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人...”

幾人面面相觑了一會兒,似是沒想到他如此急切。

還是楊溫書迅速反應過來,擡手喚來了早早候在外頭的一名中年女人低聲耳語了幾句。

“可是...”

段星執看着那那女人忽地目露難色,兩人混在樂聲的低語只勉強讓他聽清了“小侯爺”、“換人”之類的字眼,随即不動聲色斂目。

在這種地方,找出幾個作陪的人應當不難。

“讓你去就去,出事了我擔着。”

這回的聲音大了些,讓他清晰聽清了一句話,這才大大方方詫異道:“楊公子,怎麽了?”

“沒事沒事,”因着被推诿了幾句面露不快之色的人轉過頭時又挂上重新殷切笑意,“答應了将我這樓中底子最好的一批清倌叫來給公子作陪,楊某自然說話算話,馬上就來。”

“公子可是初次來?”

段星執:“嗯?”

他是甚少踏足這種煙花場所,但也不至于一竅不通到讓人一眼看出來。

有人笑了聲:“這地方,就算有人打死了只蒼蠅,半個時辰不到都能傳得婦孺皆知。以公子之姿,若是出現過,我們不會一點印象都沒有。”

“哈哈就是,先前還讨論來着,這坊間最絕色的花魁,見了公子怕是也要自慚形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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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星執面無表情晃了晃瓷杯,他回去就讓呆呆重新捏造僞身,否則過于引人注目行事實在不便。

似是見他臉色不佳,幾人自以為将人以妓子做比這才惹了不快,趕忙轉開話題:“不過公子既然是頭一回來,那來我們溫書的聆胭坊可算是來對了。”

“何出此言?”

“公子有所不知,這條街上營生數十家,也只有聆胭坊能留住那批資質最上乘的。”鄰座的年輕男子探頭,頗有些自得之色,“不信你去問問下邊的路人,其餘那幾家哪個不是得先讓聞人府的人挑過之後再推出來。”

“這一番篩選過後,留下來的還能有多少好的。”

段星執頓了頓:“聞人家...聞人階?”

“嘶...這兒人多眼雜,直呼名字當心點。”

楊溫書:“怕什麽,我的地盤定不會讓公子出事。”

“也是,有溫書在我還擔心這些做什麽。”男子敲了敲桌面,義憤填膺道,“每年能搜羅來的極品就那麽點,每月還要被聞人階帶走兩三個,流出來的能有什麽好貨色。這聞人階仗着身後的聞人家,也忒不講道理了些。”

有人偷笑着壓低聲音道:“所以你看報應這不就來了,前幾日被人縱火燒家。”

“這次損失慘重喽。”

“你也不看看那是誰,聞人氏!區區一座宅邸,被燒了也就不痛不癢,就是不知道人出沒出事,不知道怎麽回事,這都幾天了,我爹爹他們還沒探到具體情況。大理寺也還不張貼告示,坊間都議論瘋了。”

“赴宴的賓客都逃出來了那麽多,聞人階那些護衛可不是吃素的,他能出什麽事。這會兒八成躲哪個角落呢,仇人都明目張膽上門放火了,可不得謹慎點,我懷疑啊他現在正躲宮裏頭偷偷查人。”

段星執注意力卻是不在此,裝出有些好奇看了過去:“月月都要帶回去兩三人?我記得聞人府還時常納妾吧。”

“有時還不止兩三,我給你算算,這街上有點名氣的我姑且只算他十家,畢竟那些小樓小坊裏的人,咱大名鼎鼎的聞人府也看不上。每月至少送進去兩位,加上今年,我記得聞人府共計辦了十一場婚事吧?”

“不對不對,十二場。”

“十三,肯定是十三。你忘了年初那場?新娘抵死不從自缢在轎子裏了。”

“不是,年中有一場不是沒成麽?”

“好像是...”

“那應該就是十二...”

段星執:“......”

他聽着幾人七嘴八舌,對于議論這話題極有興致,很快得出了個大致的數字。

聽見算出的結果,段星執忍不住輕輕敲了敲杯壁。一年下來...至少五百餘人。但他暗探聞人府時,分明從未見過這麽一批人。

實在讓他有些在意。

“竟然這麽多人...這聞人階當真是精力充沛。”段星執彎了彎唇,垂眸看着杯中清酒,笑意并不達眼底,刻意引導道,“經年累月下來,安置這一大群人,恐怕也就是聞人府才有這等財力了。”

“那可不,畢竟是聞人府。”

“诶,你這麽一說我還沒往深裏想過,幾年下來這院裏的人早有幾千了吧。難不成真想湊個三千人?這這這...”

“怎麽可能湊上,你還不知道聞人階什麽貨色嗎?他在床上那點癖好...現在還有半數都是命硬。沒聽他們家家丁議論的,最長的也才被寵幸了半月。不過能在聞人府活到現在的,想必是極品中的極品。”

幾人說着說着又擠眉弄眼的笑了起來。

“再極品也沒你的份,我就沒見過聞人階這麽小氣的人,膩味了也要占着。進了聞人府的人,這輩子都漏不出來。”

“這不就随便想想嘛。”

段星執:“這麽說,送進府裏的人你們便再也沒見過了?”

