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太陽

小太陽

鄒頌顧着自己一身泥,沒聽清他的話,劉月也當沒聽到,徑直走過去刷了校卡欲進門。

胡續有些惱怒,連忙上前逮住她的手臂:“老子跟你說話呢,你這麽會撩燒,撩的新同學怎麽樣,家裏有我家這麽有錢嗎?”

“你這人十分不講禮貌。”鄒頌伸手扒開他的手,擋在劉月面前,俊朗的臉龐忽然露出一抹笑意,“跟人說話是這樣說的?為什麽不站起來說。”

守門的學生會聽到這話,一下沒忍住笑了出來。

鄒頌想了想又補了句:“還有,能不能把你這個人的亮度調高一點兒。”

劉月冷漠的嘴角忽而往上揚了揚,回頭看了鄒頌一眼,與他一起跨進了校門。

胡續反應了一下他話語中的意思,明擺着說他矮和黑呢,他氣急敗壞的捏緊拳頭沖上去,猛然撞了一下他的手臂:“你怎麽說話的,找死是不是,周五放學你給我等着,不等着你就是孫子。”

“滾,別碰我。”鄒頌睨了他一眼,語氣平平,聽來還帶着一絲笑意,“我鄒頌從來不喜歡挑事,對了,你別給我玩你中二年齡裝社會人威脅我那一套。主要是我怕到時候我等着了,你連當孫子的資格都沒有。”

胡續臉上的表情青一陣白一陣的,不服氣的朝前半步,仰臉将眼睛瞪的溜圓:“你威脅我?”

“我威脅你了嗎?”鄒頌面色有些無辜,看向門口那幾個學生會的人,語調輕松,“他們可以作證誰先找事的,我只是想當一個本本分分的好學生,不會威脅人,別緊張。對了,剛才你們家那個車超速違規,我已經點點舉報了,不用謝。”

說完,他轉身和劉月對視一眼,兩人擡腳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他順手從書包側面拿出一個“偷渡”進來的水晶月餅遞給劉月:“中秋節快樂。”

劉月有些欣喜,不過并沒有表露于面,她嗯了聲手下月餅看了半晌:“謝謝,中秋節快樂。”

在和她搭話的那一刻,鄒頌有些後悔剛才那檔子事情,這人脾性并不君子,怕就怕在到時候他不找自己,找劉月麻煩。

想了想他問:“你跟奶奶一起生活?”

劉月擡眼有些茫然,接着擺擺腦袋:“她并不是我的家人,是鄰居奶奶。”

鄒頌哦了聲:“你要不留個你的電話?我怕到時候胡續不找我,找你麻煩。”

“不怕的。”劉月抿唇,視線望向正前方,“奶奶家有只藏獒,他們來找我,我就躲到奶奶家裏。”

況且,他家住得遠。

“行,你先走吧,我等會兒上去。”鄒頌擡手晃了晃,坐在花壇邊等着她先上去,不然班裏的同學會有話說。

“我曾經也吃過這樣的月餅,很好吃。”劉月白皙的臉上浮現一道溫暖的笑容。

鄒頌垂頭看了眼自己衣服上的泥,沉沉嗯了聲,然後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這些天中午鄒頌都在食堂吃飯,準時準點的坐在窗戶邊的桌子旁,可算捱到了周五。

“……要是讓胡續知道你最近在追邱天,胡續叫人打他怎麽辦?”

“胡續就是個傻逼,他能去追劉月,我怎麽不能踏兩條船了。前些天讓他給我換個新出的iPhone 7 Plus他都不肯,我打算把我那包賣了,去買一個。”

“确實是,胡續又矮又醜,人邱天比他強多了,又高又帥。”

“而且今天放學邱天約我出去玩,說是去打臺球。”

“邱天對你呢,你感覺的出來嗎?”

“嘶嘶,快看,又看見鄒頌了,這幾天他都在食堂吃的。”

“你不覺得鄒頌身上有一種富家公子的氣質嗎,比你之前談的那幾個歪瓜裂棗好多了。”

“對了,我記得那天在面館吃面,聽老板娘說他家好像蠻有錢的,那老板娘不識車,沒說是啥。就說了他爸爸來接他,有種□□大佬的感覺。”

“不會吧。”

“不信今晚去吃碗面,聽老板娘再談談。”

“我合理懷疑是面館老板娘的營銷方式。”

“快看。”

“作死了一天天的。”

“真是晦氣,咋又看見她了,腰板挺再直,他媽也是個平的。”

鄒頌往旁邊看了一眼,女孩兒每次都是這個點兒來食堂,不久,他端起自己的飯盒,拿出紙巾擦了擦桌子起身往收餐區走去,他回到教室拿上自己的校卡便出了校門。

其實鄒頌觀摩了這麽多天,心裏已經有了底,胡續平時的零花錢沒那麽多,估計是平時零花錢不夠偷拿了家裏的錢怕被收拾,正好找了劉月背鍋。

只不過他沒有找到證據,就這麽直接去找他家長,看他家長那樣打死不可能承認的。

這天周五晚上七點過,鄒頌和邱天在臺球室裏一邊打臺球一邊等人。

邱天拄着球杆不解:“我不明白為什麽你要為劉月那麽出頭。雖然說她很可憐,但你這樣做,怕是他們會越來越記恨她喽。”

鄒頌靠在桌邊:“那你的意思,就是放任別人欺負她了?”

