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期末考試最後一科結束後，二班的同學就跟瘋了一樣，明明只是高一的期末考，搞的像高考結束了似的。
做過的卷子被他們舉起來一通扔，不光是他們班，整棟樓都挺激動，從外面都能聽見一群十幾歲的孩子的嘶吼聲——
“我們放假了！！！”
顧延也挺高興，但是遠遠沒到扔卷子的程度，他把書包收好，轉頭幫阿寧把書包拿了：“走，回去浪。”
“延哥別忘了你青龍幫其它成員啊！”姜昊把書包背好了，也準備回家，“一定要來找我玩兒，我請你們吃個飯。”
姜日天自從上次的事兒之後心裏好像一直挺過意不去，估計他自個兒也沒想到對面那些社會分子能拿刀打架。
顧延沒說什麽，只是拍了拍他的肩：“你延哥除了燒烤什麽都不吃，明白？”
“行！”姜昊很開心的扯了一嗓子，“什麽時候想吃了給我發個消息就成。”
“嗯。”顧延點了點頭。
放假了不到一個星期就過年，自從奶奶過世了之後阿寧就不過這個節日了，但是這次，她卻迫切的想去買點兒過年的東西。
……
今年她不是一個人了。
阿寧走在回去的路上，想着這事兒忍不住就挺開心。
“放假了激動？”顧延走在阿寧後面，看着她時不時就蹦一下的覺得有點好笑，“穩重點兒，這位女士。”
阿寧回頭看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等下我們去買件衣服。”
“不是，”顧延笑了笑，“你哪兒來的錢。”
Advertisement
要擱平常，顧延絕對不會問這種事情，但是今天看阿寧心情這麽好，腦子一抽就脫口而出了。
然後馬上就後悔了。
但是阿寧好像并不是很在意，只是稍微收了些笑：“奶奶過世之前偷偷幫我存的，”說完她忽然轉身，直視着顧延笑了笑，“你之前是不是說以後有什麽事一定會告訴我？”
今天風有點大，阿寧的頭發被微微吹了起來，輕輕劃過了側臉。
“嗯，怎麽了？”顧延皺了皺眉，随即上前，把她的圍巾往上扯了扯。
“所以……”阿寧歪了歪頭，“我現在也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顧延愣了愣。
我現在也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告訴他一些事情。
告訴他什麽事？
……是她的父母嗎？
忽然間的，他有些慌張。
“我沒有一個很好的家庭……”阿寧轉回身子向前走，自顧自的說了起來，“很小的時候，我都不記得是幾歲了，我親眼看見我的爸爸拿刀殺死了我的媽媽。”
阿寧的語氣很輕松，但顧延的心卻一瞬間緊了起來。
這個姑娘，現在正當他說什麽呢。
“那你……”顧延嗓子有些發啞，想說些什麽卻半天開不了口。
“我爸爸好賭，那會兒欠了很多錢，他覺得生活不下去了，就想拉着全家人陪葬，”阿寧笑了笑，“那時候我媽媽把他的腿抱着不讓他靠近我，然後我奶奶就拉着我躲到了房間裏。”
“那個時候我很害怕，我爸爸一直在外面踢門，我奶奶就抱着我安慰我說沒事，”阿寧看了看天，覺得冬日的陽光竟也有些刺眼，“其實我那個時候人還小，對死亡這個概念并不清晰，我那時最怕的還是我媽媽出什麽事情，她在我面前流了那麽多血，我想再不叫醫生我媽媽就要離開我了……”
“阿寧，”顧延打斷了她，拍了拍她的肩，“……都過去了。”
其實顧延知道自己現在說的這些話都是屁話，但是他就是不想讓阿寧繼續說下去了。
雖然他早就知道這些事，但是聽阿寧親自說出來和聽別人說感受完全不是一個數量級的。
難受的讓人窒息。
“嗯，”阿寧看着他，半晌輕聲笑了笑，“都過去了。”
“走，”顧延拍了拍她的頭，“延哥陪你過年。”
他們把東西放回家後就準備去采購年貨了。
一般的吃的用的在他們這邊就能買到，但是他們這塊兒基本沒什麽賣衣服的地方。
于是，阿寧準備帶着顧延去市裏。
顧延有點激動，自從他來這裏之後，還是第一次去遠點兒的地方。
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挺丢人，像劉奶奶進大觀園一樣，但還是忍不住的興奮。
“你不要抱太大希望，”阿寧坐上公交後對他說，“這兒沒什麽好看的衣服。”
“重點不是買衣服，”顧延對着車上的玻璃哈了口氣，然後畫了個圈，“是這種浪的心情。”
