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冷冰冰的語氣瞬息讓白團子回憶起被捏成一團泥時的痛楚,冷靜效果奇佳。不過仍是忍不住在殿中以彈射姿态左右光速橫竄發洩那些驚恐情緒,只是語氣變得不那麽尖銳:“那是星位圖,我曾經跟你說過的星位圖!”

蕭玄霁:“哦。”

“你就算不怕死,至少...”

某只貓話說到一半驟然卡了殼,它呆在這兒數年,根本想不出有什麽能要挾到蕭玄霁。

在空中凝滞半晌,看着椅上神色毫無波瀾的人,二號四肢大張重重躺去了地板上,眼神空洞喃喃:“算了,都毀滅吧。”

就當它做了一個長達五年能解綁離開的夢,星位圖異常,新舊疊代恒定規律不複。作為這世界的主界系統,它和蕭玄霁之間的綁定樞紐再也無法解開。

無法解開,意味着它和蕭玄霁永遠一命相承,不知名異象下,它的能量石遲早有續不上的一天。

“我降生以來幹的最後悔的事,就是覺得當年的你是個好人。”

都怪這神經病隐藏得太好,在宣陰殿和蕭玄霁初次見面時,甚至還覺得這少年可憐兮兮的。

“想想也該猜到,乖小孩怎麽會被人用鏈子栓着,還四根,呸呸呸,當年我一定是瞎了。”

徹底自暴自棄的白團子陷入回憶思緒,多年累積的憤慨一時間幾乎壓抑不住。

“早在我正式現身前你其實就發現我了吧,當年怎麽就死活沒察覺到。”

“在三年前的那次刺殺中我就該放你去死,反正耗到現在,結局也沒什麽差別。既然都沒活路,早些死說不定比現在更痛快。”

“不如我們現在就一起去死算了,瘋子活着也是贻害世間。”

白團子躺在地板上罵罵咧咧正覺得暢快,絲毫沒察覺身後人影緩緩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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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它反應過來時,後頸已被人輕松提起,後背傳來輕柔至極的撫摸力道。

那張優越至極的俊美面孔近在咫尺,輕緩擡眸,眼底毫無情緒。只是很快長睫微垂,斂目看向地面。

“你覺得朕不乖嗎?”

白團子驚恐瞪大雙眼,本能地炸開渾身毛,聲音變得磕磕絆絆:“乖...乖乖乖乖,全世界你最乖...放開我!!”

這張裝模作樣出來的可憐神态他看一眼能做整整一宿噩夢。

哪怕才想通了大不了同歸于盡,在見到這神情的一瞬間,多年來刻入骨髓的恐懼仍是讓它下意識想逃竄出去。

它怎麽就忘了,哪怕是死,這神經病也有一百種方法在死前讓它生不如死。星位圖異象的嚴重後果也不過是存在那些虛無缥缈的傳聞和記載中,哪兒有近在眼前的瘋子可怖。

能在那樣的殘殺中活到最後,甚至看着那些慘死的屍身毫無半點正常人該有的情緒,說不定蕭玄霁這人就是導致星位圖異象的主因。

“我剛才一時神志不清胡言亂語,你放開我,我這就去角落呆着,不叫我絕不出來。”

“嗯。”

蕭玄霁低低應了聲,将白團子抱進懷中,雙腿交錯,懶洋洋地以一個相當舒适的姿态靠去了椅上。手指環住脖頸的力道恰到好處,柔和得令貓悚然,又讓它無法掙脫。

“但朕不喜歡被罵,念在你陪伴朕多年的份上,原諒你這次好了。”

白團子警惕擡眸看向上方似乎因困倦微微阖上眼的人,蕭玄霁能有這麽好心?

只是下一刻,它就察覺壓在脖頸上的手緩慢施加力度,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向下一折。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清脆聲響,尖銳的痛叫聲響徹大殿。

“安靜,朕有點困。”

蕭玄霁睜眼看了看癱倒在掌心的白團,興致索然伸指勾起其中一條爪子捏成了幾節,很快又懶怠閉上眼。

二號什麽都好,就是太怕死了。

外加一條,很吵。

-

一人一貓在街上安靜站了許久。

直到天際的星位圖緩緩消失,這才回過神來。

“星星,我們要怎麽辦...”

段星執靜默,良久才輕嘆了聲:“盡人事,聽天命。”

事關星位圖異象,他們沒有半點頭緒,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如今除卻追蹤聞人府家産的下落,還需盡早将白虎七宿對應的人分別找出來。能壓制帝星的勢力太多太雜,單依據這點尋找難度極大。不過白虎主殺伐,禍起兵戈,他猜測其中一宿應與兵權在握的鐘家脫不了幹系。

如此一來,屆時免不了和齊鴉閣多番交手。齊鴉閣聽命于陳府,但兩者分明矛盾重重,若是能從中作梗,大概率能收歸己用。

但将這用于控制的把柄找出來尚不知要費多少功夫。

還有個撲朔迷離的救世主恕雪臺,如若當真以安定百姓為己任,他借助恕雪臺行事也能方便不少。可惜如今連風聲都聽之甚少,更別談尋到。

段星執無言搖搖頭,不再站在原地發呆,随意找了個隐約能窺見光亮的方向邁步,不忘喚了聲:“呆呆。”

被星位圖攪得毫無睡意的焦毛貓縮在錦囊裏憂心忡忡探頭:“怎麽啦?”