“我可沒說。”邱天動了動眉毛繼續俯下身打球。

“幫兇一個。”鄒頌伸出手點點他。

“給我扣這麽大一頂帽子我也是服。”邱天想了想又說,“那你走了怎麽辦?不怕別人卷土重來,變本加厲?”

鄒頌曲着手指思索片刻:“那就争取在我走之前把事情處理完。”

邱天聞言一笑:“那是不可能的兄弟,你知道我們學校的人為什麽都欺負她嗎,因為她家裏人從來不給她撐腰,學校老師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久而久之欺負她也就成習慣了。”

“她家人?”鄒頌擦擦手,坐在一旁看了眼手機,聽到關鍵詞他擡起眼皮聽邱天的後文。

邱天嗤了聲:“聽別人說的啊。她是叁的女兒,九歲那年她媽媽死了以後被他爹帶回來養,應該說是後媽,也不對,是前媽,她前媽是個尖酸刻薄的老女人,從小看她可不順眼了,天天打罵她,罵得那叫一個難聽,整條街的人都知道。學校裏的人對她都有不好的濾鏡,加上她自己家人都要造她的謠,有些人自然就信以為真。”

說着,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這個可不是我不幫她,第一是因為她高冷的很,不和我們講話,還有一個是我沒什麽家底,不敢當出頭鳥。她自己都不在乎,我替她急也只是我替她急是啵。”

鄒頌看了看時間,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了,還不見人影,他擡眼問:“你問一下。”

邱天撥了個電話過去,那邊的人秒接,話語中帶着哭腔:“邱天,救救我,在霜錦路巷子裏頭,有人尾随我。”

兩位少年相視一眼,放下手中的東西匆忙跑了出去。

五六分鐘以後,兩位少年趕過去時發現巷子裏是兩個女孩兒和一個又高又壯的男人扭打在一起,兩位瘦小的女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鄒頌撸起袖子過去把人拉開,随後擡手一個上勾拳打在男人下巴,擡腳踹向他的腰側。

“你個孤兒。”邱天一腳踹了過去,啐了一口,“狗臭東西,對兩個女孩子下手,傻逼。”

“你沒事兒吧。”鄒頌這才趁着月色看清楚女孩兒的臉,他愣了下伸出左手。

女孩兒遲疑了一下,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借力起來了。

“嗚嗚嗚嗚嗚……”另一位女生掩面痛哭了起來。

邱天壓住男子環顧一圈,關切詢問:“你們沒發生什麽事情吧?”

女孩兒看向地上哭泣的女生。

鄒頌這才慢條斯理的把袖子放下來問:“你怎麽在這兒?”

女孩兒逆着幽暗的燈光站立,她面容冷清,語氣幹巴巴的:“家教課剛剛結束,聽到有人喊救命。”

邱天張了張嘴問那女生:“喂,遲嬌,你沒啥事吧。”

遲嬌哇一聲大哭起來,邱天一巴掌拍臉上無奈住了。

“警察應該馬上就到了。”女孩兒看也不看那人半眼,轉身走了。

那男子倒地捂住自己被邱天揍的地方,咬牙切齒道:“他媽的劉月,等老子回家老子非得弄死你不可。”

聽到這話,鄒頌不由得停下腳步扭頭朝男人看去。

劉月捏緊拳頭半句話沒說,果斷轉身走了。

“回家?”邱天皺眉,使勁踢了他一腳,“你個孤兒還有家?”

警察不過一會兒就到了,邱天和遲嬌去錄口供。

鄒頌陪劉月走在她回家的小路上,路口的垃圾堆面前坐着一位老人,看見劉月立馬站起來喊她:“月月。”

“奶奶。”劉月朝她招招手,回頭對鄒頌說,“就送到這裏吧,裏面比較繞,謝謝你。”

“那人為什麽這樣說?”鄒頌眉頭微微皺起。

劉月深吸一口氣,唇邊浮現一抹自嘲的笑意:“他是我同父異母的哥,挺不想承認的。”

鄒頌擰眉,欲言又止。

“別皺眉。”劉月那雙帶着水波的漂亮眼睛看向鄒頌,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顆糖遞給他,“小朋友給我的,給你吃。”

鄒頌伸出手,臉上還是那一抹擔憂之色,他不禁聯想到邱天的那番話:“那你回家怎麽辦?”

