乾的星位圖,我們在這兒看不到。但我記得牽住你的紫微帝星的光芒特別亮,比周圍的四方星宿都亮。”

甚至襯托得其餘同樣在發着光的星宿有些黯淡。

段星執淡淡暼去一眼,心下大致有了計量。朝野上下無不在他掌控之中,有暗部的存在,他如今任性妄為離開一年也絲毫不懼有人攝政篡權。

結合呆呆的這番說辭,這星位圖...

“也就是說,除去紫微帝星,其餘的每一星宿,實際都代表的這個世界的一個人?”

能出現在星位圖上,必然不是等閑之輩了。若能找出這些星宿代表的人,豈不是事半功倍。

“對!但只有帝星能看到指引線,其餘的我們看不到。”

半晌,呆呆轉過身,歪頭看着突然盯着星位圖陷入沉思的人:“怎麽啦?”

段星執看着圖上格外璀璨的那一小塊,驀然輕緩出聲:“帝星之芒太暗,壓不住星位圖上二十八星宿。白虎七宿盛,殺伐起。”

他緩慢擡手穿過那張虛無的星位圖,眸光微暗,一點點劃過那幾座星宿,任金色的光暈覆蓋住手指。

“也就是說...這七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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