阿寧側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沒忍住笑了笑：“你還是個小孩子呢。”
“我覺得畫的挺好看的，”顧延看了看自己畫的圈，“多圓不是？”
“是，”阿寧點了點頭，“說你當了十幾年地理老師都沒人敢不信。”
“……哎操，注意點兒措辭，”顧延笑出了聲，随即抓住了阿寧袖子強迫着讓她也在玻璃上畫了個圈，“這叫童真。”
他們下車後阿寧帶着顧延去了個巷子，這兒一條街都是買衣服的，各種各樣的，晃瞎人的眼睛。
顧延以前沒見過這種地方，覺得挺新奇。
“這兒專門批發衣服的吧？”顧延邊走邊說，“這店得有幾百家吧。”
“沒那麽多，”阿寧領着他進了一家店，“就這一塊兒，再往旁邊就是賣其他東西的地方了。”
“哦……”顧延點了點頭，跟着阿寧進了店。
看到有人進店，老板娘立馬喊了一嗓子：“歡迎歡迎，随便看啊！”
顧延随便瞅了兩眼，指着一件黑色羽絨服碰了碰阿寧肩：“那件怎麽樣？”
阿寧還沒說話，老板娘立馬湊身上來笑了兩聲：“這個是我們今年的流行款，賣的可好了，小夥子你穿上肯定好看！”
顧延沒說話，側頭看了看阿寧。
老板娘看着他這動作，一拍大腿：“哎呀，這衣服我們也有女式的，正好小情侶湊一對兒啊！”
阿寧本來在認認真真的瞅衣服，聽到這話險些一個踉跄，猛然間的覺得有些心虛。
然後稍稍擡頭，看了看顧延。
顧延聽完這話，先是愣了愣，随即覺得有點好笑，又憋了會兒沒忍住笑了兩聲，胳膊越過阿寧的肩膀拍了拍另一邊的肩：“老板娘，這我妹。”
阿寧聞言擡頭，朝老板娘笑了笑。
“哦哦哦！”老板娘爽朗的笑了兩聲，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頭，“你看我這沒眼力見兒的！”
他們又去另外幾家逛了逛，最終阿寧給顧延挑了件大紅色的羽絨服。
其實也不是全是大紅色，袖子上面搭着兩條黑杠杠。
反正阿寧覺得挺酷的，還喜慶。
顧延雖然認為這顏色不符合自己一貫的風格，但是穿上後覺得也沒那麽難看，就乖乖聽阿寧的話買了。
回去坐車上時，顧延扯了扯自己的新衣服低低的笑了笑：“阿寧，我從來沒這麽買過衣服。”
“嗯？”阿寧側頭看他，“那你以前時怎麽買衣服的。”
“嗯……”顧延想了想，“就一群傻逼過來幫我量個尺寸，然後直接做了，新年的衣服啊，也不問問我喜不喜歡。”
“少爺，”阿寧笑了笑，看了他一會兒問，“那這件衣服你喜歡嗎？”
“喜歡，”顧延很開心的說，“特別喜歡。”
新年的前一天，迎來了小鎮的第一場雪。
顧延醒的時候外面已經一片白了，他起床後很興奮的敲了敲阿寧的門。
阿寧出來時，還沒完全清醒。
“你看，下雪了，”顧延把手往外面伸了伸，有兩朵小雪花落到了手上，他把手放到了阿寧眼前，興奮中還帶了些許驚訝，“原來你們南方也會下雪啊。”
阿寧沒忍住笑出了聲：“你沒見過雪麽？”
“瞎扯什麽呢，”顧延瞪了她一眼，“你延哥北方爺們兒，怎麽可能沒見過雪。”
“你這樣子，”阿寧笑，“特別像第一次見到雪。”
“滾，”顧延笑了笑，朝她擺了擺手，“快收拾收拾，下去玩兒雪。”
阿寧看着顧延，笑着點了點頭。
顧延這個人，竟然也有這樣的一面。
會在玻璃上哈氣畫圈，會很興奮的想要去玩兒雪。
像個孩子。
顧延下去的時候，穿了之前買的大紅色羽絨服。
搭着滿眼的白，襯的特別好看。
“阿寧！”阿寧還在發愣的時候顧延朝她喊了一嗓子，她轉頭，看見顧延正拿了個雪球準備朝她砸過來，“接招！”
阿寧立馬往旁邊躲了躲。
“你是小學生嗎？”阿寧笑着朝他喊。
“對啊！”顧延又搓了一個雪球，“我就是小學生。”
阿寧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猛地搓了一個雪球朝他扔了過去。
把顧延砸了個正着。
“個死丫頭，”顧延拍了拍身上的雪，“還會偷襲了啊！”
阿寧看着他一通笑。
顧延也跟着笑了起來。
“顧延！”阿寧朝他喊了一聲。
顧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擡頭看了看她：“啊？”
阿寧笑了笑，拿起手機，按下了快門。
那個穿着紅衣服的少年，混着這漫天的白雪，就這樣被定格在了她的手機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