女孩兒把糖放在他掌心,一雙閃亮的雙眸有了些波瀾:“他,估計沒個十天半個月出不來,等他出來再說。”

鄒頌垂眼盯着手心看了半晌。

“再見,鄒頌。”女孩兒微微颔首,轉身往前方黑暗處走去,她的背影很高傲,與此間格格不入着,一身陳舊的秋季校服被她穿着并不樸素。

她似乎不屬于這裏。

他站在燈光下,微弱的燈光照着他的側臉,光下的飛蛾與塵泥異常清晰,少年幹淨的眉眼染了一層塵燼,他擡手擋了擋飛蛾轉身離去。

周六鄒頌起了個大早,今天終于放晴,是他來到這邊最好的一個天氣。

他和他爹從早上十點鐘就騎着車在小鎮周邊逛,少年戴了頂黑色的漁夫帽,一身黑色運動服套裝,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的。

就像是他爹公司的那些老叔叔們打趣他爹的那樣,把寶貝兒子養得跟女孩兒一樣精細。

他媽媽身體有些問題,為了懷他廢了好大勁,兩人将近四十歲才做試管有的他,面對這套說辭絲毫不黑臉,以一句“我和向叢就他一個孩子,養好點兒怎麽了”還回去。

少年見他爹還沒跟上來,繞了個圈掉頭回去,他嗬了聲笑道:“鄒老總,你這把老骨頭不行了啊。”

他爹停在原地歇了一口氣:“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繞着這個鎮子不歇氣的跑三圈都沒問題。”

“吹牛不打草稿。”鄒頌把水壺遞給他,把自行車停在原地,拍拍他爹的肩膀,“就在這裏歇會兒吧,主要是怕再這麽下去,把我們鄒總累散架了。”

“臭小子。”他爹無奈一笑,坐在路邊上叮囑道,“別跑遠了啊,待會兒丢了不好找,這年頭人販子也多。”

“……”鄒頌抿唇有些無語,想還嘴又見他爹這把年紀了,老年人玻璃心,想想還是算了。

他穿過一片麥草地,這裏風聲灌耳,弱化了飛鳥的聲音,他閉着眼賣力朝前跑去,在這裏确實自在些,不似七中那樣每天都在做題刷題,就連周末也是一沓試卷。

要說,他是習慣了那樣每天活在題海中,老師罵聲中的生活,但他爹的玻璃心受不了。

跑了一段路,少年彎下腰靜靜的呼吸,直至自己加速跳動的心髒逐漸平穩他擡眼才看清這個地方,是上次和女孩兒過來的鐵路旁邊,只不過這個鐵路很長,他倆去的應該是另一面。

他往回看了眼他爹,接着順手拔了一根狗尾草邁着大步往鐵路上走去。

鐵路的另一頭的小壩子上有一位女生在跳舞,她穿着很平常的白體恤和一條直筒牛仔褲。

女孩兒跳的是芭蕾,舞步輕盈,像一只白天鵝那樣高傲。

“鄒鄒,鄒頌,鄒頌頌,你這個大騙子,說好了我跳完舞教我彈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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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月日記其五

2016年9月17日星期六天氣:雨

今天算得上是忙裏偷閑吧。

居然遇上了鄒頌,不過他并沒有看見我,走得十分幹脆,可能我不是那個他想看的跳舞的人。

以前他喜歡看我跳舞,我記得他有些小傲嬌,也好面子,想看我跳舞又不好直說,所以每次我都讓他教我練琴,練完琴之後我就讓他給我配樂,我跳舞給他看。他不會當着我的面笑,但是他會偷偷的笑,他下唇左側那顆小痣我還記得,他的唇色要比一般人紅,痣長在上面笑起來特別特別好看。

這六年過得好漫長,漫長到他才來,漫長到他都快忘了我跳舞的樣子,漫長到我都快記不得他彈琴是什麽樣子的了,漫長到我已經忘記自己曾經是這樣的一個人了。

我怕接近他,他會對我好,把我當替身忘記了敬月這個人的存在,可我又忍不住想要接近他,和他多說說話。

我想讓他認出我來,然後帶我離開這裏,我又害怕讓他認出我,他是天之驕子,對于他來說未來明朗,春光大好,所以自戀的想,怕他因為我深陷于淤泥中。

我也不用他救我,他借我一點兒光亮就足夠我自救了,然後我會洗淨塵泥去見那個更好的他。

未來見,頌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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