“人家後宅裏的人,我們如何能随便見得。”

段星執動作微頓,如若當真是死絕...屬實有些駭然。淩虐癖好?依他看嗜殺癖好還差不多。

只是像被刻意地模糊在這層恥于大庭廣衆談及的借口下,絲毫不引人注意。

“公子怎麽對聞人家的事這麽好奇。”

段星執:“初來乍到見識不多,想看看能被送入聞人府的人究竟是何等姿色。”

“這還不簡單,我和隔壁的霖娘關系不錯,晚些時候我帶你去隔壁逛逛。這月聞人府要的人今早剛定下來,三日後才送進府。”

段星執神色微變,語氣不自覺一凜,冷聲道:“你說什麽?”

在場之人下意識皆噤聲,看向姿态依舊一派閑适,甚至不曾回頭看他們一眼,但莫名帶上十足壓迫的青年。

離他最近的年輕人下意識縮了縮頭,沒由來地生出一絲懼意:“什麽...什麽?您說明白點?”

他們只是見人漂亮生出結交的心思,說不定日後關系近了,還能找到結契之機,哪怕願意同他們胡亂厮混也不虧,總歸近水樓臺先得月。

沒成想性子冷淡不好接近就算了,剛才那一瞬間,莫名生出一股跪下的沖動。

這等渾然天成的矜貴氣質,根本不是尋常人家能養出的。難不成是鐘梁那兩家的某位隐士之輩?說起來他們還沒來得及問人姓甚名何。

段星執回頭看着俱是一副緊張姿态端坐好的人,也察覺剛才有些反應過度,停頓片刻,語氣再次變得溫和了些:“你說,聞人府要的人今早定下了名單?”

“是...”

“三日後,從什麽地方送過去?”

“就隔壁的醉月坊,聞人府派人親自來接。”

“帶去何處?”

“以往都是送入聞人府,但那宅子如今被燒了,這次不知道。”

幾人一掃先前的輕浮浪蕩之色,一板一眼一問一答。

“嗯,知道了。”

段星執說完便不再開口,自顧陷入沉思。他早先從大理寺拿到的情報,聞人府分明滿門無人生還。

那這回接人,又是受的誰的命?

-

“酒可是不合意?”

良久,雅座間緊繃的氣氛終于逐漸消散,沒一會兒又恢複如常。

衆人心照不宣沒再提起先前的聞人府話題,楊溫書眼尖發覺人手中的那杯酒幾乎未少半點,始終懶懶散散捏在指間。

段星執垂眸盯着瓷杯,這地方的酒水向來加了點無傷大雅的催情之物,于他而言雖無影響,但也向來不碰。

“若是不喜,我命人去換一種。”

“不必了。”

“無妨,若是讓公子不盡興可就是楊某的不是了。”

雅間外此時陸陸續續傳來腳步聲站定。

正是先前離開的那女人聲音:“楊公子,您要的人帶來了。”

“這就是聆胭坊最新搜羅來的美人?”

“快快快,叫進來。”

“都進來吧,” 楊溫書笑了笑,正想繼續将侍女叫過來換酒,就見人坐直身體,驀然伸手将走進雅間在最邊緣站着的人扯進了懷中。

“不必費心,美酒自當配佳人。”

說話間,段星執低頭看向懷中人,是個約摸十七八歲的少年,動作不由一頓。

這地方是默認所有人都有龍陽之好麽...

他這才發現場上站着的正好五男五女,靠近他這邊的恰好是這少年而已。

“......”

行吧,雖有些意外。不過逢場作戲,也無需在意太多。段星執随手捏起懷中人下巴,提起酒杯抵在人唇邊,語氣輕佻,“比起酒,我對人更感興趣。”

被突然扯過來的少年從始至終未露出半點驚吓神态,鎮定至極,眼神直勾勾望着他,烏發及腰,瞳孔是極少見的琥珀色。

莫名帶着點與這地方格格不入的澄澈。

段星執:“......”

似乎受訓良好?不過呆在這兒不動又是怎麽回事。

他琢磨片刻,決定給人個臺階下:“不擅飲酒?”

“說笑了,這地方如何會有不會喝酒的人。愣着幹嘛,起來伺候啊。”

段星執也不由愣了愣:“一小杯也不行?”

這清酒度數并不高,哪怕加了東西,效用也并不強。

那帶領的女人慌忙湊了過來:“他喚做硫宴,什麽都好,就是...就是似乎不會說話...公子要不然換一個,我給您換個更可心的?”

其餘人挑選之際抽空看過來一眼,也紛紛擺手道:“換吧換吧,長得倒是不錯。不會說話就算了,連酒都不會喝要他有什麽用,爺是來解悶的不是來招煩的。”

段星執瞥了眼說話的人,并不打算依言更換。他目的本就不是找人作陪,不願喝他亦不打算強人所難。只是正想放下酒杯将人拉起,杯沿驀地被人咬住,杯中液體頃刻見底。

“......”

喝了更省事。

段星執站起身,不忘将同樣跟着起來站得筆直的少年攬入懷中:“既然人已經過來了,那再下就不奉陪了。”

場上幾人還有些懵:“啊?去哪兒?”

“來此地本就是為了尋歡作樂,如今佳人在懷自然是回房,還能幹什麽?多謝楊公子盛情款待,”

“這...這會不會有些操之過急...”

這種事不都講究一個情到濃時順理成章...幾人愣愣看着已然快步走出雅間,面上分明看起來一個比一個正經的人,心下感嘆內外反差之大時不忘再次出言挽留:“今夜時間還長得很,當真...”

“春宵一刻值千金。”段星執站定,輕飄飄回眸掃了眼,“幾位不會這也要阻攔吧。”

他是真的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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