“既以平亂為目的,尋外界之人實在不是明智之選。”

“但指引只給出了你的坐标...”

他忍不住按了按太陽穴,邊走邊輕聲道:“你若是能化作人形也好,亦或者讓我修得分身術。”

“對不起...我都不會...”

“沒責怪你,随口感嘆罷了。” 段星執合扇輕輕敲了敲貓頭,“去睡着吧,有些事你無需憂心。”

憂心也沒用。

他想了想,還是沒将這句異常打擊貓的話說出口,只是看向遠處影影綽綽的燈籠:“前邊那條街亮着,或許有客棧。”

他還是頭一回在這冷冷清清的浦陽城夜晚聽到前方似乎不少的人聲,一度以為蕭玄霁同他說過城中無宵禁是記錯了。

想來只是他沒遇上。

-

越臨近長街,嬉笑聲也越發喧鬧嘈雜。還未正式拐入,段星執心下了然他大概是找到了哪兒。

夜間還如此熱鬧,早該猜到是歷朝歷代皆設有的秦樓楚坊之地了。

不過他只是随意找個地方暫且歇上一晚,在青樓亦或者客棧似乎也沒什麽區別。甚至于坊間魚龍混雜,某種程度上更為安全。

不過待他從旁邊那條窄窄的暗巷正式拐入人流如織燈火通明的花街時,還是不免愣了一瞬。

耳邊人聲鼎沸,異香撲面而來,笙歌絲竹聲不絕于耳。或許是他這些時日到達的地方都過于冷清,眼前這幅于他而言明明尋常至極的繁華景象,像是融彙了整個死氣沉沉的浦陽城那點僅有的生機。

如整片枯萎的荒草堆裏唯一綻開的豔麗花朵。

段星執擡眸掃過眼前衣裳錦繡的人群,大多神态飄然流連忘返沉醉其中,一時間不知該說幸還是不幸。

下一刻,有不少目光明裏暗裏向他投來。

早已被注視習慣,他一時間也沒察覺出什麽不對勁,只是打量了一眼四周,很快确定下數米之外人流略顯稀疏的那座高閣。

先前因星位圖異象消散的那點困意已然卷土重來,段星執擡手打了個哈欠,才走出十餘步,前方突兀出現幾名陌生面孔将他攔了下來。

“這位公子,看着有些眼生?”

段星執微微皺眉,看着這幾名清一色白衣束冠的年輕男子并不搭話。

“公子不是浦陽城的人吧,否則...”最右側那名年長些的男子說着話音微頓,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這才意有所指道,“我們不會從沒聽說過。”

“無妨,來者是客。我們有緣在此地遇上,今日一切花費便由本公子請客如何?”

“不必,借過。”

他正欲穿過幾人,冷不丁又被人伸手攔下,只好再次站定,冷淡瞥去一眼。

“公子今日可是心情不佳?不過都來了這兒,想必也是為了放松放松。那應當更需人作陪才對,還是我等剛才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惹惱了公子?在下楊溫書,替幾位朋友在此先賠個不是。”

這話已将姿态放得低,但如若他前頭大半圈方位不是被這幾人阻得死死的就好了。

除非動手,根本過不去。

段星執:“......”

他怎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我等并無惡意,只是乍見公子十分投緣,不知願不願賞臉來樓中小聚?” 楊溫書笑笑,指了指身旁裝修奢華的屋邸,“這聆胭樓是自家的産業,美酒佳人懼是經過細心挑選的上上乘,應該勉強入得了公子的眼。”

不知有誰開口小聲說了句:“酒能入眼,人...說不定難...”

楊溫書臉色一僵,只是很快恢複如常,還想繼續勸說:“這酒...”

段星執淡淡打斷:“走吧。”

同意得猝不及防,幾人愣了一會兒,趕忙熱絡圍了上來:“請進請進。”

段星執側身開扇輕巧避開右邊想靠過來的人,腳下生風大步邁入閣樓中,眨眼間将幾人甩在身後。

-

行至二樓指定的雅間前,這才放緩了速度。樓中彩綢遍布,段星執随意瞥了眼下方歌舞,驀然察覺一道來自上方的視線。

他擡頭望去,只看到重重輕紗。

是錯覺嗎...

段星執負手站在走廊邊,垂眸才沉思不到數息,驟然被趕來的幾人打斷:“公子,你這走得也太快了。”

“就是這間,請進請進,酒宴都是提前備好在這兒。随意享用,酒水管夠。”

這樓中的雅間俱是半敞開式,便于賓客欣賞歌舞。他早早選中最外的紅錦坐墊坐下,靜待身前小瓷杯被侍女倒滿酒。

“相逢即是緣,敬公子一杯。”

“來來來,這酒乃是大邑的貢品。溫書好不容易搜尋來的,先喝看合不合意。”

在幾人熱情的招呼聲中,冷淡坐在一旁的他顯得十分格格不入。

段星執不緊不慢捏起瓷杯,在衆人莫名殷切的注視中遞至唇邊,忽地輕輕揚唇,擡眸看向首位的楊溫書:“既然酒有了,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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